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節

在秦墨的照顧下易存山的身體逐漸恢複了過來，日子也一轉眼已經到了元宵節。過完元宵節易存原又要回錦江了。

道路上的積雪連同樹枝上的積雪早就被打掃幹淨了，幸好易家栽的都是常青樹，不然一整個冬天都要看光禿禿的樹丫了。

離溫室不遠的一條小道兩旁栽着香樟，這種天氣也是郁郁蔥蔥的景象，大片大片細長的葉子延伸開來，糾結在一起，好似遮住了整片天空。易存海建議晚上到這兒吃元宵，就拉着易存山、易存原和秦墨說一起把這兒裝扮裝扮。他把挂燈點燈的任務交給易存山和秦墨，讓易存原跟着下人一起拿材料。

畢竟還是冬天，雖說外面的風已經很小，秦墨在外面待了一會兒鼻子還是被凍得通紅。

易存山讓她先進去，到飯點再出來。秦墨着實被凍得夠嗆，卻也只是說我進去暖暖身子再出來幫忙。

冬天的傍晚來得格外的早，易存山剛剛挂完燈籠就看見冷冽的天空中挂起了半月牙，他剛準備去叫秦墨出來，管家老朱就提着長袍的下擺急急忙忙跑了出來，“大少爺！大少爺！”

易存山拍拍身上的灰塵，問：“什麽事這樣的慌慌張張？”

老朱跑了這一小段路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汗珠，慌慌張張地解釋說：“蘇小姐來了，和秦小姐兩個人在大廳呢。”

易家的下人都是在易順昌在世時就進來幹活的，且不說了解易家全部的事兒，可也知道得八九不離十了。這回看到秦墨在易家待這麽些日子，也大概猜得到大少爺的心思，平日裏也都拿秦墨當主子待着。今兒根本沒料到蘇小小會來，那蘇小*日裏也算是貴客，不敢怠慢，本想着引進去讓大少爺來處理，誰知道剛領進大廳就遇見了秦墨。這做下人的左右為難，只好立馬跑來報告給易存山。

蘇小小還不知易家什麽時候多出了這麽個人來，看秦墨唇紅齒白的乖巧模樣還以為是易存山的新寵，她也不避諱什麽，跟她打開天窗說亮話。

“這位小姐，你哪個院的？我說最近易大少爺怎麽不找我呢，原來有你替着啊！”蘇小小一身的脂粉香，豔紅的嘴唇說起話來比跑路還快。

秦墨原本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猜到了她的身份，不過以為是易存海招來的蜂蝶，誰知她口中說出的竟是易大少爺，這倒讓她心口一緊說不出話來。易存山在秦墨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沉穩正直的大哥哥，雖也知道大戶人家有包養戲子的愛好，卻從未把這頂帽子扣到易存山頭上。今日卻是親眼看到了他包養的女人，果然是身姿妙曼，美豔動人。

蘇小小見秦墨不理睬，心中更是不快，自己伺候了易存山兩年，雖說得了不少的好處，但現在卻要眼睜睜看着這塊香饽饽被別人叼走，還是個不比自己妖媚的狐貍精，這要傳到外面該如何是好？她蘇小小遠都第一的名號還要怎麽挂？

“你倒是說話呀？啞巴啦？擱老娘面前你裝什麽矜持？”蘇小小仗着比秦墨高便對她推推攘攘，豔豔的紅唇裏也不停地咯嘣出戲子一貫吳侬軟語腔調的髒話。

秦墨畢竟是剛從學校出來的學生，遇到這種事情不知如何是好，被推得踉踉跄跄卻還是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更不用說還手。

蘇小小見她一副委屈的樣子就來火，雙手叉着腰聲音也提高了八度，“裝什麽裝啊？你這種貨色我見多了，就會裝可憐博取那些老爺公子們的憐憫，骨子啊卻是比我們這些人還要騷，你自己說是不是？不然你也不會勾引住易大少爺了！”

“蘇小小你夠了！”易存山急匆匆地跑過來還是沒來得及阻止這一切的發生，跑在路上的時候他還心存僥幸地想應該不會出什麽事，雖然蘇小小尖銳刻薄的名聲早有耳聞，可是跟着他的這兩年易存山只看到她溫柔矯情的一面，根本想不到她會怎樣的蠻橫潑辣，不料今日還是見着了。

“易大少爺。”蘇小小被吓了一跳，但畢竟是在外混了多年，還知道識趣，立馬變臉，恢複了平時一貫細膩溫柔的語氣。

“滾！”易存山對她只是吐出這麽一個字，卻是望着縮在一旁的秦墨心疼不已。

蘇小小自覺自己已經沒戲了，瞪了秦墨一眼，踩着高跟鞋“嗒嗒”地走了。

易存山不知怎麽跟秦墨道歉，兩個人就一直站在大廳裏。

“你們這是幹什麽呢？趕緊出來吃元宵。”易存海被大批端着東西的傭人擁着往香樟小道那邊去，路過大廳的時候把頭伸了進來招呼他們趕緊去，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擁着走掉了，後半句像是随風飄到他們耳朵裏的似的。

