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只雞 “你身份證給我,我去給……
江面上的風很大, 吹得喬俊那頭卷毛亂作一團,額前的發絲沾了雨水,貼在眼角, 感覺十分糟糕,忍不住拿腦袋往肩膀上蹭了蹭。
“別亂動!”傅黎低聲喝道。
喬俊立刻聽話地不動了。
傅黎抓緊喬俊的手,開始收力往上拉。
喬俊被傅黎拉上來,雙腿跨過橋欄,穩穩地站在地面上, 才稍稍松了口氣,急忙去看被他抱在懷裏的周熠。
盡管在遭遇沙爆攻擊的時候,喬俊努力地護住了周熠, 可那種情況下想要把人護得密不透風顯然是不可能的。周熠的臉上和胳膊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好幾處都滲着血絲,而且人還昏了過去。
“周熠?周熠!”喬俊喊了他兩聲,但他依舊緊閉着雙眼, 毫無反應。這讓喬俊有些慌張地擡頭去看傅黎,“他、他不要緊吧?”
傅黎半蹲在喬俊身旁,伸手摸了一下周熠的頸動脈, 摸到了稍稍有些微弱的跳動。
“還活着。”傅黎看了一眼喬俊, “但是情況可能不太好, 傷口被妖力感染了。”
那沙爆夾帶着地狼的妖力,被那些沙子劃傷, 沙子粘在傷口,妖力也會順着傷口入侵。喬俊是妖怪,只要不是被強大的妖力打進體內,這點稀薄的妖力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麽大礙,但對于沒有修為的普通人來說, 妖力就跟有毒物質一樣,不會一擊致命,但對身體的損耗卻極大。
“那怎麽辦?”喬俊焦急道。
傅黎手一擡,之前擋下沙爆的火牆往空中卷去,将朝他們飛來的半截樹幹燒成灰燼,随後擡眸看向喬俊背後的方向。不遠處,一個高挑的身影,迎着逐漸下大的雨絲,朝着他們飛快地跑來。
沒一會兒,一個身形高挑的年輕女人,雙手撐着膝蓋,氣喘籲籲地在喬俊身後站定。喬俊回頭看她,立刻認出這年輕女人便是之前接應過他和趙向北的。
“喬俊!向北那個位置不好過來,他讓我過來看看情況。”年輕女人的視線從喬俊破了口氣,露出的大片擦傷上,轉到昏迷不醒的周熠身上,“你們怎麽樣?”
“我沒事,但是周熠……”
“我看看。”年輕女人立刻蹲到喬俊另一邊,查看周熠的情況,“傷口被妖力感染了,得先把侵蝕進入的妖力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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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嗎?”喬俊問道。
“這個我正好會……”年輕女人說道,“在進特派組前,我天工局醫療隊待過兩年,後來因為修煉的術法更适合戰鬥,才轉的特派組。處理妖怪造成的傷口,算不上專業,但拔除妖力還是能做到的。”
年輕女人嘴上說着,手上已經開始動作。她拿出一個香水瓶,一手周熠身上噴上水霧,一手捏訣。随後,在周熠的傷口處,滲出肉眼可見的灰色水霧。年輕女人捏訣的手一收,灰色的水霧立即在空中凝成一個小水球,随後被拍散在空氣中。
“好了嗎?”喬俊小聲問道。
年輕女人皺着眉頭,伸手扯開周熠的衣領,露出對方胸口位置,只見上面留着一圈黑色的血窟窿,像是被猛獸在胸口生生咬了一口。血沒有流出來多少,但是傷口周邊的皮膚卻已經開始潰爛了。
“這個是……?”喬俊微微睜大雙眼。
“那種灰霧凝成的狼留下的,他遭到了霧狼的攻擊,這個位置有些不太妙……我現在已經把他身體裏的妖力都引導出來了,但能不能挺過去,得看運氣了。我立刻送他出去,讓人帶他去醫院搶救。”年輕女人說着,從喬俊懷裏接過昏迷的周熠,背着人站起來,“你要跟我一起去醫院嗎?你背後的傷口也需要處理一下。”
“啊!我沒事,等拿下地狼我再過去。”喬俊蹲在地上仰着頭,有些呆愣地看着年輕女人背上的周熠。
年輕女人沒有再說什麽,背着周熠,開始往戰區外面跑。
傅黎站起來,脫下身上的風衣,抖開衣擺,扔在喬俊身上,将他整個人兜住,“起來,速戰速決。”
喬俊站起來,脫掉自己破爛的外套,穿上傅黎那件對他來說有些寬大的風衣。衣服上帶着傅黎的味道,還有點點的星火味,讓喬俊有些紛亂的情緒稍稍安定了些許。
之前由于普通民衆被困的原因,陸蜀主要是牽制着地狼,協助廣陽特派組的人救援。現下被困人員已經全部救援完畢,陸蜀接到信號,頓時放開了手腳。
陸蜀馬蹄踏在地上,橋面頓時一陣震顫。他沖着地狼放出一聲咆哮,身上紅色的虎紋亮起,在空中浮現出光刃,齊齊對準地狼激射而出。
地狼慘叫着在地上一滾,随即帶着光刃留下的傷口朝着喬俊他們這邊撲來,似乎企圖從這邊橋欄這邊的豁口,躍入江中。
喬俊迎着地狼,迎面沖上,大喝一聲,喝散地狼放出的灰色霧狼,雙手抓住他的前爪,狠狠地将其掄回戰局中心。地狼轟然落地的瞬間,傅黎密集的火球便蜂擁而至,毫不留情地砸在地狼身上。
“趁現在!”不遠處傳來趙向北的吼聲。
地上的兩條樹藤,突然猶豫游蛇般風馳電掣,地狼的一只前抓和一條後腿,幾乎同時被樹藤纏住。兩條樹藤猛然朝兩個方向拉扯,随即呈直線緊繃在空中。順着兩條藤蔓看去,喬俊立刻發現了兩名隐藏在樹林中的特派組成員。
“弓箭!”
