第32章 洗甲
“我的天吶,你這是怎麽了!?”
化妝間裏,溫故剛脫掉衣裳,芸姐就發出了鮮有的驚呼聲。
只見溫故身上從胳膊到腿,前胸後背,加起來至少十來處淤青。
雖然每一處淤青都不大,且也不嚴重,但數量一多,看上去就十分唬人。
溫故原本一臉的心不在焉,聽了這話就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您別問了。求您了。”
天知道他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遲晟的房間,然後再回憶起了昨晚的荒唐。
他有多想死。
多虧遲晟沒有在房間裏,才給了他落荒而逃的機會。
——這也是他第一次沒跟遲晟打招呼就離開莊園。
我再也不喝酒了!——溫故在心裏發誓。
“就算我不問,你這狀态拍照片也是有問題的。”
芸姐皺眉,“真沒問題?上藥了嗎?”
“不用上藥,真沒有問題。”
溫故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也是抽了口氣——遲晟的甲片是真的很硬。
“化妝能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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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故有些抱歉地看向芸姐。
芸姐無奈,“我去跟他們溝通一下。——你确定不用上藥?”
“不用,我确定。”
…
在品牌方、化妝師、廣告導演……集體鑒定過溫故的“傷勢”後,他們決定臨時改變了拍攝方案,并追加了一位模特。
而溫故,從“自由潛”的運動健兒設定,變成了“美人魚”。
溫故:“……”
溫故:“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芸姐跟他保證:“沒問題,模特我也了解過,業內風評還不錯,不會再出現查理·程那樣的事情。”
溫故:“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美人魚沒辦法穿潛水衣的吧?”
芸姐:“哦,這個啊,确實沒法,但我看了劇本覺得還行,而且覺得你會更适合這個裝扮。”
溫故:“……”
芸姐:“別這個表情,雖然我知道你不喜歡那種突顯美貌的照片,但相信我,美貌是你的優勢,而且高級的拍攝手法和顧家那些低劣的手段是完全兩回事。
“如果在拍攝過程中,或者拍攝成片出來後,你感到了有任何的不适,都可以随時取消這次合作。”
溫故沒再說什麽。
“那劇本改成什麽樣了?”
晚上十點,今天的拍攝結束,但因為臨時改動了廣告劇本,明天還要來繼續補拍。
溫故回到莊園的時候已經快午夜了。
他開的自動駕駛回航模式,還有01幫忙看着,于是路上就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發現車子已經停在了遲晟的屋前——今天早上車就是從這裏走的。
溫故被01叫醒的時候差點沒被吓死。
“我去……01,為什麽停這啊!”
他壓低了聲音着急“咆哮”。
01昨晚挂機玩去了,沒看到他們的酒局,也不知道卧室裏的兩人發生了什麽。
它很疑惑:“不能停這裏嗎?”
溫故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解釋,往屋裏看了看。
要死了,還亮着燈。
車已經停下了,重新啓動的動靜一定會引起注意。
溫故快速思考後,小心緩慢地拉開了車門。
01跟在溫故的後頭,好奇問道:“溫故,你幹嘛啊?”
溫故:“噓!!”
01:“你怕少爺聽到啊?”
溫故:“……”
溫故回頭,對01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閉嘴。
01:“你別擔心,少爺這會在治療,他不會注意到的。”
溫故蹑手蹑腳的動作立刻頓住,轉頭看過來:“治療?”
01:“嗯,洗甲。大概每周都要做一次,有時候魂力不穩定了,兩三天、甚至每天都要洗呢。”
溫故:“洗甲是什麽意思?清洗甲片嗎?”
01:“是拔除增生的、腐壞的和位置沒長好的甲片,同時也要清理甲片摩擦的傷口。”
溫故聽得皺起了眉。
片刻後,溫故打直了弓着的腰,往屋裏走去。
01在後頭追:“溫故,你怎麽又往這走了?”
“小孩子少問。”
溫故說着,走進了房間,一眼就看到了遲晟。
遲晟坐在椅子裏,幾個醫生拿着工具在為他洗甲。
丁滿也在其中。
“啊,溫故。”
丁滿驚訝地看過來,笑着對他招了招手,“你怎麽來了?哦,你是才回來的對吧?我關注了你和你經紀人的Vast,她說你今天去拍照了。诶,你胳膊怎麽了?”
“我沒事。”
溫故也笑着跟她打了招呼,然後看向遲晟。
遲晟低頭看着溫故,笑了笑。
“車子在外面停了那麽久,我以為你要就這麽偷跑回去。”
果然是被發現了。
但溫故現在的心思卻全在眼前的畫面上。
旁邊的醫生拿着一把細長的鉗子,已經在遲晟的甲片縫隙裏折騰了好一會,這會突然咬緊牙用力往外一扯,拔出了一片小孩拳頭大小,還帶着透明質感的新長出的甲片。
甲片的根部帶着鮮血,濺落在遲晟的身上,又很快被護士擦去。
溫故看得心髒都跟着被扯了一把。
“您還好嗎?”
