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番茄

被拐的裴霁到今年，找回來還不到三年。

因為和親人聚少離多，所以他和裴修舒盼他們并不親近。

剛回到裴家時，他比現在更沉默寡言，甚至抗拒裴修他們的肢體接觸，眼裏充滿防備和攻擊性。

就像是在外流浪的野貓，警戒心極強，随時都準備亮爪子撓你一下。

所以裴霁回家後，家裏上上下下對他的态度都是小心翼翼，就怕刺激到他。

兩年多過去，在裴修他們的努力下，裴霁原本的孤僻冷漠被融化了不少。

雖說和裴修他們相處起來仍有距離感，但好歹能說上話了，不再拒人于千裏之外。

裴霁的改變大家都看在眼裏，所以盡管到現在裴霁都沒主動開口叫過他們，裴承博他們也滿足了。

曾經失去過，現在更珍惜。

一口吃不成胖子，面對心思敏感、不樂表達的裴霁，裴家老小拿出了十成十的耐心和寵愛，有求必應。

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裴霁找回來後，裴承博專門給他派了個司機。

裴霁走哪兒都是彭高峻接送，彭高峻既是裴霁的司機，也是保镖，生怕十幾年前的悲劇重演。

今天晚上看見裴霁自己修電燈，裴修作為哥哥，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家昭昭，本該十指不沾春陽水，健康快樂無憂無慮長大的。

哪怕長成周圍那些不學無術、沒心沒肺的的二世主，都讓裴修覺得比現在受盡苦難，小小年紀什麽都懂的好。

二十歲，裴修周圍這個年齡的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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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家昭昭，十根手指頭指腹全是繭，春種秋收，什麽都會了。

裴修今年二十八，裴霁丢的時候他已經十二歲，已經懂事了，當知道這一些全都是保姆設計的時候，他十五歲。

十五歲的裴修知道真相後，看見被警察押着戴着手铐的保姆，不管不顧地沖上去把人打了一頓，三個警察才拉住他。

想到這裏，裴修又恨聲一嘆，在心裏把已經在牢裏過了十幾年的保姆咒罵一頓。

後悔自己當時怎麽沒把那喪良心的保姆打死。

…………

一樓客廳氣氛低沉，三樓的裴霁對此一無所知，他的論文已經寫完了，正通過手機看他菜園的菜。

天使之家各處都安裝了監控，後院自然也不例外。

後院原本是有些荒蕪的花園，裏面長滿了雜草，種着幾株花，不過裴霁當上院長後，就改成了更為實用的菜地。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他的菜園長勢良好，生菜、白菜、大蔥等已經可以吃了。

裴霁種的都是常見的蔬菜瓜果，想種什麽就買點什麽種子，所以在他的菜園裏，經常能看見反季節的蔬菜。

比如現在菜園裏的胡蘿蔔和莴苣。

隔着手機屏幕巡視菜園一圈後，裴霁目光最終停在小青菜區。

才移栽的小青菜，被言珩踩死了三株，後面又死了一些，現在還空着好些，裴霁這兩天也沒時間去補苗。

看了一下明日天氣，氣溫涼爽，裴霁決定明天一早去天使之家一趟。

…………

第二天一早，不用鬧鐘提醒，裴霁的生物鐘催使他在六點半起床。

裴霁下樓時，廚師也剛起床，正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往廚房走，餘光看見裴霁時一驚：

“小少爺，您起這麽早？”

裴霁點頭‘嗯’了一聲。

得到回應的廚師受寵若驚，趕緊道：

“那您先坐會兒，早餐馬上就好。”

說話的同時廚師還加快的步子，裴霁卻道：“不用了。”

在廚師的注視下，裴霁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塊小蛋糕。

廚師依稀記得，這蛋糕是昨天大少爺買回來的。

廚師提醒裴霁這蛋糕放了一晚，已經不新鮮了，他要是想吃，他可以為他現做，裴霁卻搖頭說沒事。

大早上就吃甜的，廚師怕裴霁膩，去給他沖了一杯柚子茶，這次裴霁倒是沒有拒絕。

裴霁吃東西很快，倒不是說他吃相不好看，只是他咀嚼吞咽的頻率快，一個四英寸小蛋糕，很快就被他解決了。

喝完柚子茶，裴霁去廚房把杯子洗幹淨放好，出來的時候手上還拎着一小袋廚餘垃圾。

廚師哪裏肯讓裴霁扔垃圾，立馬上前，可惜腿沒對方長，只能眼睜睜看着裴霁拎着垃圾出門。

廚師：“……”

聯想到裴霁昨天爬梯子修燈換燈泡的舉動，他想——

小少爺不會連菜都會燒吧？

他不會失業了吧？

裴霁到天使之家時，要上學的孩子們已經起床，正在食堂鬧哄哄吃早餐，不用上學的則還在見周公。

進入後院，裴霁拿起放在牆角的背簍和鐮刀，又拿了一把小鏟子。

清晨露水重，裴霁挽起褲腿，先用鏟子補了小青菜苗，又拿着鐮刀往白菜地走。

砍幾顆水靈靈的大白菜，擰幾顆翠綠生菜，摘幾把二荊條，扯幾根白白胖胖的大蔥……

裴霁背着竹編的背簍穿梭在菜園，彎腰起身間，很快就裝了滿滿一簍。

把兩根老黃瓜塞下，裴霁又摘了幾個紅彤彤的大番茄拿在手裏。

陸文吃完早飯正繞着前院遛彎消食，一拐彎就看見裴霁收獲滿滿的從後院出來。

陸文有些意外：

“院長？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說這話時，陸文眼睛不住往裴霁手裏看着可口喜人的番茄瞟。