趙向北的話語剛落,兩側林中弓箭如同雨水般密集地朝着地狼射出。
地狼的吼叫聲中,江中的浪花拍上跨江大橋的橋墩。浪花在橋墩上散作水珠,重新落入江水當中,橋面上抓捕地狼的行動,也跟着落下了帷幕。
地狼羅網,喬俊和傅黎坐着廣陽天工局的車,趕去了周熠所在的醫院。
“他現在還在手術室搶救,情況不是很樂觀。”送喬俊他們過來的特派組成員,一邊帶着他們往手術室那邊走,一邊小聲對喬俊說道,“我們已經通知了他的父母,他們一會兒應該就過來了。”
那特派組成員把喬俊他們帶到手術室門口,跟候在門口等周熠情況的委派組同事打了聲招呼,簡單幫喬俊他們介紹了一下,就匆匆離開了。
喬俊跟那位委派組成員點了點頭,就站走廊裏,一臉緊張地盯着手術室。
“你背上的傷還好嗎?”傅黎陪着喬俊站了一會兒,走過去低聲問他。
“沒事,不太疼。”喬俊說着,視線卻沒離開手術室。
“你身份證給我,我去給你挂個號……”傅黎想說讓醫生處理一下傷口,但看喬俊的模樣,估計在周熠從手術室出來前,都不打算離開這裏了,只能臨時改口道,“我去給你買點藥。”
傅黎拿着喬俊的身份證離開後一會兒,走廊那邊響起一陣嘈雜的說話聲。一對中年男女,一邊争執着,一邊快步朝着手術室這邊走來。
喬俊皺起眉頭,不滿地看向他們。
那對中年男女走到門口,站在喬俊身旁的委派組成員就走了過去。
“你們是周熠的父母嗎?”
“沒錯,我是周熠的媽媽。”中年女人說道。
“周熠到底怎麽受得傷?聽說是在跨江大橋上出的事?他這是被卷進那場大型車禍裏了?”中年男人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地狼的抓捕現場是在跨江大橋的中間位置,今天又是陰雨天,兩岸看不清橋中央的情況,天工局的人對卷入人員做了善後處理後,向外發布了車禍的消息。
“是車禍。”委派組成員點頭說道,“周熠的情況不是很好……”
“那小子就是自找的!”周熠父親打斷委派組成員的話,生氣道,“說要自己賺錢,找了份送快遞的工作兼職,現在好了,出車禍了!賺了沒幾毛錢,我這醫藥費倒是要賠進去不少。”
“那孩子我在的時候,怎麽就沒想過出去兼職?”周熠母親尖聲道,“肯定是你虧待他了,他才只能出去賺錢。人都說,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這話就從來沒錯過。”
“我怎麽虧待他了?吃的喝的用的,我缺過他了嗎?”
“你以為養孩子就出幾個臭錢就好了?你一點都不關心他的心理需求!”
“你連幾個臭錢都出不起,就你賺的那幾個錢,讓你養,明年小熠就交不起學費辍學了。”周熠父親輕哼了一聲,“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他,結果就養出他這個少爺脾氣了。前段時間弄壞了他阿姨的插花,他阿姨說了他兩句,他還敢跟他阿姨吵架。我打了他一巴掌,他就給我玩離家出走。”
“你居然打小熠了?我從小到大都沒打過他!”周熠母親尖叫道。
“我當時是被氣的……”周熠父親聲音小了小,随後又理直氣壯道,“我打他怎麽了?我養他那麽大,我還不能打了?”
“你們能不能別吵了!”喬俊忍無可忍,沖着周熠的父母低吼道。
周熠的父母齊齊回頭看向喬俊,本想說些什麽,但對上喬俊那雙深色的重瞳,就生生把話咽了回去。那雙重瞳長得十分漂亮,但當瞳眸深處充滿憤怒的時候,看人的時候就充滿了懾人的壓迫感。
手術室前安靜了一會兒,手術室的燈滅了,很快門被打開,穿着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
周熠的父母立刻繞開喬俊,圍到醫生面前。
“醫生,我家小熠怎麽樣?”
“那小子沒什麽大礙吧?”
醫生摘下口罩,朝着周熠的父母搖了搖頭,“很抱歉,沒救過來。”
手術室前的走廊安靜了幾秒,周熠母親跌坐在地上,捂着臉發出嚎啕痛哭。
周熠的父親看着醫生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沒說出來。是,沒錯,他平時并不怎麽關心那孩子,但那麽多年那孩子不一直好好的在他身邊嗎?怎麽會說沒就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