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思穎：“！”
她沒想過徐汀蘭會打橫抱自己，一瞬間整個人都定住了，跟塊石雕一樣，不過立馬被
肚子疼喚回了現實。
徐汀蘭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冷冽幽香，是香水味，但是又不似香水味，有一股特有的體香暈繞在裏面。
那若有若無的淡雅芬芳，就像一只小貓的爪子一樣，撓着李思穎的心尖尖。
她是疼慘了，不然這會兒肯定是小鹿亂撞的。
徐汀蘭把李思穎抱到醫務室，把她放在凳子上。
醫生立馬過來詢問，讓李思穎稍微坐直，在李思穎的肚子上慢慢摸着，問是哪裏疼。
“有要吐的感覺嗎？”醫生問。
李思穎咬着牙，搖搖頭，這會兒那陣疼痛稍微壓下去了點。
“有拉肚子嗎？”
李思穎點點頭。
“是怎麽個疼法？”
“就是……絞痛，一陣一陣的，有時候疼個半分鐘，過一會再疼。”李思穎艱難地描述。
她平時體質确實不怎麽好，但僅僅是感冒，從來沒得過其他病，這種疼痛讓她很陌生，也很害怕。
她突然想起來，之前初中的時候，有一個男生，踢球的時候，突然肚子疼，也是疼的站不起來，送到醫院後，檢查是闌尾炎，立馬需要動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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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怕自己也是闌尾炎，雖然知道闌尾沒什麽用，但是動手術，從自己身上割下來一個東西，總歸對她來說是很糾結的事情。
醫生又問了些症狀，其實學校醫務室的醫生，并不是專業的，只是處理下學生日常的一些擦傷或者是小病小痛，就跟路邊藥店裏的藥劑師差不多。
“這位老師，你還是帶她去醫院吧，弄不好可能是胃穿孔什麽的。”醫生最後估摸着得出結論。
從操場到醫務室其實有一段路，李思穎雖然小胳膊瘦腿，但是身高擺在那，徐汀蘭一路抱過來還是有點嗆的。剛把她放下的時候，手臂就感覺僵直了一般，都收縮不起來了。
這會兒聽到醫生說胃穿孔，徐汀蘭臉色一白，對姜翀說：“你去馬路邊，去叫一輛的士進來。”
姜翀明白，轉身就往校門口跑去，因為六中在巷子裏，往常的士不會開進來，徐汀蘭沖着姜翀背影囑咐道：“跟門衛說下，停在教學大樓前面。”
徐汀蘭深吸一口氣，打算把李思穎抱出去。
“老師，我好多了，你扶着我出去吧”，李思穎不是沒注意到她在揉自己的手臂，盡管徐汀蘭揉得不動聲色。
見她堅持，徐汀蘭也沒說什麽，讓範文文先回去上課，自己扶着李思穎慢慢朝教學大樓走。
徐汀蘭知道她是真疼的厲害，額間和鼻翼都沁出了些許薄汗，少女閑碎的幾縷鬓發粘在兩邊臉頰處，顯得格外孱弱。
看她走的亦步亦趨，實在不忍心，本來雙手都扶着她的左手臂。這會兒抽出自己的右手，環住她的右臂，左手鉗着她的左臂，盡量讓她把身子的重心往自己這邊放。
李思穎陡然間被環住，鼻息間又是那股熟悉好聞的清香，心不禁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耳根爬上一抹嫣紅。
“你早上就不舒服，早操為什麽不請假呢？”徐汀蘭不解道，這孩子平時也不是逞能的人啊，怎麽就不知道輕重呢。
“……那會找不到你”，說完，沒來由地就覺得一陣委屈。
“你傻呀，哪個老師都好請假啊，就算不請假也沒事啊，就一個晨會而已”，徐汀蘭暗想：怎麽以前沒發現這孩子這麽傻呢。