裴霁的菜園都不打藥，蔬菜瓜果口味都好，光看着這番茄，陸文都能想象到那酸酸甜甜的口感。

裴霁回答一如既往簡短：“剛才。”

陸文：“這就走了？”

裴霁：“嗯。”

周圍人都知道天使之家有一大片菜地，裏面的菜新鮮又好吃，所以偶爾也會有上了年紀的人，專門跑來天使之家買菜。

有錢不賺不是裴霁，菜太多院裏也吃不完，畢竟孩子們不可能天天吃白菜蘿蔔。

所以陸文見裴霁帶着一背簍菜，也不奇怪，以為他又是要拿去賣的，也沒多問。

等在外面的彭高峻見裴霁出來這架勢，吓了一跳，趕緊上前接。

在給裴霁當司機之前，彭高峻是專門幹保镖這一行的，所以他的力氣可想而知。

然而當彭高峻接過裴霁肩上的背簍時，還是被這沉甸甸的重量驚了一下——

這麽重？！這得好幾十斤了吧？

看看這一簍新鮮還帶泥土的菜，再看看保時捷的後備箱，彭高峻一臉肉疼——

暴殄天物啊！

正準備閉眼把菜放進去，身邊的裴霁忽然開口讓他等一下。

彭高峻心下一松，剛想說保時捷逃過一劫，就見裴霁打開車門，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一個大大的、破了的白色塑料袋子。

把袋子扯開平鋪在後備箱，裴霁：“好了。”

彭高峻：“……”

幾百萬的豪車，還是沒能逃過裝菜。

裝好菜，彭高峻聽裴霁的原路返回裴宅，忍不住在心裏腹诽——

感情一大早跑一趟，就是為了過來拉菜？

彭高峻想不通，一想精打細算得小少爺為什麽會做出這麽奇怪的舉動。

畢竟跑這一趟的油錢都能買好多菜了。

另一邊，舒盼起床沒看見裴霁，聽廚師說他一大早就出門了，還以為裴霁一聲不吭就離開了，正失落呢，就聽傭人喊小少爺。

舒盼一喜：

“昭昭回來了？”

話落下一秒，裴霁就出現在舒盼面前，手裏還拿着兩個西紅柿。

緊接着，彭高峻抱着那一背簍菜也進來了。

舒盼也被裴霁手裏的東西吸引走了目光：

“昭昭，你出門買菜了？”

裴霁：“不是。”

彭高峻體貼的替裴霁解釋：“這些都是小少爺自己種的。”

“自己種的？”舒盼一怔，盯着裴霁手裏的西紅柿看。

裴霁拿着兩個西紅柿，其中一個在回來的路上，已經被他咬了兩口，此時見舒盼目光，他猶豫兩秒，遞上另一只：

“您吃嗎？”

舒盼手比大腦反應還快，迅速接過圓潤紅彤彤的西紅柿：

“吃！”

裴修洗漱完畢下樓時，見到的就是他媽和他弟坐在沙發上，一人拿着一只番茄生啃的景象。

裴修下樓的動作頓了頓，有一瞬間懷疑是不是自己起床的姿勢不對：

“……媽，昭昭，你們在做什麽？”

舒盼轉頭又看他，眉飛色舞：

“昭昭種的番茄，可甜了，你要不要嘗嘗？”

裴修聞言下樓的速度都變快了：

“昭昭種的？已經熟了嗎？”

寶貝弟弟親自種的番茄，裴修自然不會拒絕，立馬加入了生啃番茄的隊伍，咬一口就把這番茄誇得跟天上的蟠桃似的，天上有地下無。

舒盼還對兩兄弟道：

“可惜你們爸爸現在沒在，吃不到這麽好吃的番茄。”

裴承博一早已經去接爺奶奶了。

菜園裏西紅柿紅了的一共就五個，裴霁摘回來本來是想燒西紅柿雞蛋湯，一個他在車上咬了兩口嘗味道，沒想到舒盼和裴修就這樣愉快的分食了剩下四個。

舒盼和裴修的反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從來沒有吃過生番茄。

裴霁：“……”

裴修還發了一條朋友圈，配字：

【今天吃到了全天下最好吃的西紅柿！】

配圖是他拍的，咬了兩口的西紅柿。

言珩和裴修同歲，兩人不但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言家和裴家還有生意往來，所以兩人的關系很好，鐵兄弟，死黨那種。

言珩自然刷到了裴修這條動态，不明所以，評論：

【你吃錯藥了？】

裴修回複言珩：【我現在的快樂，你不懂[得意]。】

言珩直接私聊裴修：

【一個西紅柿而已，有什麽快樂的，說來聽聽。】

裴修又給言珩發了一張西紅柿照片：

【仔細看這個西紅柿，你看出它和普通西紅柿有什麽不同嗎？】

言珩：【只看出你今天不對勁。】

裴修：【啧啧，你不懂，我不和你說。】

【真的，我今天才知道，西紅柿生吃這麽好吃，簡直打破了我對西紅柿的認知……】

看着裴霁的長篇大論，言珩：【……】

他好友是不是睡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言總：一個番茄而已，能好吃到哪裏去？

以後，言總：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