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離開學還有兩天，李思穎無所事事，就上上網看看小說。突然想起來那天黃清清搜到了自己學校的貼吧。她知道自己這一屆是徐汀蘭的第二屆學生，好想知道她以前的事情，哪怕零星半點。
抱着嘗試的心态，李思穎在百度裏搜索了六中的校名。
果然，找到了六中的官網。
不過板塊比較簡單，就學校裏的一些介紹，然後校園裏的一些動态，比如新一屆的招生信息等。
李思穎點開了“園丁風采”的板塊，裏面有二三十篇文章。
李思穎一行一行地看下來，突然眼睛一亮，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秘密。
這篇文章的名字叫《彭市春蠶獎徐汀蘭》。
李思穎就知道，徐汀蘭這麽優秀的老師，肯定不會籍籍無名。點進去後，印入眼簾的是一張照片。
背景是青蔥的山頂，徐汀蘭站在一塊大石旁，長發披散開來，像幕布一樣垂落兩肩。上身是一件短款的束腰冰絲條紋T恤，下身一件緊身牛仔褲，穿着一雙藍色運動鞋。
淺淺地朝着鏡頭笑着，雲淡風輕，不染纖塵。
李思穎迷醉地看着這張照片，暗嘆：簡直是惑陽城，迷下蔡。
下面是配文：徐汀蘭，中學一級教師，任教高中語文。作為語文教師，她教學風趣幽默，成績顯著；作為班主任，她全身心投入，寬嚴相濟。她始終以春蠶的奉獻精神，在教育園地辛勤耕耘，致力于讓學生心中充滿陽光……
雖然這文章是口碑載道，連連褒獎，但是李思穎還是覺得沒有寫出徐汀蘭的優秀。再多的詞，用在她身上，都會有一種蒼白無力感。
李思穎右鍵保存了那張照片，拷到了U盤裏。
少女的心思，細膩妥帖，她只想把這點點滴滴關于那個人的美好瞬間給保留下來。彼時的她，其實并沒有想好今後要如何做，她只是想着，盡可能地在确保不給徐汀蘭添麻煩的情況下，偷偷地喜歡着她。
開學後的第一天，李思穎就拿着U盤跑到學校附近的一個照相館，讓老板把這張照片給洗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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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穎小心的把這張照片夾在一本空白的筆記本裏。這是她的心事，是她的感情，是她的希望。
她突然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則消息，說企鵝媽媽生完企鵝蛋之後會把蛋交給企鵝爸爸孵，有的企鵝爸爸因為年輕沒有經驗，會把蛋弄碎或者丢失。這個時候，企鵝爸爸的自尊心會受傷，他們會自欺欺人地拿一塊石頭，假裝成自己的蛋，接着孵。
李思穎覺得自己就是一只傻傻的呆頭企鵝，在冬天裏，撿了一塊虛幻的假象來安慰自己。有時候她會感謝周曉瑤，喜歡周曉瑤的三年，練就了自己隐忍克制的心性。不然真怕自己一個沒忍住，做出令徐汀蘭為難的事情。
就這樣，平平靜靜地喜歡着她，直到自己明白接下來該怎麽做。
最近李思穎越來越多的會考慮一個問題：以後要怎麽辦？
她的父母是保守思想很嚴重的一代，傳宗接代在他們看來是天經地義、毋庸置疑的事情。每個人的每個階段都有它規劃好的道路。
李思穎的媽媽一直想在彭市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再買一套房子，作為李思穎将來的婚房。雖然他們還有兩套安置房，但是安置房的位置比較偏，他們作為出租用了。畢竟就這一個女兒，雖然這應該是将來男方做的事情，但總是不由自主地想給李思穎更多的物質條件。
因為李思穎現在也上了高中，所以她媽媽有時候會在她面前說起這個事情，還想問問李思穎的意見，畢竟再買一套房子，幾乎就是傾家蕩産了，可能還需要貸點款。那家裏的壓力就會稍微重一點。
李思穎第一次聽的時候，是震驚，因為這個問題在她看來還很久遠。她并不想要什麽婚房，心裏直覺地便是抵觸。等媽媽幾次三番再提起，饒是她性子好也覺得煩躁了。
她要怎麽跟她媽媽說，她對男人不感興趣，她喜歡的是她的女老師？
李思穎其實并不讨厭男生，但是從來沒有一個男生讓她有動心的感覺，她的直覺告訴她，她沒法喜歡上一個男人。
有一次實在是心裏煩悶，忍不住朝正在商議買房的父母吼道：“煩不煩，我不會結婚的！”
李思穎的性格一直比較溫順乖巧，雖然黃清清說有時候也會露出大尾巴狼，但是給外人的感覺是很心平氣和的一個人。
也不知道從什麽開始，李思穎在家裏就會忍不住發脾氣，尤其是說起買房的時候。
李思穎的媽媽對李思穎的反應很是詫異，但是安慰自己說，小孩子單純，還沒往後面想過。這也側面反映了沒有早戀的情況，還喜滋滋的。
李思穎的爸爸看她發了幾次脾氣後，每當她媽媽要當着一家的面讨論買房的時候，就會朝她使眼色，示意等孩子不在的時候再讨論。他也想過李思穎的這種反常的表現是不是青春期的叛逆行為，但是直覺告訴他，沒這麽簡單。
那天晚上，李思穎做了一個夢。
她很少做夢，上一次做夢就是開學前那個關于作業的噩夢，有夢到徐汀蘭。
這一次，夢境裏，是一個沁涼潮濕的雨天，自己走在昏黃的夜燈下，沒有撐傘，擡頭看那廉纖雨絲滑過陳黃的燈光。
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晚上為什麽不回家？爸媽該擔心了吧？
不對……夢裏的自己想起來了，她被趕了出來，爸媽不要她了。
因為她歇斯底裏地朝爸媽吼出了內心的聲音：我喜歡的是女人！
她沒有對父母提徐汀蘭，她知道不能提。
她好像記起了媽媽幾近崩潰的哭聲，爸爸難以置信的眼神，他們皺着眉頭，讓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再回去，沒想清楚前不許回家！
李思穎就像一個孤魂野鬼一樣飄蕩在街上，汽車一輛輛駛過，輪胎下帶出飛濺的泥水，濺在李思穎本來就被雨水淋透的衣服上。
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眼前的路一片模糊氤氲。
這個時候，依稀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聲聲急切擔憂。
李思穎回頭，發現雨中，有一個纖細的身影朝自己跑來。
近了，才看清，是徐汀蘭。
自己所有的堅持和僞裝都在那一刻分崩離析，撲到她懷裏，哭着喊着：“爸媽不要我了！他們不要我了！……”
感覺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拍着自己的後背，柔和地安慰道：“別哭，別怕……”
李思穎聲嘶力竭地哭着，抽噎道：“他們不要我了，這世上沒人要我了！全世界都遺棄我了！”
徐汀蘭溫暖如風的聲音飄在耳邊，輕輕柔柔：“怎麽會呢，我在呢，不會沒人要你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徐汀蘭的懷裏哭了多久，只記得徐汀蘭不停地安慰自己，輕輕地拍着自己的後背。
李思穎醒來的時候，外面下着小雨，天還沒有亮，耳邊傳來陣陣春雷，轟隆隆地綿延且悠長。
她躺在床上，重新閉上眼睛，仔細地回想着剛才夢裏的那個情景，一顆躁動難安的心，竟然因為那個人夢裏的一句話，就得到了安撫。
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份感情，已經深入骨髓，不知不覺就成為了一種賴以生存的精神寄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