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三節

在春天開往符城上的火車上，秦墨和楚天然一路作伴。到了符城之後，秦墨回到自己的家才發現滿目瘡痍。院子裏的雜草已經快有一人高了，大門開着，裏面的桌椅都是被砸過的痕跡，一些零部件灑落在角落裏，各處都落滿了灰塵。

秦墨先是去了父母的房間，除了一面碎掉的銅鏡沒有被帶走其他都沒了，自己的房間和哥哥的房間都是像是什麽東西也沒丢，但是已經淩亂不堪了，被砸得不剩一件能用的東西，就連櫃子裏的衣服也被撕扯成了碎片，現在伴着灰塵，安靜地躺在房間裏，要不是秦墨對它們那麽的熟悉，恐怕這樣的面目全非誰也認不出這些細碎的布曾經是一件件衣服吧。

秦墨拎着自己的唯一的行李箱在小巷中徘徊，傍晚時分遇到接孫女放學回來的鄰居楊阿姨，楊阿姨看到秦墨，抱住她就哭，“多好的人啊，就因為不小心刮壞了中央委員的車子就被活活打死了，你哥是個多好的人吶！秦墨啊，你不要傷心啊，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你爸媽也很安全地離開了……”後面楊阿姨說了什麽秦墨是聽不清楚了，她腿一軟整個人就癱倒在了地上，吓得楊阿姨一邊手忙腳亂地扶她起來，一邊讓自己的小孫女去找人幫忙。

秦墨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楚天然也在自己身邊，楊阿姨站在一旁，聽楚天然吩咐她說：“煮些吃的給她，她現在血糖有些低，這樣吧，先泡杯糖水給她喝了。”楊阿姨應了聲就出去了。

秦墨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她只好任由自己躺下來，腦袋剛挨到枕頭，她就又想起了楊阿姨剛才的一番話，她的哥哥被活活打死了，被活活打死了。她的眼淚從眼睛裏一顆顆地滋生出來，彌漫開來，最後落到枕頭上開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楚天然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大顆大顆滾落的淚珠，突然心生憐憫到想去接住，雖然浪漫但是不合時宜，楚天然只是用手輕拍秦墨的手背，一下又一下。

吃完東西又睡了一覺，到了晚上秦墨才恢複了精神氣，楚天然也一直沒走，還在楊阿姨家幫忙包餃子。

等餃子熱氣騰騰的上桌時外面已經黑乎乎的了，楊阿姨家沒通電燈，只好多點了個煤油燈。楚天然長了一張讨喜的臉，再加上又是會治病救人的醫生，楊阿姨是喜歡得不得了，一個勁的往他碗裏夾餃子。

楚天然笑着道謝，自己也不都吃，都蘸着醋夾到了秦墨碗裏，楊阿姨下午的時候聽說他們原本就認識，并不是一個在路上暈倒，一個恰巧經過的路人關系，再看楚天然對秦墨這麽照顧，以為他們有什麽關系，這下看到楚天然把碗裏的餃子都夾給秦墨了，不禁竊喜，她端起一個煤油燈對小孫女說：“丫頭，陪奶奶再去把鍋裏的餃子盛來。”說罷祖孫二人就出去了。

“多吃點。”楚天然又給秦墨夾了個餃子，秦墨本來心情就沉重得吃不下東西，是怕楊阿姨擔心她才勉強吃點的，楚天然現在還要她吃，她真的吃不下了。她把餃子夾回給楚天然，但什麽話也沒說。楚天然已經從楊阿姨那裏知道了秦墨家裏的遭遇，也不好再說什麽。

一頓餃子吃完之後外面的月亮就挂得老高了，楊阿姨讓楚天然就在家裏休息一晚，但楚天然堅持回旅店，想想自己家裏還有秦墨這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楊阿姨也不好再留了，只好任楚天然走夜路回去。楚天然走之前對秦墨說別亂跑，他明天再過來看她。秦墨點點頭。

回去的路上楚天然點了一支煙，小小的火星在暗黑的夜裏顯得格外的突兀，楚天然用力地吸了一口煙，煙霧在從口腔和鼻腔裏冒出來，他又猛地吸了一口，差點嗆到自己，他輕微地咳了幾聲就舒服多了。旅店的招牌在不遠處亮着了，他把煙蒂扔在地上踩了踩，火星就這麽沒了。他想，要是秦墨的小火星也這麽容易被熄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