易存山剛邁了邁腿準備叫秦墨，誰知秦墨竟然笑盈盈地轉過臉來，“大哥我們趕緊去吃元宵吧。”秦墨說這話的樣子像是剛才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她眼角的淚痕也是易存山虛構出來的，她只是進來暖了暖身子，現在要出去吃元宵了。

易存山跟在秦墨身後走着，她今天穿着紅色的小罩衣，下擺的兩個白色小絨球随着她走路的節奏規律地晃動着。易存山偷偷地比劃過，秦墨的頭頂恰好到他的下巴，如果擁抱的話，他只要稍微低頭就可以用下巴摩挲她的頭發，像是寵溺地玩弄貓咪。

走在前面的秦墨只感覺被拽了一下就突然落到了一個懷抱裏，被抱得緊緊的，她想擡頭看看他也不可以。

秦墨就這麽被易存山抱着，兩個人什麽話都不說，只聽到風吹過耳沿的“呼呼”聲，還有不遠處，易存原、易存海和一群下人一起鬧元宵的歡笑聲，仿佛整個世界都忘記了他們。

“墨墨。”易存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叫她，大概只是希望能與別人不同些吧，哪怕只是稱呼上的。他抱着她，很是想親昵地對她，又怕她吓着，只好一動不動，“墨墨，今天的事是大哥不好，可是，那都是在認識你之前的事。”一陣風吹來，秦墨的發絲吹打在易存山臉上，那隐約的香氣仿佛穿透進了他心裏，他繼續道：“認識你之後我就喜歡上了你，對別人完全沒有了心思。墨墨，我是真心實意的喜歡你。”

雖然在學校裏也有人追求過自己，可這麽被人摟在懷裏告白秦墨還是第一次經歷，她的臉泛起了紅暈，像是喝醉酒的樣子，心裏一陣緊一陣松，不知道害怕還是激動。明明是什麽都聽得清清楚楚了，卻又像什麽都沒弄明白，雲裏霧裏。

不遠處亮起了一排光束，把易存山和秦墨照得清清楚楚。原來是易存海帶着一群下人在院裏游燈玩兒，卻看到易存山和秦墨抱在一起。

下人們是擁着易存海來的，看到此情此景都愣在了原地。只有那易存海提着個兔子燈籠走過來，嬉皮笑臉的打趣道：“這個燈就給嫂嫂吧。”下人們早就在底下議論易存山和秦墨的關系，現在看小少爺已經開口叫嫂嫂了，也都嚷嚷着叫少夫人。

秦墨從易存山懷裏鑽出來，看着燈籠不知是接還是不接。她望了望易存山，那易存山也只是儒雅地笑笑，仿佛在說這事你得自己決定。秦墨知道如果自己接了這燈也就算是答應了易存山的告白，如果不接，怕是再難在易家待下去了，也算是傷了易存山的心。

易存*來還笑着等待秦墨接過燈籠，看秦墨半天愣在那兒沒動靜，下人也不說話了，只等秦墨表态，心想怕是為難了她，便對易存海說：“我看這燈籠挺漂亮，還是給我吧。”說着就要去接過燈籠。

“這是給我的！”秦墨這時反應了過來，一把搶過了燈籠，說罷才意識到自己失了态，臉漲得通紅。

易存海和下人們歡天喜地地哄鬧了起來，像今兒就是他們兩人的大喜之日一樣。

易存山的手還伸在半空中，剛剛秦墨搶燈籠的場景還停留在他的大腦裏，他的心中泛起難以言語的激動。跟前的秦墨臉漲得通紅，一旁的人還在拿她打趣。他旁若無人的牽起她的手，說：“我們吃元宵去。”

碼頭裏彌漫着各種的聲音，有小孩子不停地哭鬧着，有小販來來回回的叫賣着，還有輪船的汽笛聲。易存原馬上就要回錦江了，在家的這半個多月過的真是快。

“二哥，我有空就去錦江看你。”易存海把行李遞給易存原，又上前抱了抱他，很舍不得的樣子。

易存原揉了揉他的頭發，笑眯眯地道：“都多大人了。”易存海耍起了無賴：“不管我多大你都是我哥！還不帶我撒個嬌的！”

一旁的易存山和秦墨聽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本來有些感傷的離別氛圍被易存海攪得立馬變得輕松了不少。

易存山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圍到易存原的脖子上，說：“在外面多照顧自己，累了就回來。”

易存原對易存山點了點頭，然後轉向秦墨。秦墨跟他對視着，有點不知所措。“以後就麻煩你照顧大哥了，大嫂。”易存原這聲“大嫂”叫得很嚴肅，秦墨沒記錯的話這是易存原第一次叫她“大嫂”，趕忙怯生生地應了，又重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