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月三十一號,周六,李思穎去了一趟書店。下個月就是徐汀蘭的生日了。
她在書店裏,看到過有賣派克的鋼筆。最便宜的一款是198元。這個價位的禮物,徐汀蘭應該不會拒絕。
她挑了一款紅色的,去文具店單獨又買了一瓶不堵筆的紅墨水,把這兩樣東西打包在一個盒子裏,放在一個小的禮物袋裏。
雖然高一的時候,徐汀蘭說下不為例,不能送禮。但是李思穎相信,以現在她和徐汀蘭的交情,應該不會拒收禮物才對。
如果不是後來的大意,李思穎的這份禮物,确實能送出去。
禮拜天晚上,李思穎正在書房裏,剛剛寫完徐汀蘭布置的那個什麽都不限的作文作業。
李思穎已經養成習慣了,她除了中規中矩地會寫一篇應試作文以外,還會随自己的心情寫一篇其他的文章,或是散文,或是短篇小說,或是短詩,也可能不寫。
有時候這随筆裏,會藏了那麽點小情愫,但是無根無據,也沒有特指的事件。就算她小小的任性吧,她也是青春年華,有些情思,需要找個地方宣洩下。
徐汀蘭有一次看了她的随筆後,私下裏在QQ上問她,是不是偷偷喜歡學校裏的誰。李思穎當時心裏一緊,順着她的話大着膽子回到:“你覺得我會喜歡誰?”
過了好一會,李思穎都沒等到徐汀蘭的回複。就在她以為徐汀蘭不會回複的時候,收到了她的消息:“我覺得是個女的。”
李思穎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很多。她不确定要不要繼續這個話題,難道徐汀蘭已經有所感覺?所以是在試探自己?
而電腦那邊的徐汀蘭,打字的手心裏,也是微微出汗。
她從開學沒多久,就猜到李思穎喜歡的是女生,但是當時她沒問,那個時候的李思穎,整個人沉悶低靡。徐汀蘭拿捏不好分寸,不敢說勸慰的話更不敢鼓勵,所有的話都打着模棱兩可的擦邊球,兩個人就這麽心照不宣。
直到後面,慢慢地看李思穎心性開朗起來,又看到她的随筆中,漸漸地感覺到她隐藏的感情。徐汀蘭當時還想,到底是年輕人,精力旺盛,一段感情結束後,不會懼怕另一段感情的開始。
但是她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麽一個人,讓李思穎默默喜歡着。她突然有一點點的羨慕,能被這個孩子喜歡,想必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吧。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裏,她就開口問了,也猜了。
但是沒想到李思穎那邊突然就不回複了。
Advertisement
徐汀蘭想,自己猜她喜歡女生的時候,李思穎沒有立馬反駁。說明這一點猜對了。
心裏把李思穎身邊關系比較好的女生都排了一遍,突然覺得某個人很可疑,于是又發了條消息:“是黃清清?”
李思穎看到徐汀蘭的消息又過來,心裏忐忑地突然有點不敢看,如果徐汀蘭問自己是不是喜歡她,那是承認還是否認呢?
就在糾結的時候,看到黃清清三個字,李思穎突然覺得一陣胃疼……
徐汀蘭性別倒是沒猜錯,這說明徐汀蘭已經接受了李思穎可能喜歡女生的性取向,李思穎看到徐汀蘭猜女生,心裏也沒有了尴尬和不安,反而有點小開心。
她在想,假如,假如以後有一天,她向徐汀蘭表白,徐汀蘭的意外和驚訝應該會少一分。
但是徐汀蘭猜的這名字,簡直差得十萬八千裏。
李思穎突然覺得被徐汀蘭氣到了,索性回了句:“你的腦細胞是不是備課的時候用完了?”
末了不解氣,又回了一句:“純粹抒情,別亂想,早點睡,女人熬夜老得快!”
對面的徐汀蘭收到這兩條消息,碰了一鼻子灰。心想,青春期的孩子,果然翻臉比翻書還快。
于是這話題就到這打住了,徐汀蘭後來想想,也覺得李思穎不可能喜歡黃清清,眼神不對。
李思穎寫完這周的随筆後,不自覺地就拿出徐汀蘭的照片看了一會。這時候媽媽突然敲門,讓李思穎出來吃水果,外面切好了哈密瓜。
李思穎吓得趕緊把照片夾進作文本裏,随媽媽出去吃哈密瓜去了。吃完後,陪着媽媽在客廳看了會電視,回到房間裏已經快十一點了。
刷牙洗漱後,李思穎準備睡覺,就把作業本都收拾進書包裏,免得明天一早匆匆忙忙。她一時沒有想起來,那張夾在作文本裏的照片。
周一的時候,李思穎照例把作業都收上來送到辦公室,并沒有想起來夾在作文本裏的那張照片。
下午體育課,測完了一趟800米的成績後,體育老師就讓大家自由活動了。
李思穎和黃清清在操場上散着步,享受着這初春和煦溫暖的陽光。班裏的陳子烨突然拿着一副乒乓球拍找過來,問李思穎打不打。
陳子烨長得眉清目秀,是李思穎見過的極為少數的,齊整幹淨的男生。性格也偏內向,平時話也不多,文文靜靜的,而且成績也不錯。。
他的位置,就在李思穎的後邊,所以兩個人平時關系還行。
陳子烨可能是太白淨了,反正和籃球足球都不沾邊,從來就沒有看他揮灑汗水的場面,就喜歡打乒乓球。他自從知道李思穎會打乒乓球後,體育課有時間就會找過來。
黃清清曾經打趣過李思穎:“你說陳子烨是不是喜歡你啊,班裏會打乒乓的人也不止你一個。”
李思穎其實也往這方面想過,但是憑她的直覺,她又覺得陳子烨看她的眼神很幹淨,看不到欲望也看不到害羞,實在是不像喜歡自己的。
除非這個男人比自己還懂得隐藏自己,這個不太可能。
一段時間後,陳子烨确實沒有過分的舉動,除了平時課下說說話,體育課上打打球,并沒有刻意在別的時候找過李思穎。
也許,只是單純覺得投緣吧,李思穎心想,就像自己和姜翀他們一樣。
黃清清:“那你們打吧,我看你們打。”
陳子烨:“反正随便打的,你也可以來玩玩啊。”
黃清清掏出手機浏覽起網頁來,不屑地說道:“才不要,盯着那個球,感覺自己都要變雞眼!”
