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日，李思穎懷着複雜到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情緒，出了門。
兩個人約好，直接在醫院碰面。
市三醫院裏，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們是16歲就領了身份證，如果沒有身份證的話，人流是肯定要家屬陪同的。
李思穎卻覺得，其實這麽大的事情，不如告訴家裏，這要是出了意外可怎麽辦。
她陪着周曉瑤去排隊，已經預約過了，直接走到人流的地方去領藥。護士說着是開宮的藥，先讓周曉瑤吃着，然後在一旁等着，待會輪到了會叫名字。
李思穎和周曉瑤畢竟才16歲，坐在一堆等着做人流的女人中間，還是比較突兀的，畢竟16歲的青澀是遮不住的。
周曉瑤好像有點不舒服，一直捂着肚子。
“怎麽了？”李思穎過去扶她，碰到她的手，突然覺得好冰涼。
“沒事，就是肚子不太舒服，有點緊張……”李思穎能感覺到周曉瑤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顫抖。
李思穎嘆了口氣，心裏被鋪天蓋地的心疼砸的喘不過氣，只好摟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輪到周曉瑤，護士叫了名字，周曉瑤從包裏拿出一片衛生巾，把包交個李思穎，就随着護士進了房間。
大概過了三個小時，等的李思穎都要開口問護士了，電視上不是說三分鐘無痛人流嗎，雖然李思穎也知道，做完後是需要躺一會的。
這個時候，手術室的門開了，周曉瑤扶着門框，臉色慘白，面無血色。吓得李思穎趕緊上前扶住。
“不是說無痛的嗎，怎麽……”李思穎慌得有點手足無措，扶着她做到一旁的椅子上。
“麻藥過了……疼”周曉瑤有氣無力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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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穎心疼地無以複加，只好讓她靠着自己，休息一會。
“思穎……”周曉瑤閉着眼，輕輕叫着。
“嗯，我在呢。”李思穎的下巴抵着周曉瑤的額頭，她懷裏的女人，虛弱地像一朵被風雨摧殘過的花朵。
“餘卿季和我分手了。”
李思穎花了差不多一分鐘來消化這句話，胸口漸漸地被憤怒取而代之。
“……混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兩個字，李思穎的眼底不自覺地積起了水霧，偷偷擡手，擦了下。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大概又休息了兩個小時，差不多快到下午四點了。
李思穎替周曉瑤去窗口領了藥，就扶着周曉瑤出了醫院，李思穎想了想，打了輛的士，好在醫院離周曉瑤家不遠，口袋裏的錢還夠。
的士上，兩個人都沒說話，周曉瑤靠在李思穎的懷裏，安靜地閉着眼睛。
李思穎的手，摟着周曉瑤的肩膀，真想把這個女人揉到自己的身體裏去。心裏有一種強烈的欲望，正在滋長。
忍了三年的話，突然之間，忍不住了。
把周曉瑤送到家，李思穎坐公交回去，差不多晚上将近8點才到家，好在李思穎一直比較乖，說了今天和同學出去玩，晚了一點，父母也沒說什麽，還問李思穎吃了沒。
李思穎沒什麽胃口，就說吃過了，回了房間。
她捏着手機，手心裏都是汗，這個念頭，在出租車上的時候，就一直在心裏翻滾叫嚣，讓李思穎胸口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就這麽一直煎熬着，等到了晚上10點的時候，李思穎終于下定決定，撥了周曉瑤的電話。
“思穎？”周曉瑤的聲音輕輕的。
“嗯……你，好點沒？”李思穎發現自己渾身都在發抖，控制不住地發抖，呼吸也有點困難，強制讓自己冷靜下來。
“嗯……好多了，不疼了。就是整個人很虛脫的感覺。”
“曉瑤……”李思穎吞了口口水。
“嗯？怎麽了？”
“你……你知道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嗎？”
“……”，對面的電話安靜了一會，“知道，你對我一直很好。”
“那你知道……我……喜歡你嗎？”李思穎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一段感情，壓抑得越久，越是難以啓齒，等到說出來的時候，仿佛有一種摧枯拉朽的态勢，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心力。