李思穎不說話，她也覺得自己很傻，其實就算不去，坐在教室裏也沒關系的，頂多路過的老師過來問一句，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麽了，好像有點自己和自己賭氣的感覺。
“我那會被年級組長叫去了，有個轉校生要來我們班”，徐汀蘭嘆了口氣，說完自己也一愣，我這是算解釋嗎？跟一個小丫頭解釋？
兩個人攙扶着走到教學大樓處，出租車還沒來，徐汀蘭讓李思穎在走廊裏稍微坐一會，自己去辦公室拿包，跟任課老師說了下，把自己的課都調整到下午。
沒一會，出租車過來了，徐汀蘭讓姜翀回去上課，自己陪着李思穎去醫院。
因為是禮拜三，工作日，醫院的病人不十分多。
徐汀蘭幫李思穎買了新的病歷本，挂了號，就帶着她去二樓的腸胃科就診，期間李思穎又犯疼了幾回，每次疼起來就要人命，五髒六腑都感覺被絞在了一起，連坐都坐不住，整個人需要蜷縮着才稍微好一點。
最後一次實在疼得緊，李思穎感覺都不能呼吸了，竟然“嘭”地一聲跪了下去，要不是徐汀蘭攙着，就歪倒在地上了。
徐汀蘭看不下去了，把病歷卡一股腦兒塞到包裏，往肩膀上一甩，又把李思穎打橫抱了起來。
本來很溫馨的一面，但是李思穎從來都沒覺得有哪一個時間是跟今天一樣狼狽不堪的，臉上是一陣紅一陣白。
接下來就是就診、抽血等檢查，最後結果出來是急性腸胃炎，需要輸液。
差不多一個小時後，李思穎側躺在醫院的輸液區病床上，左手打着點滴。因為她疼得坐不住，醫生特地讓她在病床上輸液。
期間徐汀蘭進進出出了幾回，幫李思穎取了藥，買了點粥打包帶了回來，還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杯熱水，用一次性紙杯裝着的。
這裏的病床，每兩張一個隔間，李思穎的隔間裏，就她一個人躺着。
徐汀蘭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李思穎一雙烏黑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裏不自覺地就軟了下，這孩子太內斂了，也太讓人心疼了。
她想起那天收到的作文本，特地在一堆本子裏先翻出了李思穎的。打開後，發現她滿滿地寫了三張，還是正反面都寫的，更讓她震驚的是，那紙張上點點水漬。
不，那是淚漬。
聰敏如徐汀蘭，怎麽會識別不出。雖然幹了，但是那沾染了少女的一腔苦澀感情，是怎麽都抹不去的。
怪不得這孩子這麽早熟，原來是初嘗情味，卻只體會到憂郁悲傷。
偏偏那麽深的用情，卻用了第三人稱，仿佛一切都與自己無關，這樣的壓抑控制，只會讓閱讀的人更加心疼憐惜。
“我給媽媽打過電話了，你待會先回學校吧，你還有課呢”，李思穎雖然心裏很想徐汀蘭能陪着，但是她知道不可以這麽自私，徐汀蘭已經把自己送到醫院，又給自己辦妥帖了各種事情，不能再麻煩她了。
“沒事，我跟其他老師調課了，在下午呢，我等你媽媽來了再走”，徐汀蘭坐下，把粥拿出來，問道：“要喝點粥嗎？”
“待會吧，現在不想我的肚子動，感覺動一動就疼”。李思穎就想這麽側躺着，什麽都不做，靜靜地看一會徐汀蘭。
“那我先放這裏，也好，現在太燙了”，徐汀蘭坐在病床邊的一張椅子上，面對着李思穎。
“這次麻煩你了”，李思穎對着正在幫自己看藥的徐汀蘭，抱歉地說道。來回跑，下午還得集中上課。
“麻煩倒沒有，不過你确實讓我挺操心的”，徐汀蘭看着藥，淡淡道。
李思穎：“額……”。
徐汀蘭擡頭，瑩亮的眸子無比認真：“我不是說今天這事，你知道我看你的随筆時，心情有多複雜嗎？”
