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砍價
言珩受不了人多雜亂的批發市場，而裴霁在裏面卻如魚得水。
裴霁也不管身後的言珩，熟門熟路的穿過人群拐過路口，往樓上走。
批發市場也劃了區域，一樓家具，二樓服飾箱包家紡，三樓日用品，四樓百貨。
裴霁直奔二樓服裝區，言珩離他半步距離在後面綴着，小心避免撞着人或貨物。
樓梯轉彎處，裴霁側身讓過一位肩上扛着一個大麻袋的中年男人，睨了眼下面避讓得頗狼狽的言珩。
盡管言珩很小心，但穿過人群時，衣服上無可避免地沾上了污漬——
左邊腰側有嬰兒巴掌大一塊暗黃色印記。
言珩走到裴霁面前，卻見對方繃着個臉，表情比剛才還冷。
言珩好奇：“怎麽了？”
剛剛還好好的。
順着裴霁的目光往下看，烏泱泱全是人腦袋，并沒什麽特別的。
收回目光，裴霁眼神不帶起伏地看了他一眼，擡步繼續往前走。
立夏已經快一個月，天氣轉暖，裴霁今天就穿了一件寬松的薄衛衣，配發白的牛仔褲帆布鞋。
十分減齡的打扮，讓他本來年輕的臉看起來更小了。
不過言珩一想裴霁的性格，知道他估計出門時都不會特意搭配穿着，這一身也只是随便穿的。
裴霁身材單薄，一舉一動間，後面的言珩隐隐還能看見他藏在寬松衣物下的肩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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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裴霁的後背，言珩在心裏‘啧’了一聲——
小財迷不會為了省錢都不吃飯吧？
都快瘦成猴了。
第一次見面言珩就發現了，裴霁小腿白是白，小腿線條也流暢好看，但瘦得跟小姑娘似的，乍一眼看上去就跟營養不良似的。
裴霁不知道言珩的心思已經在他小腿上了，在一家店門前停下。
言珩心裏想着小財迷到底有沒有虐待自己，剎車不及撞上裴霁的後背。
站穩後言珩對上裴霁望過來的眼神，輕巧的對他笑了笑：
“啊，抱歉，沒注意。”
嘴上說着抱歉，臉上的表情和笑意卻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
剛才拿一下沒撞疼，但言珩還是揉了揉自己胸口，同時擡頭打量面前這家店。
店裏面密密麻麻挂滿了各式男裝，地上散着透明塑料包裝袋，最裏面還堆着一堆沒拆的衣服，看着跟座小山似的。
言珩買衣服去的都是商場或者私人訂制，專櫃裏面一套衣服恨不得弄個專門的展示櫃以顯昂貴，所以他還沒見過這架勢——
各種衣服都堆一起，要在衣服堆裏面找人。
店老板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穿着短袖的女人，送走一位顧客後轉身才發現言珩和裴霁兩人。
起初瞧見言珩時，她雙眼一亮，喜笑顏開走過來：
“小兄弟這次看點什麽貨？我們家的貨品齊全價格良心，重點是質量還好，你看看……”
老板娘滔滔不絕的介紹，在繞過高大的衣架和衆多衣物，看見言珩旁邊的裴霁後戛然而止。
看見裴霁，老板娘嘴角往兩邊一撇：
“怎麽又是你啊。”
老板娘變臉之快，讓言珩以為她剛才的熱情是假象。
看看老板娘，再看看不說話、自顧自挑選衣服的裴霁，言珩忍不住好奇：
“你們認識？”
小院長人脈還挺廣？
老板娘目光從裴霁身上移開，有些無奈的嘆口氣：
“老顧客了。”
言珩聞言更好奇了——老顧客怎麽還這個反應？
不等言珩問，老板娘看着裴霁，自顧自說開了：
“小兄弟你說你，我這兒也這只是小本生意，你次次來就買一兩件的，我都難得給你找尺碼。”
“你手上拿的那件短袖純棉的，頂好的料子，你要的話給你一個最低價，二十一件，你可別再砍價了。”
“你每次來都砍價，我是真不賺你錢，還白搭運費。”
“我這水電物業房租都是虧着的，看你年紀也小，我心好，免費幫你帶幾件……”
面對老板娘的抱怨，裴霁置若罔聞像是沒聽見，他身邊的言珩卻是震驚了——
什麽玩意兒，還有二十一件的短袖？？？
言珩衣櫃随便拽一件衣服出來，就算上面一顆扣子單拎出來都不止二十塊了。
想到這裏，他沒忍住擡手摸了摸裴霁拿着的短袖，發現觸感沒他想象中的糟糕。
面料還挺柔軟的。
但肯定不是老板娘口中說的純棉。
老板娘說了一堆，裴霁不接話，在店裏轉了一圈，最後選了兩件短袖一件長袖，外加兩條休閑褲。
見他又只買這麽一點，老板娘翻了個白眼嘆氣，認命的拿着計算器啪啪一陣按，嘴裏道：
“短袖二十、長袖三十，我這褲子質量版型都是好的，平時賣最低也要七八十，我算你四十，批發也是這個價，一共收你……”
老板娘把計算結果遞給裴霁看：“剛好一百五。”
裴霁選了兩套加一件長袖，總共才一百五，言珩覺得這價格便宜得跟不要錢也沒多大區別了。
