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4、拍照如上戰場(下)

屋裏裝潢的也很有老上海的風味,帶着點金碧輝煌的騷包,櫃子門牆邊角又有出其不意的細致,總得來說,就是特別燒錢又特別有品位的風格,李茶兮開始對這家影樓感興趣,在這種地勢連個招牌都沒有,難道是隐在深山老林的高手?

上了三樓化妝間,已經換好了衣服的張曉宇正整理袖口,李茶兮第一次見到他穿得這麽正式,一時半會兒還不習慣。

“哥們兒你穿這麽板兒是要結婚啊?”

張曉宇甩她一白眼兒。

李茶兮才想起來,他可不是要結婚麽,而且新娘就是她自己。

“給你挑了一套婚紗,去試一下吧,不知道你穿不穿得下。”

李茶兮一個飛毛腿踹過去,“你丫真是欠揍,要不是恰好知道新娘是我,我都懷疑誰家妹子瞎了眼能嫁給你。”

隔壁是一間特別大的屋,架子上挂滿了各種婚紗,白色淡黃色粉色,長款短款中長款,魚尾的泡泡的花朵的,看得李茶兮眼都直了。

“嗬,這麽多婚紗?”

短頭發小姑娘拿了件白色的婚紗過來,“你不知道我們家麽?”

“沒聽說過。”

小姑娘真有點兒世外高人的味道,像是見了凡夫俗子似的,笑了笑,“我們家從來沒做過宣傳,一般也不太對外服務,能找到這兒的大多是熟人介紹來的,而且要不是特別熟的,我們一般還不接呢。”

“那你們一個月能拍幾個啊?”

“一般拍不了幾個。”

“那你們喝西北風啊?”

小姑娘開始扒她身上的衣服,“一單生意就夠我們一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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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口氣,原來是私人定制的婚紗攝影樓,怪不得這麽大隐隐于市。李茶兮跟小姑娘抗争了一會兒,還是被扒了個精光,她抱着胸要搶小姑娘手裏的婚紗,“我說姑娘,您讓我穿件兒衣服成麽?我真不習慣初次見面就這麽坦誠啊。”

小姑娘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把那婚紗又抱走了,“雖然你老公眼光不錯,但是這婚紗适合小骨架的姑娘,我幫你找另外一套吧。”

李茶兮就差給她跪下了,您要是不給我衣服,幹嘛給我扒得這麽精光啊!好歹讓我穿個大褲衩等着也行啊。

小姑娘從屋裏挑了套更長的款,一路就拖着過來了,“試試這個吧。”

李茶兮把腿一伸進去,一腳踩裙子上了,拽起來一邊另一邊又掉了,小姑娘給她幫忙也沒能阻止那套衣服的叛亂。

“我去,這衣服要命啊!姑娘咱能找個短款的方便穿的麽?”

小姑娘把她胳膊一推,讓她保持着雙手向上舉的姿勢,“你別動了,我給你穿。”

衣服好容易穿好了,抹胸的設計又讓李茶兮各種別扭,正嫌胳膊後背露太多,小姑娘小手一揮,把她的罩罩給解了下來!

“卧槽!姑娘我受不了這個,你給我換一套衣服吧。”

“沒事兒,相信我的眼光,你胸型很好看,撐得起這套衣服,不信你照照影子。”

沒出息的李茶兮還在搶她的罩罩,一不小心胸口那兩坨肉就噴薄而出了,“卧槽姑娘你快給我把這妖孽的衣服脫了,我真受不了這個。”

小姑娘一揚手,她打五折的罩罩就飛到裏面倉庫了。

“走,出去讓你老公看看。”

“罩罩!……”

門打開,張曉宇站外面不耐煩地回頭,“你要不要換那麽……久……”

小姑娘把她往前一推,“這套更好看吧?”

張曉宇轉過頭去,“化妝吧,我去找攝影師問問什麽時候能結束。”

李茶兮提着裙子,可還是踩了一腳,身體一歪往前撲了過去,恰好撞到沒走遠的某人身上,如果李茶兮是個排骨精,肯定會撞得特別疼,可是她的兩陀安全氣囊幫她緩沖了一下。只是着陸的地點讓人十分尴尬。

上面的那段七繞八繞的話說白了,就是李茶兮的胸貼到了張曉宇的後背上。

李茶兮一激動,雙手使勁一推,差點把張曉宇給推地上。

“你吃了多……”張曉宇轉過臉正要抱怨,看了一眼,又紅着臉走了。

李茶兮提着她快要掉下去的胸前的布料,扭頭兇神惡煞地喊那個罪魁禍首:“姑娘!幫個忙還行啊!”

