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節

蘇小小聽到易存山從床上爬起來去偏廳接電話。

老媽子還立在門口,雙手搓着衣擺。

蘇小小沒打算知道他們家的事,繼續在床上假寐着。

易存山接完電話從偏廳出來就開始在櫃子裏翻找衣服,一件件的衣服摩擦着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老媽子看到易存山開始找衣服,就不由地松了口氣,道:“就知道大少爺明事理,畢竟是自己的弟弟,哪能真不管?”

易存山不知是故意做給老媽子看還是本來就有脾氣要發,将一件開司米大衣重重地擲到地上。

老媽子識相地閉了嘴,合上門退了出去。

蘇小小假裝被剛剛的聲響吵醒,邊揉着眼睛邊問道:“這是怎麽了?易大少爺。”

“你回去吧。”易存山倒是沒有将火發到她身上,卻下了逐客令。

蘇小小裹着厚厚的皮草大衣剛從易家的大廳出來就看到易存山自己開着車飛馳而去。她向來不問易家的事。易存山讓她過來她就過來,讓她過夜就留下來,讓她半夜走人她也只能乖乖地滾蛋,在外面也從不說易家一句話。事實證明她這麽做是明智的,至今為止她已經在易存山身邊待了兩年,比一般人要長得多。

車窗外還在下着雪,積雪已經積了好幾厘米深。因為是清晨所以路上沒什麽人,易存山開得還算快。已經不是第一次像這樣半夜開車去給易存海善後。易存山停下車來,點了支煙,煙霧從口腔鼻腔中慢條斯理地冒出來,車窗沒有開,易存山整個人深陷在座椅上,濃濃的煙霧圍繞着他,怎麽也揮散不去。

想想易存海吸煙還是他教的。那時候他和易存原都覺得這個弟弟太乖,就故意設計圈套,讓易存海不得不吸次煙。看着易存海被嗆到,滿臉通紅,他和易存原都笑翻了。

易存山搖下車窗,煙霧沒有一股腦的擴散到外面,卻像是慢慢地被吸引、一點點噴薄而出。易存山踩下油門,那些煙霧就像受驚的精靈,匆匆從他的車裏逃了出去。

到警察局的時候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應該是五六點鐘的光景。易存山輕車熟路地找到局長辦公室。

易存海自然是在裏面等着,有次局長将他和其他人關在一起,他差點把整個警察局都掀了。

易存海聽見敲門的聲音,睡眼惺忪地擡起頭就看見易存山。他站起來,邊伸懶腰邊跟易存山打招呼,“大哥。”

易存山就像沒看到他一樣,徑直走過去跟局長打招呼。

“顧伯伯,又給您添麻煩了。”易存山這麽叫他倒不是套近乎,顧江本來就是易家的舊交,近幾年易存海犯的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承蒙顧江照顧,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顧江因為要看着易存海,一宿沒睡,這會兒眼睛裏充滿了血絲。“賢侄啊,你來了就好。來,坐。”

易存山這會兒才知道原來這次易存海是因為被懷疑和東瀛人進行鴉片交易才被抓了起來。

“賢侄啊,你顧伯伯官職太小,這次的事能壓下來全靠動了關系。以前小海打架滋事的事我還能處理得過來,現在小海犯的事可是越來越……唉,我就是想幫也力不從心啊。”顧江說的是實話,現在他也就區區一個局長,不比以前統帥整個華北區。現在那些人願意幫他,說到底也是因為以前承蒙過他照顧,現在報個恩罷了,以後想再去麻煩別人,怕也是不容易了。

易存山深知顧江的難處,十分抱歉地說:“顧伯伯,小侄知道您的難處,這些年也都是承蒙您的照顧,小海才沒被關進監獄。以後我會好好管教小海的。”

