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情

裴霁這幾天都住在裴宅，舒盼裴承博是高興了，但他的菜園幾天沒人照料，不知道從哪裏跑來兩只雞，禍害了他小半個菜園，

尤其是邊沿的白菜地，一眼望去都七零八落，幾乎沒一顆完好無損的白菜。

天使之家地處偏遠，周圍住戶上了年紀的人偏多，在家院子、陽臺或樓頂，養一兩只家禽并不少見，有時早上還能聽見公雞打鳴。

裴霁看完監控後，發現犯案雞是從左側圍欄進入了菜園的。

他走過去看了一下，發現那裏的圍欄已經壞了。

後院用的是木樁加細網做的圍欄，經過常年累月的日曬雨淋，左側細網已經破損

平時也沒人修複，今日菜園就遭此橫禍。

看着滿院被糟蹋了的蔬菜，寸頭也痛心疾首，對裴霁道：

“院長，我們去買點好的材料，重新弄一下圍欄吧。”

買幾十塊鐵皮圍上，以後不管是雞還是狗，肯定進不來。

裴霁沒應聲，貼着圍欄走了一圈，仔細查看一番後發現了三個洞，還有兩處将壞未壞，岌岌可危。

把壞了的地方标記好，裴霁轉身往外走。

見他離開，寸頭不明所以的跟着他的身後：

“院長，這就不管了嗎？”

這一地，可都是你的心血！

裴霁：“修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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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頭立馬精神：“買鐵皮還是木板？院長你盡管吩咐，我去辦。”

裴霁語調沒有絲毫起伏：“都不買。”

寸頭：“啊？”

什麽都不買，那用什麽修？

裴霁打開院裏的雜物房，翻出一團之前剩下的鐵絲，又指着角落那一堆破桌爛椅對寸頭道：

“木板，鐵皮都有了。”

看着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寸頭：“……”

這些座椅都是院裏這些年來淘汰的，有木質的，也有金屬的，椅子腿、缺角桌面七零八落散落在地上積灰。

這一堆破爛，寸頭事先還沒想起來。

眼看裴霁已經捋好袖子親自動手了，寸頭趕緊跟着彎腰，在這堆雜物裏找可利用的零件。

敲掉一根凳子腿，寸頭在心中腹诽——

論省錢能力，他們院長說第二，恐怕沒人敢稱第一。

廢物利用，能不花的錢一分錢都不會花，那是絕對的勤儉持家。

…………

天使之家和言氏集團約好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半，言珩比約定好的時間早了一個小時到。

一回生二回熟，提前到的言珩沒知會陸文他們，一個人低調的就來了。

也不用人指引，自己一個人熟門熟路就往後院走。

直覺告訴他，勤勞的小院長肯定在菜園耕種。

還沒跨入後院，言珩隔着牆就聽見後面傳來乒鈴乓啷的聲音，其中還夾雜着幾句交談聲：

“院長，用力，還差一點。”

“歪了，再深一點。”

“站不住了，院長你……對，就是那兒……”

模模糊糊有些字眼聽不清，只聽了個大概的言珩陡然一驚——

光天化日的，小院長這是在做什麽呢？！

言珩眉頭一跳，腳下步伐不自覺加快。

進門後，不等看清裏面的景象，言珩就揚高了聲音質問：

“你們在做什麽？”

言珩冷不丁一出聲，正修栅欄修得熱火朝天的裴霁和寸頭，乍一聽他這一大嗓門，手都抖了一下，末了齊齊轉頭看他。

言珩也終于看清院裏的景象了——

裴霁手裏拿着個榔頭，之前見過的寸頭員工拿着根長長的木棍。

看樣子，應該是要把木棍插土裏去。

寸頭從驚吓中回過神：

“言總，您怎麽來了？”

知道自己想歪、誤會了的言珩：“……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剛才言珩忽然出聲，裴霁手一抖，差點砸到寸頭的手，聽了他的話，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

“修圍欄，很難看出來？”

言總視力良好，所以他準确地接收到了裴霁的白眼。

難得吃癟的言珩也感覺有點尴尬，對他裴霁揚了揚手裏的文件，解釋：

“我有正事找你。”

裴霁自然沒忘物資确認的事，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随後道：

“約好的兩點半。”

現在兩點都不到。

言珩咳了一聲：“今天沒什麽事，就提前過來了。”

寸頭一聽這話，趕緊對院長擠眼，那意思——

院長，言總人都來了。

來都來了，總不能讓言總等着吧？言總時間多寶貴值錢啊！

而裴霁顯然沒從寸頭的擠眉弄眼中，提取出對方要表達的意思，把手機放回去，對寸頭道：

“這根應該穩了，把鐵絲遞過來。”

還有接近一個小時，夠用了。

看着打算繼續修圍欄的裴霁，寸頭心頭一哽，小心翼翼地瞧了言珩一眼，壓低聲音提醒：

“院長，讓言總在旁邊站着不好吧……”

裴霁掀起眼皮看他，淡淡開口：

“不在旁邊站着，你是想讓他也過來修圍欄？”

寸頭覺得好大一口鍋砸腦袋上，一臉驚恐地看着裴霁，手都快擺出殘影了：

“我不是，我沒有，院長你別亂說！”

