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五節

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楚天然那張焦慮的臉，秦墨掙紮着想要起來，楚天然又讓她躺下。

秦墨最近真的是太虛弱了，一絲一毫的打擊都能擊垮她，還好有楚天然在，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我該怎麽辦？”秦墨這次沒有哭，這不是易存山讓她心痛，也不是親人讓她悲痛，這是她自己要面對的一個浩劫，與其流淚，不如想辦法解決，如果這時候連自己都幫不了自己，還有誰可以幫自己。

楚天然第一次看見秦墨放空的眼神，這雙眸子突然就沒了女孩的靈韻了，像一潭死水，無論投下多少石塊，都無法波動了。他也不知如何回答她，只好幫她掖好被子，對她說：“你現在好好休息，這段時間我來照顧你。現在我去楊阿姨那把你的行李箱拿過來，你在這裏，不要胡思亂想。”

楚天然出去的時候就點起了一支煙，走了一會兒他突然停下來坐在了路邊的牙子上，他每一次都深吸一口煙，然後以圓圈的形式把它們吐出來，一個兩個三個……每一個圈都是在空氣中漂浮了好久才慢慢散去。楚天然把煙蒂扔在腳下，紅色的煙頭被風吹着還往上燒，他一腳踩了下去，完全熄滅了自己剛才的想法。

秦墨躺着，看着天窗外飛翔的鳥兒，覺得它們好自由自在，以前別人說羨慕鳥兒的自由、羨慕鳥兒可以飛翔，她現在終于知道為什麽了。因為即使面對風吹雨打，它們總有自己的生活，無論何時何地它們都可以飛翔，它們沒有悲傷。

楚天然回來的時候秦墨已經坐了起來，她的側顏不茍言笑，但是俏麗無比。楚天然又一次陷入了怪圈。他剛才的想法突然又回到了嘴邊，他要說出來，他要說出來。

“我不能要這個孩子。”秦墨在楚天然開口之前用極其平淡的口吻說了這句話。

“為什麽？”楚天然把她的行李箱放在地上大步的朝她走去。

“因為這孩子沒有存在的意義，他沒有父親，也不會有個稱職的母親，更不會有一個孩子應得的生活。”秦墨說着，把脖子上的東西解了下來，說：“這個應該值不少錢，我想夠我把這個孩子流掉了，麻煩你幫我去賣了吧。”

楚天然認得這條項鏈，是曾經秦墨嘴裏的生日禮物，這麽貴重的東西，應該是這孩子的父親送的吧。

“你再想想吧，這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拿主意的事情，想想清楚了比較好。這段時間我會陪着你，不要擔心。”楚天然現在能說的就是這些，至于他那個念頭，能不能說出來還是個未知，說出來能不能實現又是另一個更大的未知。

後來楚天然請大夫來給秦墨把脈，大夫見着是喜脈，連忙回頭對楚天然說：“真是恭喜您啊，夫人這是有了。”

楚天然朝他笑笑，示意他繼續。大夫說秦墨懷了身孕，但是身子弱，又見秦墨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就猜測她遇到了不開心的事情，他告知說：“這段時間要非常的謹慎，不然……”

楚天然點點頭說：“知道了。勞煩大夫了。”大夫開了些安神補胎的藥就準備走了，楚天然送到外邊，給了大夫一個紅包，他知道在中國要是喜脈，是要像大夫表達謝意的。“以後我家妻兒的健康還仰仗您。”他說，大夫對他笑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隔了幾日，陰天開始變成了小雨，街道上濕漉漉的，秦墨站在房間裏，看一把把油紙傘從雨裏穿梭而行。天窗也被雨滴擊打得“啪啪”作響，秦墨擡頭看看，天窗的玻璃已經模糊不清了。

楚天然端着煎好的安胎藥進來，放在桌子上，對秦墨說：“待會涼了就喝掉吧。”秦墨點點頭，她把手伸進雨中，沒有幾滴是落在手掌上的，但是風一吹就是濕漉漉的了。

“我想吃粽子糖。”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楚天然說。“好，我馬上去給你買，你乖乖把藥喝了。”說完楚天然就拿起傘出去了。

回來的時候他怎麽也看不到秦墨，不在房間裏，不在旅店的大廳裏，就連旅店的盥洗室裏也沒她的影子。楚天然急了，他心中不好的預感終于要成真了。他知道秦墨一直不想要這麽孩子，之所以還留着，是因為他看得緊，她說要吃糖，不過是要支走他，給她自己一個犯錯誤的契機。

楚天然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找到她，阻止她做傻事，他沿着大街小巷大叫秦墨的名字，但是除了偶爾有幾個人把頭從傘下伸出來張望，絲毫不見秦墨的影子。

她究竟會去哪裏，她究竟要去哪裏。楚天然想起來一個可能的地方，他跑去楊阿姨家，幸好楊阿姨在家裏，他問秦墨的家在哪裏，楊阿姨指給他看，“前面過去左轉第三家就是。”楚天然連謝謝都沒說就跑了過去，楊阿姨站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果然，秦墨就在這裏。她坐在石門檻的最左側，蜷成一團縮在那裏，她的頭發已經被雨打濕了，劉海貼在腦門上，臉上也挂着幾滴水珠，外面套着的是楚天然的薄毛衣，因為淋了雨，顯得很厚重，把她整個人包在裏面也綽綽有餘。更要命的是她沒有穿鞋子，或許是奔跑的時候鞋子已經丢掉了，雙足已經被凍得發紫。

楚天然趕緊跑過去，抱起她。秦墨還有意識，掙紮着說放她下來。楚天然看着她一臉倔強已然沒了原則，他知道自己不該做那樣的決定，更不該說接下來的那番話。他對懷裏的女人說：“跟我去大不列颠吧，秦墨。孩子你可以留下來，我做孩子的父親，或許我現在還不知道如何做一個好父親，但是為了你，為了他，我可以學着做一個父親，并且保證可以做好，你也不要擔心你不能夠成為一個好母親，我會幫助你，讓你變成一個好媽媽，我們一起在大不列颠幸福的生活。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那就不要，但請跟我一起去大不列颠，我實在不忍心讓你一個人，我想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照顧你，如果我食言了，你可以拿走我所有的東西，包括我的心。我從來沒有這麽的想要對一個人好，想讓她笑，讓她快樂，只要她能幸福，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秦墨，你就是一個讓我這麽執迷不悟的人，所以，秦墨，答應我，跟我走吧，跟我去大不列颠。”

秦墨在失去意識之前被楚天然拉了回來，這些時日她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心思。這段時間，于她而言，也許是一生中最艱難的處境，這個男人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生命裏，照顧她，疼惜她，現在他又向她抛出橄榄枝，她有什麽資格說不願意。她真的太累了，需要人照顧，需要人疼愛，也需要一個真正的家給她溫暖，楚天然給她織的這個美夢簡直是無與倫比，所以她要說什麽呢？她只要在他懷裏輕輕點頭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