“無非就是些無病呻吟，你就當言情小說看不就完了……”，李思穎心裏已經風起雲湧，但是面上一派鎮定，這是她第一次和徐汀蘭私下裏單獨面對面聊天，感覺觸碰到了內心最隐晦的不可告人的過往。
徐汀蘭知道這人面皮薄，連随筆裏的傾訴都是那麽彎彎繞繞、九曲回腸的，當面就更不可能說了，也沒繼續這個話題。
打開其中兩盒藥，各取了一片，伸手放到李思穎嘴邊。
李思穎擡手想拿，被徐汀蘭避開了：“你手沒洗，我洗過了的，直接吃”。
“……”李思穎猶豫了下，偷偷瞄了一眼徐汀蘭，低下頭，小心翼翼地用嘴唇叼起兩片藥。
只有自己能感覺到那微微的顫抖和心裏泛起的漣漪，是一種很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類似于……心動。
可又……不單單是心動。
徐汀蘭把藥放手心，所以李思穎再小心，嘴唇還是接觸到了那溫熱細膩的手掌心，突然間就有點晃了心神，白皙的臉上添了一抹不自然的紅暈。
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她發現徐汀蘭的手心紋路特別清晰幹淨，三條掌紋非常明顯，而且走勢都很好看。
這樣的人，一般都會福至心靈，徐汀蘭，也合該如此。
李思穎微微擡頭，拿過徐汀蘭遞來的水杯，喝了一口，就将藥咽了下去。她現在不想吃也不想喝，就想讓那鬧騰的胃能夠聽話一點，不要折騰自己。
這點滴也不曉得什麽成分，見效很快，半袋沒了的時候，陣痛已經緩解了很多，雖然還會疼，但是疼起來的時候，不是那麽難忍了。
“你是不是對每個學生都這麽好啊？”李思穎笑着問道。
“老師的責任不光在課堂上，照顧學生也是應該的”，徐汀蘭看着手機，低着頭說道，好像跟誰在發着短信，不知道是不是學校裏的人找她。
“你知不知道，其實有好幾個學生喜歡你”，李思穎說的是實話，自己班裏就有好幾個，平時不怎麽聽課的，上語文課特認真。
徐汀蘭聞言，放下了手機，擡起頭，琥珀色的眼眸裏，難得地露出一種迷惘的神情：“……其實我有時候也會迷惑，到底該怎麽把握跟學生之間的距離，既讓他們覺得我親切又不會産生其他……胡亂的想法”。
李思穎難得見徐汀蘭露出如此不确定的表情，仿佛這個問題真的很困擾她。
徐汀蘭說這話的時候，不知不覺用的是“他們”，而非“你們”。
說完她也微微有點奇怪，為什麽會跟李思穎說這些話題呢。想了想，笑着說道：“要是每個學生都跟你一樣，就省心多了”。
“你剛還說我讓你操心……”李思穎都不知道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多哀怨。
徐汀蘭眉眼柔和，溫聲道：“其實，你不是讓人操心，你是讓人心疼”。
“……”，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紅潮，感覺又泛上了臉頰。
兩個人不痛不癢地岔開了話題，李思穎說很喜歡《風雪定陵》，還沒看完，但是覺得寫得很好，有一種歷史的厚重感，但是文筆卻不枯燥。又問徐汀蘭要了幾本推薦的書目。
聊着聊着，兩袋輸液很快就結束了，期間李思穎乖乖把粥喝了。
中午的時候，李思穎的媽媽趕到了醫院，連聲感謝徐汀蘭，想把打車費醫藥費都還給徐汀蘭。徐汀蘭起先不想收，不過拗不過李思穎的媽媽，只取了整數的醫藥費。
臨走又交代了幾句，讓李思穎好好休息，什麽時候胃好了再來學校即可，便自己先回學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