“嗯……我知道。”周曉瑤的聲音，溫柔清細，李思穎仿佛能感覺到周曉瑤在電話另一頭微微地笑着。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為什麽不說呢，為什麽當做不知道呢，只有一個答案，她并不打算接受自己的這份情。李思穎頹然地躺在床上，眼淚自眼角流下，一直流到耳邊，濕了鬓發。
她早該想到的，周曉瑤一直就是細膩敏感的一個女人，自己的心思，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只是一直不願意面對罷了。
“思穎……我現在，沒有什麽心情想這個事情，你……給我點時間緩緩可以嗎？”
李思穎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生平第一次體驗到柳暗花明的感覺，就像是迷航的船只穿過重重迷霧，終于找到了着陸的岸地。
下一瞬間，李思穎就恨不得拍自己一個巴掌，她剛和餘卿季分手，又出了這麽多事，肯定沒有心情想這個，自己這不是趁虛而入嗎。
她沒有回絕，她沒有回絕，她沒有回絕。李思穎心裏反反複複就是這個念頭，心裏又酸又甜的。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
“思穎……我們先……這樣相處好嗎，你……給我點時間考慮下。”
“嗯，嗯……曉瑤，是我不好，不該這個時候跟你說這個事。”李思穎壓下心底所有泛濫的情緒，說道。
“你……怎麽這麽傻……”
李思穎不知道這通電話是怎麽挂斷的，她只知道，她壓抑了三年的感情，得到了回應，雖然曉瑤現在還沒有接受，但是，李思穎覺得，她不是沒有希望。那句“怎麽這麽傻”，帶着點嗔怪帶着點嬌羞，李思穎雖然沒有看見周曉瑤的表情，但是她聽出來了，聽出來了。
如果不是在家裏，李思穎真想大叫一聲。
接下來的一周，李思穎和周曉瑤每天都保持着短信來往，電話沒打，也不曉得是不是兩個人都有點不好意思。
周曉瑤也會主動給李思穎發短信，這在初中的時候，是很少的。
周曉瑤：“吃過飯了嗎？”
李思穎：“吃了，你呢？”
周曉瑤：“吃過了，在複習呢。複讀壓力比較大。”
李思穎捏着手機，猶豫了下，發了條：“想抱抱你，你太讓人心疼了。”
周曉瑤：“那你來呀~”
自從上次人流後，李思穎和周曉瑤有兩個禮拜沒見面了，李思穎決定這周給周曉瑤一個驚喜。
周六的時候，李思穎吃過午飯，就出門了，她決定去找周曉瑤，她沒問周曉瑤周末會不會在家，但是周曉瑤說，最近天熱，不想出門，所以她猜周曉瑤應該在家裏。
敲了敲門，是周曉瑤的媽媽開的門：“哎，思穎啊，你來找瑤瑤嗎？”
李思穎和周曉瑤初中要好，所以很多次家長會，都見過雙方父母，而且也都去各自的家裏玩過幾次，都不陌生。周曉瑤的媽媽對李思穎的印象也很好。
李思穎報以禮貌一笑：“是的呢，阿姨，曉瑤在家嗎？”
曉瑤媽媽：“她上午就出去了，不曉得回不回來呢，要不你先進來，我打個電話問問。”
李思穎：“哦，沒事沒事，您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就你們初中的同學，施文，來找她的，估計出去玩了吧。”
李思穎強裝着笑臉：“好的好的，那我打個電話給她好了，您忙吧，我就不進去了。”
周曉瑤的媽媽見李思穎堅持也就沒說什麽，特地轉身回屋給李思穎拿了瓶冰鎮的果粒橙。李思穎笑着接過，道了謝，便轉身往回走。
李思穎給周曉瑤發了消息：“我剛去你家找你了，阿姨說你和施文出去了。”
過了兩分鐘，周曉瑤回了：“嗯，他來找我，他……今天跟我表白了。”
李思穎突然覺得，這天怎麽這麽冷呢，手裏的果粒橙好像把她的心都給冰住了。
“那你怎麽考慮？”李思穎顫抖着打完字發出去。
“不知道，我只覺得，他人挺好的。”
李思穎自嘲地笑笑，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原來，只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了兩個禮拜。只不過是自作多情。
李思穎覺得那天自己的告白，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個夢，只有自己的哭和笑，無關他人。
一個人，可以活的失敗，可以活的卑微，但是，總要清醒地活着吧。李思穎覺得，這已經是很委婉很委婉的拒絕了，委婉到，就當沒發生過一樣。
一段感情，總要經過劇烈的透支，才會讓當事人鄭重地去告別，因為年輕，所以願意付出，也因為年輕，所以不甘心如此付出，周而複始，便是多少個不眠之夜後，終歸于一片寂靜。
這一晚，李思穎沒有哭，原來竟是要這樣，才讓自己割舍了三年的愛戀。是該感謝周曉瑤呢，還是該恨她呢。無所謂了，愛與恨，都不會交予那個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