裴霁掃了一眼計算器，沒動，看着老板娘平靜開口：
“一共六十。”
言珩倏然轉頭，不敢置信的盯着裴霁，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多少？
五件衣服六十？？？
言珩終于明白為什麽裴霁這個老顧客上門，老板娘還拉長個臉不樂意了……
敢情小院長在批發市場買零售，還要讨價還價。
人家砍價是砍個零頭，這人是砍得只剩下零頭。
裴霁‘六十’一喊出來，言珩目瞪口呆的同時，下意識往他身邊走了一步。
不為別的，就怕面前的老板娘聽了這價格，怒而動手把裴霁扔出去。
老板娘顯然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面對裴霁屠龍刀似的砍價，反應并沒有言珩想象中那麽大，只是氣笑了：
“六十，進價都不止這個數。”
裴霁不為所動，就這樣看着她。
兩廂對視，老板娘最先松口：“……你再加點，最少也要一百。”
裴霁：“六十五。”
老板娘：“小兄弟，你這個價格我都拿不下來，九十，真的不能再少了。”
老板娘和裴霁兩人你來我往，開始講價，往往是對方說一大段，裴霁才平靜地吐出一兩個字眼。
而在一旁的言珩置身于這場景中，臉上難得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最終，裴霁以七十五的價格，買下了這三件衣服兩條褲子。
他們離開時老板娘還在念叨裴霁太會砍價，她今天都是虧本做的這一單生意。
言珩沒想到兩套衣服一百五還能講價，重點是裴霁還真能半價買下。
言總的價值觀，在今天，出現了崩塌。
…………
從批發市場出來，言珩沒再跟着裴霁，而是一臉複雜的上自己的了車。
看着言珩的車開遠了，彭高峻才接過裴霁手裏的東西，問：
“小少爺，現在回去嗎？”
裴霁雙眼一斂，抿了抿自己有些幹澀的嘴唇：
“去醫院。”
彭高峻聞言一愣，剛想說夫人已經出院了，話出口之前靈光一閃，倏然想起今天是周二。
小少爺固定去醫院的日子。
反應過來後，彭高峻應了一聲，開車三輪車載着裴霁往醫院而去。
去醫院的路上，裴霁想起上次裴修給他買的甜品，又繞了一段路，去那家網紅蛋糕店買了一塊巧克力慕斯蛋糕。
這塊只比成年人巴掌大一點的蛋糕，價格快抵得上裴霁買的那幾件衣服了。
但他付款時眼睛都沒眨過，一反常态的幹脆利落。
到了醫院後，裴霁拎着蛋糕直接去了住院部，彭高峻沒跟着進去，在在大門口等他。
一個多小時後，裴霁才從醫院裏面出來，走近時彭高峻能聞到他身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裴霁手上的蛋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
彭高峻留意對方的表情，心下惴惴猜測——
今天比平時早出來半個小時，是情況不樂觀？
裴霁坐上車，對醫院的事只字不提：“回去吧。”
“好的。”彭高峻點頭應了一聲啓動車子，一路上誰都沒再開口。
…………
晚上言珩回到家，白天裴霁板着一張小臉、語氣平靜又游刃有餘的跟老板娘砍價的模樣卻中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在言珩看來，裴霁孤傲冷淡，看長相氣質明明是不沾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卻精打細算，能種地會砍價……
這兩種完全不同、甚至說是矛盾的屬性，在他身上卻融合得非常自然，仿佛理應如此。
言珩很好奇，裴霁到底是在什麽樣的環境下長大，才能養成現在的性格。
照理說他是天使之家的院長，工資應該不低，而且他還有各種兼職副業……
認識裴霁後見過了這麽多，言珩感覺以後不管在小院長身上發生什麽事，自己都能做到波瀾不驚。
畢竟七十五塊錢兩套的衣服，和一塊五一顆的菜苗他都見過了。
哦，對，還有一百塊一枝的玫瑰。
正思考，言珩放在身側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拿起一看，就見是好友裴修打來的視頻。
接通視頻，坐在電腦前的言珩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看着屏幕裏好友那張臉，漫不經心問：
“這麽晚了打電話來做什麽？”
裴修表情嚴肅認真：
“有個問題想問你。”
言珩懶懶的從嗓子裏應了一聲：“嗯哼？”
裴修：“馬上就是昭昭的生日了，你說我今年送什麽生日禮物比較好？”
不等言珩回答，裴修又自問自答：“車？房？別墅怎麽樣？”
言珩聽後在腦子裏搜索一番，最後問：
“等一下，昭昭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