瘋了嗎？他怎麽敢讓言總來修圍欄！！

為了增加說服力，寸頭轉頭看言珩，滿臉真誠解釋：

“言總，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被裴霁晾一邊的言珩也不生氣，對神情緊張的寸頭笑笑：

“沒事，你們忙。”

本身就是他來早了，等一會兒也是應該的，言珩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只是無論如何，言總也不可能真拿着榔頭去修栅欄的。

言珩無所事事的巡視起了小農民的菜園。

小農民財迷屬性深入人心，言珩一路很小心謹慎，沒再踩到一顆菜。

走到損失慘重的白菜地後，看着一地的雞爪印，言珩‘啧’了一聲，終于知道裴霁為什麽會在這裏修栅欄了。

寸頭看了看怡然自得開始參觀菜園的言珩，再看看把言珩當隐形人的裴霁，半晌後放棄掙紮，默默望天——

算了，就這樣把，愛咋滴咋滴。

裴霁一看就是幹慣粗活的，手腳特別麻利，在修栅欄的過程中，比他高大健碩的寸頭只能幫他扶個樁子遞下鐵絲，打個下手。

等裴霁動作熟練的把最後一圈鐵絲繞好擰緊，言珩擡腕一看時間——

兩點二十五。

時間剛剛好。

小院長時間觀念還挺強。

圍欄被裴霁修好了，以前的破洞遠遠看上去就像是打的補丁，雖然不好看，但很實用牢固。

重點是一分錢沒花，裴霁本人很滿意。

收拾好工具洗了手，裴霁帶言珩去辦公室。

寸頭給言珩端來茶水，裴霁接過言珩帶來的文件，仔細核對物資種類和數目。

見裴霁繃着小臉認真那樣，言珩忍不住笑他：

“這麽謹慎，我還能騙你不成？”

裴霁頭也不擡，也不搭理他，确認文件各方面準确無誤後，才拿出天使之家的印章蓋章簽字。

把文件歸檔收好，裴霁回身看言珩竟然還在，頓了頓開口送客：

“走好不送。”

面對裴霁毫不留情的逐客令，言珩狹長的丹鳳眼一眯，故作嚴肅：

“小院長，你不地道。”

裴霁擡眼看他。

言珩眼神控訴，語氣卻慢悠悠：

“剛蓋完章，用了就丢，太無情了。”

裴霁：“……”

沒管說話不正經的言珩，裴霁徑直往外走。

言珩跟在他身後，還是那副拖腔帶調的語氣：

“小院長，你現在去哪兒？”

裴霁一言不發。

言珩锲而不舍，今天鐵了心非要這小冰塊開口：

“小院長？”

“小院長……”

最後裴霁是在受不了了，停下腳步看他，冷冷吐出幾個字：

“批發市場，你要去？”

活了二十八年，言珩還沒去過批發市場，只聽說很熱鬧，東西很便宜。

反正他今天下午也沒事，所以聽了裴霁這話，言珩眉毛一挑，興致盎然：

“行啊，小院長你帶上我。”

言珩身上大少爺閑散慵懶的氣息太足，往往會讓人忘記他還是個商業奇才，是個說一不二的總裁。

一旦他決定好的事，很難改變，哪怕是一時興起的想法。

所以最後他的車還是跟在裴霁身後，一起去了批發市場。

言珩執意要跟來，裴霁便給彭高峻發了消息。

于是彭高峻很快達成了自己從業以來，第二次開三輪車成就。

這次來天使之家，言珩秘書助理一個沒帶，就只有一個司機。

而現在，他的司機一臉迷幻，有些懷疑人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在一輛三輪車後面慢慢搖。

既然目的地一樣的話，裴院長為什麽不直接坐言總的車？

也是不懂。

…………

半個小時後，言珩的車在南楓市最大的服裝批發市場緩緩停下。

在衆多貨車、小三輪中，幾百萬的黑色慕尚猶如鶴立雞群，異常顯眼，引得周圍人頻頻側目。

下車後，言珩對旁人的讨論聲置若罔聞，徑直走到裴霁身邊，環視一圈，問：

“小院長你要買衣服？”

批發市場熱鬧非凡，人流如織，人們大多都拉着推車，上面裝滿了大袋小袋貨物。

人聲嘈雜，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裴霁轉頭看了一身高定精致西裝的言珩一眼，覺得他這個人和他的車一樣，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充滿違和感。

裴霁上下打量他：“你确定要進去？”

從裴霁明亮的眼中，言珩捕捉到了一絲名為挑釁的目光。

挑釁雖一閃即逝，但的确是從這整日冷着臉的小院長眼裏發現的。

言珩勾了勾唇，用實際行動代替了回答。

看着仗着個高腿長，大步往市場入口走的言珩，裴霁頓了頓，也跟了上去。

批發市場很大，人又多，汗味、煙味、塑料味、劣質香水味等各種氣味交雜在一起，言珩一踏進去就忍不住皺眉。

餘光瞧見言珩緊繃的下颌線，裴霁嘴角弧度幾不可察地往上揚了揚，眼裏是平時看不見的、惡作劇得逞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