李思穎和陳子烨笑笑,也沒理她,就管自己去旁邊的棚子下打球了。
沒一會,虞燕燕過來了,朝黃清清說道:“哎呀,你們在這裏啊,我找了你們好一會。”
黃清清一邊朝虞燕燕招招手,一邊朝李思穎遞過去一個微妙的眼神,一個料事如神的眼神。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虞燕燕會時不時地來找李思穎和黃清清聊聊天。
一開始黃清清還對李思穎說,肯定是那天李思穎“英雄救美”,所以虞燕燕想跟她們倆玩在一起。
但是久而久之,兩個人就發現,虞燕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陳子烨。
李思穎打了兩局,便識趣地對虞燕燕說:“要不你來打幾個?”
虞燕燕早就摩拳擦掌了,颠兒颠兒地接過李思穎的球拍,一臉嬌羞地看着對面的陳子烨說:“你打輕點哦。”
陳子烨掉了一身雞皮疙瘩,抽抽嘴,說:“好的……”
不同于和李思穎對打,虞燕燕把乒乓球越打越高,到後來直接打成一個完美的抛物線。對面的陳子烨面無表情地慢慢把抛物線壓低。
黃清清捅一捅旁邊的李思穎,低聲說:“他們倆如果在一起,一定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李思穎沒這麽覺得,她覺得虞燕燕似乎,太黑了一點,甚至比一般的男生還要黑。于是問道:“亮麗在哪裏?”
黃清清掩嘴笑道:“活脫脫電視裏的黑白無常。”
李思穎一邊說黃清清嘴惡毒,一邊卻越看越像。
黃清清感嘆地說:“真想給他們拍張照,哈哈,他們真要在一起,就太有趣了,就像奧利奧夾心餅幹。”
李思穎笑着讓黃清清積點口德。
但是笑着笑着,李思穎的面色卻開始沉下來。
拍照,照片!
李思穎腦海裏閃過什麽畫面!
突然想起來,昨天自己被媽媽叫出去,照片被她随手夾在了作文本裏!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突然停止跳動了,耳邊一切的聲音都消失了,後背冒出陣陣冷汗。
黃清清笑着笑着突然感覺身邊沒了聲音,轉頭看過去,就看到李思穎一張慘白的臉,表情就像見了鬼一樣,吓到:“我去,我不就提了一句黑白無常,你至于這麽驚吓嗎?”
李思穎回過神,立刻往徐汀蘭的辦公室跑去,邊跑邊對黃清清說:“我有點事情離開下。”并且嚴肅地囑咐了一句:“別跟過來!”
現在的李思穎,争分奪秒,內心在祈禱。
今天是周一,往常徐汀蘭基本會在周四的時候讓自己去拿作文本,發還給同學。所以,周一,徐汀蘭未必就馬上會批改,或許還來得及。
用百米沖刺的速度來形容李思穎也不過分,她氣喘籲籲地跑到辦公室門口,咽了口口水,緩了緩心緒,讓自己盡量看起來平靜一點,也顧不得擦額頭上的薄汗,擡手敲了敲門。
“進來”。
辦公室裏,只有英語老師。
擡頭看到李思穎,略有詫異:“李思穎?你找徐老師嗎?她去六班上課了。”
李思穎在來的路上就想好了,如果徐汀蘭在,她就直接耍無賴,就說要改一改自己的作文,下節課再還過來,雖然行為怪異,但是先拿回照片再說。如果徐汀蘭不在,更好辦,直接說自己交作業的時候不小心交錯了本子。
李思穎強裝淡定道:“哦,沒有。我早上交語文作業不小心交成了其他本子,我來找下拿回去。”
英語老師不疑有他,甚至感覺只聽了前半句,乖學生就是不用操心。讓李思穎自己去徐汀蘭桌上找,反正她就是語文課代表。
李思穎走近徐汀蘭的桌子。
桌上十分整潔,一臺筆記本,筆記本下面墊着厚厚的課本,因為徐汀蘭進來頸椎不好。旁邊靠牆的位子,堆着幾摞整齊的作業本,但是李思穎發現自己的作文本居然端端正正放在那摞作文本的最上面!
李思穎記得很清楚,自己的作文本明明不在第一本的。
難不成她看過了?李思穎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深吸兩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顫抖着伸過手,就像一個小偷一樣,戰戰兢兢地拿起自己的本子,快步走出辦公室。
剛拐出辦公室,她就迫不及待地翻開作業本。
上周寫的作文下面,空白着,還沒有批語,照片也好端端地放在裏面。
李思穎的心總算懸了下來,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深吸一口氣,把照片揣到自己的校服褲袋裏。若無其事地把作業本還了回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徐汀蘭,早已翻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