小姑娘笑得花枝亂顫,“走,化妝去。”

“貼近點兒,近點兒,再近點兒!你們倆以厘米為單位移動啊!近點兒好麽!金子,去,把他倆捏一塊兒,緊緊地!”

攝影師急得青筋都快爆出來,他進這行這麽多年,見過害羞的也見過面癱的,可就是沒見過氣場這麽強大能把婚紗照硬生生演繹成遺像的!

剛才給李茶兮換衣服的那小姑娘笑呵呵地朝他倆走近,李茶兮一看情勢不對趕緊主動地摟住了張曉宇的腰,“我們自己來就好!”要是讓她動手,說不定會再鬧出什麽緊急情況來。

攝影師的青筋更明顯了,“新娘你放手!讓新郎摟你的腰!你嬌羞一點兒!”

李茶兮嘿嘿一笑十足的村裏傻大個兒。

攝影社揉着太陽穴,“我相信你倆不是來砸攤子的,絕對不是,顧客是上帝不能發飙不能抽你不能吵架……”

“李茶兮?”

“作甚!”

“我能摟你的腰麽?”

李茶兮大氣天成地把他手一拽放自己腰上,“今兒借給你了,不用請示我,你臉紅個什麽勁啊,跟個娘們兒似的。”

“新娘!”

李茶兮朝攝影師點頭哈腰,“有事兒您吩咐,我盡量配合,咱趕緊拍完趕緊走人行麽?”

“新郎都比你嬌羞啊!求求您稍微裝溫柔點兒成麽?”

李茶兮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換成了影後模式,可一對上張曉宇那雙沒啥感情的死魚眼,她就岔氣兒。

“對,就這樣對視,新娘你要想這個是能陪你走一輩子的人,你每天都能看到再也不會離開的人,對就這樣。”

李茶兮還在南京實習那會兒經常跟一幫朋友出去玩兒,有一次一群人吃完飯談到一輩子這個話題,她記得呂堯很無所謂地大笑,說一輩子這話題太沉重了,好好兒的飯局都成殡儀館的氣氛了。

可是李茶兮那一瞬間腦海裏浮現出一幅畫面:她年紀特別大,走在熟得不能再熟的街道上,旁邊跟着一白發老頭兒,提着籃子嘟囔說要去跟老劉頭兒下棋,要趕緊回去,她一點兒都不覺得這個碎嘴的人煩,也不覺得那一頭白發和滿臉的褶子很突兀,反而有種游戲打通關的滿足。

二十多年來,唯一讓她産生這種想法,不再懼怕時間和死亡的人,是呂堯。

也曾經想過為什麽就非他不可了,短短幾年的相處分居兩地只能偶爾上網聊天,這樣怎麽會産生那麽巨大的牽挂?可李茶兮想不明白,這個心理學的課題超出她能分析的範圍。她記得存在主義有一句話,“人們在思考為什麽活着的時候,已經活着了”,所以李茶兮思考為什麽喜歡他的時候,已經是以喜歡他的心情來思考了。

身在此山中,不識真面目。

“特別棒!好,到窗戶邊來,新娘站在窗邊往外看,新郎站稍微遠一些看着新娘,新娘想象一下思念情郎的感覺。”

窗戶打開着,李茶兮看到外面來來往往的人,她忽然很想脫下婚紗逃離這裏,她想要一切恢複成原樣,恢複成她熟悉的軌跡,她不想再為了任何人做任何改變,無論是結婚或者工作,她急切地需要告訴生活這個王八蛋:老娘沒有被你打倒!老娘還是自己沒有改變!

“太棒了,好,準備下一個。”

攝影師的聲音像一根棍子敲碎了所有的熱血和沖動,李茶兮回過神,攝影師已經在整理相機,金子過來幫她拖起裙子,“走吧姑娘,換一套衣服。”

她苦笑一下,點點頭,路過張曉宇身邊的時候她的餘光感覺他似乎一直盯着自己,可她轉過臉,張曉宇在看別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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