他看着遲晟,表情看上去像是要哭出來了。
“沒事。只是看着吓人。”
“但您的聲音聽上去很累。”
丁滿在旁邊接話道:“因為沒法打麻藥,遲上校一直在忍耐着,所以聲音會有些啞。明天就會恢複的,放心。”
溫故聞言瞪大了眼睛,“為什麽不用麻|藥?”
丁滿:“因為麻|藥對他沒有作用,還會擾亂魂力感知。”
溫故啞然。
他轉頭看向遲晟。
遲晟在對他笑,“其實還好,不怎麽疼。我習慣了。”
溫故不說話。
他很想為遲晟做一些什麽,可以減輕他的痛苦,可是他什麽也做不了。
遲晟能夠明白溫故的心情,便轉移了話題。
“說起來,丁滿。”
丁滿轉頭看過來,“嗯?”
遲晟:“你是凱斯特人。我記得凱斯特有一種魔力防禦裝置,最近也擴展到萊斯特的魂力感應上了。”
丁滿:“您說的是防沖擊裝置吧。有的,而且我自己就有一個改良的版本,把防禦觸動阈值從50公斤,降低到了1公斤,防禦阈值從100公斤提高到了200公斤。”
遲晟:“是這個東西。能麻煩你給溫故一個嗎?”
丁滿:“可以是可以。但是這個裝置啓動之後,防禦範圍太大,會不會影響溫故的工作?”
遲晟:“我倒不是擔心他在工作上的安全。只是想要讓他在與我接觸的時候少受一些傷。——他胳膊上的淤青,就是我的甲片弄的。”
丁滿恍然,“那行,我明天就拿給他。”
遲晟點點頭,又看向溫故。
“你要不要先去休息。”
溫故看了遲晟一眼,搖搖頭。
他在一邊的椅子裏坐下,說:“我等您處理完。”
…
半個小時後,醫生結束了洗甲。
房間裏就剩下溫故跟遲晟,連01都發覺不妙後自動縮到角落挂機去了。
遲晟站起來,對溫故說:“好了,我沒事了,回去休息吧。”
溫故也站起來,看着他說:“我跟您一起。”
遲晟意外:“嗯?”
溫故:“昨晚不是說了嗎?我跟您一起睡。”
遲晟突然笑了起來,扯到了傷口,又抽了一口氣。
“你今天早上偷偷跑了,晚上又偷偷在外面不敢進來。我以為你已經後悔了呢。”
溫故想起自己之前的糾結,承認道:“是挺後悔的。我其實不喝酒,昨天也是撐場面瞎喝的,以後我不會亂喝酒了。
“但今天,我是說,我之後跟您一起睡,可以嗎?”
遲晟:“不害羞了?”
溫故:“您還能對我做什麽?”
遲晟:“……”
溫故得勝一局,說:“是您該怕我對您做什麽。”
遲晟失笑。
“好。那就走吧。我有些累了。”
“嗯。”
…
遲晟走路的時候很緩慢,溫故真的是很想要伸手去扶一把他。
可是他別說扶,想要夠着遲晟的手肘都要舉起手來。
進了卧室,遲晟先行坐到了那張大床上,躺下的時候又發出了一聲壓抑的呻|吟。
躺下的遲晟終于能夠讓溫故平視了。
溫故走到床頭的位置,站在床邊看着遲晟。
“您真的還好嗎?”
遲晟側頭看着他:“真的。”
溫故沉默了兩秒,開始自言自語。
“我這段時間也看了不少魂力相關的紀錄片,之前褚恭說,讓我把這些紀錄片裏所有病患的痛苦疊加起來,那就是您每時每刻在忍受的。
“我想象過那樣的痛苦,也曾經想要問您。可是每次看到您雲淡風輕的樣子,我就會忘記。
“我總會覺得,您的病情只是導致了您的身體異化,而忘記您在承受的痛苦。”
遲晟:“如果你忽略了這件事,那我是很高興的。——我并不希望你們時時刻刻記住我是一個痛苦的、悲慘的病患。”
溫故:“但我現在覺得很難受。我要怎麽做才能讓您感覺好一些?”
遲晟笑道:“嗯……你可以現在去洗漱,換上睡衣,然後陪我睡覺。如果你還是不害羞的話,可以再給我一個晚安吻。”
“……”
死去的記憶又沖擊了溫故的大腦。
溫故有點尴尬地撇開了眼,他低頭說:“我先去洗漱。”
遲晟無聲笑了。
過了一會,換上睡衣的溫故爬上了床。
他拿了一個枕頭,挪到遲晟的身邊放下,停了一下,他又把枕頭拿起來,跨過遲晟的手臂,把枕頭放在了遲晟的手臂和身體之間的孔隙裏。
遲晟感覺到,把手臂放高了一些。
“不怕我壓到你嗎?”
溫故跪在床上,聞言笑了一下,“不怕。”
然後他低頭看着遲晟——真是少有的他可以“俯視”遲晟的機會。
月光下的“石頭人”只剩下了黑白的顏色,看上去越發不像是一個人類。
但溫故卻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柔軟和溫暖的存在。
他彎腰捧住了遲晟的臉,低頭在他的臉頰的甲片上落下一個晚安吻。
“晚安,上校。”
遲晟是真的很累了,只是笑了笑,手指勾了下溫故的尾巴。
“嗯,晚安,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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