從警察局出來易存海就想溜了,易存山毫不留情的将他塞進車裏,“跟我回家,你哪兒都別想去。”按說遇到這樣的情況一般人都很火大,易存山卻只是提高了音量,并不見多麽的憤怒,也沒有過多的責備。旁人看來怕是寵壞了這位弟弟,連走私鴉片這種事還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大學還沒畢業呢,總得讓我畢業了再回去吧?”易存海已經上了四年大學,因為讀的是醫學院,所以比別人多一年。

“哼!你好意思說你是過來讀書的,你說你這四年犯了多少事?恐怕犯的事比你讀的書還多吧?幸好符城離遠都就幾個小時車程,要是當年依着你讓你跟你二哥去錦江,那兒天高皇帝遠的,還不知道你會犯多少事呢!”易存山這次是下定決心要帶易存海回去,不能再由着他了,不然遲早會出大事。

易存海知道這次自己怎麽也逃不掉了,邊系安全帶邊跟易存山讨價還價,“那總得讓我回趟學校,去拿行李吧?”

警察局離醫學院還有些距離,一路上兩個人也不怎麽說話。眼看着就快到學校門口了,易存山把車停了下來,點了支煙,吸煙的時候眉間皺起,很像祖父易順昌要教訓人的樣子。

“小海,我們家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呼風喚雨的易家了,顧伯伯這樣照顧我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以後你要是再犯事恐怕沒人肯去撈你了。”易存山乜斜着眼打量着易存海,這小子只是沉寂地看着車窗外。易存山知道他們中沒有一個人願意提這件事,易家打下的江山,鞏固的政權,說變就變了。易順昌從抗敵建國的英雄變成獨裁專政的大財閥,他們的爺爺就是蒙受了這樣的冤屈而死的。

易存海原本看着窗外的表情十分的平靜,聽完易存山的話後卻是轉過頭來,一臉稚氣的朝他笑笑,說:“反正大哥有錢,就用錢撈我呗!”

易存海一個人進去拿行李,不一會兒又跑出來,要易存山去小南門那兒等他,說是那兒離他宿舍近。

地上的雪已經結成了冰,汽車很容易打滑,再加上學校門口學生多,易存山緩緩地開着車。

越是怕出事越是容易出事,在一個小小的路口竟然和一輛自行車撞上了。

易存山趕緊下車,卻看見被撞的那個女孩子已經自己爬起來了,想是沒什麽事,易存山還是極有禮貌地走過去詢問情況。

女孩子低着頭拍着身上的冰屑,衣服和褲子都摔破了些地方。易存*來都在掏錢打算給些錢就了事的,可是看到女孩的臉他就徹底打消了用錢草草解決的想法。

“你沒傷着哪兒吧?”雖然是在詢問,易存山的視線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她的臉。

“沒事,沒傷着。”她倒是不怎麽好意思看他,手還不停地遮着那些衣物破掉露出皮膚的地方。

易存山把大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道:“上車吧,去買件衣服,這麽個大冷天穿着有窟窿的衣服會着涼的。”

易存山一肚子的疑問,卻也不敢太過唐突,只能假裝随意地問問。

原來她叫秦墨,就是符城人,也是醫學院的學生。

“呵呵,是麽?我弟弟也是醫學院的學生。”易存山又問:“你有姐姐麽?”

“沒有,倒是有個哥哥。”秦墨說話聲音輕輕柔柔的,易存山覺得就在耳邊,就連她說話噴出的熱氣也像是在他的耳邊回旋,讓他覺得酥*癢的。

買完衣服與秦墨道完別易存山才想起來易存海還在小南門那兒等着呢。不對,怕是已經溜了。果然回去小南門也沒見着易存海的影子。

易存山獨自開車回遠都,剛出符城天就又開始下雪了。易存山停下車站在雪中抽煙,雪花一片片地落下,落到地上就開始融化。易存山擡起頭看着天,那些雪花就似飛旋而下的櫻花,看久了,只覺得眩暈。汽車開過來的兩條道一直延伸到符城裏面,他又想起了那張臉。

怎麽會這樣的相像?連蹙眉的神情都幾乎一樣。

易存山抛下煙蒂,燒得火紅的煙蒂一碰到雪就“嗞”地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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