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月考後緊接着就召開了班會。

以往這個時候，是自己唯獨不多的被表揚的時候。有時候是進步，有時候是靠前的名次，雖然徐汀蘭都是一帶而過，但是李思穎能讀懂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是嘉許的，是驕傲的，是欣慰的。

這次月考考砸後，李思穎不敢去找徐汀蘭。她還沒想好要怎麽辦，要怎麽解釋，幹脆就當了鴕鳥把自己埋進沙子裏。

徐汀蘭走進來，手上帶着一本本子。

這是她記錄學生名次的本子，每一次月考，誰進步了，誰退步了，誰始終穩在前列，誰始終墊底在後，都會記在那個小本子上。

徐汀蘭表揚完進步的同學後，就點名批評了幾個考得不好的，李思穎就在那裏面，她名次不是墊底，但是退步的名數卻是最多的。

這個李思穎有心理準備，考這麽差，批評肯定是少不了的。

這是她高中以來，第一次被老師點名批評，還是被自己喜歡的老師。饒是有心理準備，可仍然抑制不住地難過。

心裏的委屈已然不受控制地蔓延，雖然只是一帶而過的批評，但是對李思穎來說，已經是一種奇恥大辱，臉上一陣陣的發燙，無地自容。

心酸、難堪的情緒啃噬着自己的心髒，眼前漸漸彌漫出霧氣。

這還沒完，徐汀蘭說完名次的事情後，面色寒霜地說道：“別以為只有高三才最重要，如果高二不打好基礎，別指望就靠高三去追趕。這個時候別人都是力争上游，居然還有人一掉就掉二十多名！腦子裏在想什麽呢？！”

這話說得疾言厲色，而且明顯的有所指了。

有不明就裏的同學開始左顧右盼，竊竊私語，想知道誰那麽有本事，能一下子掉二十多名。

李思穎的臉，紅了白，白了紅，最後是面如死灰。

她有想過徐汀蘭會批評自己，但是沒有想到她會點名單獨批評自己，當着全班的面，毫不留情。

她把頭壓得低低的，快貼在課桌上了，大顆大顆的眼淚滴在桌上。李思穎手忙腳亂地去擦眼睛，她不想當着全班的面出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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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汀蘭自然把李思穎的一切都盡收眼底，看到那個孩子偷偷抹眼淚，自從自己進來後就沒擡過頭。她是心疼的，但是更多的是痛心和着急！

她已經很謹慎地在處理和李思穎的關系了，簡直比她大學那會談戀愛還小心翼翼。

李思穎每次發過來的消息，她總是打完了回複又删，重新編輯，來來回回修改好幾次，覺得沒什麽不妥了才發，還每次都算好回複的頻率，斟酌着哪些可以不必回複的就盡量不回複，但是又不能表現得太過冷淡。

每次學校裏遠遠地看到李思穎，就會拐道從其他地方走，盡量避免和她正面接觸聊天的機會，但是不能讓她看到，覺得自己是在刻意躲避她。好幾次跟自己一起走的英語老師都莫名其妙。

就這樣謹小慎微，李思穎月考居然給她來了個退步二十多名！還沒有任何的解釋！徐汀蘭別提有多氣了。

她要的就是給李思穎一記當頭棒喝。

如果李思穎不想說就不會開口，但是無論如何，自己需要讓李思穎明白，高考不是兒戲，是決定一個人今後命運的關鍵一步，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對待，容不得馬虎應付！

以前李思穎乖巧懂事，不管心裏藏了什麽心事，成績總是穩定的。現在的李思穎，讓徐汀蘭有點捉摸不透。

徐汀蘭直覺裏認為，可能還是和自己有關。班會結束後，她還是打算和李思穎好好談一談。有些東西不挑出來，就會像毒瘤一樣滋長，不能因為不忍心拒絕，而毀了一個孩子的前途。

李思穎被徐汀蘭叫到辦公室區域最裏面的會議室。這個地方，她曾經和徐汀蘭一起待過，那時候是蕭瑟寒冷的冬天，如今這綠意盎然的薄夏，竟似乎比那日還要冷上幾分。

“坐吧”，徐汀蘭坐下，拉開自己旁邊的凳子，淡淡地說道。

李思穎坐到徐汀蘭的邊上，兩只小手緊張地放在腿上，低着頭，挺着背，坐得筆直拘謹。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徐汀蘭嘆了口氣道：“還是不願意跟我說原因嗎？”

李思穎心裏哀嘆一聲，這原因讓她怎麽開口，難道說自己是因為對徐汀蘭日思夜想所以才導致成績下降嗎？

徐汀蘭看着默不作聲的李思穎，只覺得心亂如麻。李思穎越是沉默，徐汀蘭就越感覺，絕對是跟自己脫不了關系。一團毛線硬是找不到線頭，不知道從哪裏入手。

這時候李思穎開口：“對不起，我最近不在狀态，老是胡思亂想，但是你放心，下次月考我一定努力，争取把成績提上來。”

徐汀蘭點點頭，李思穎不是一個不知輕重的孩子，班會上那一記，已經夠讓她清醒的了。只是不解開心結，徐汀蘭始終不放心。斟酌着、委婉地說道：“很多關系，其實是注定的，非人力能夠改變。你高一的時候，和姜翀、胡琛他們幾個玩得好，但你看，到高二了，跟你經常玩在一起的就是黃清清。”

李思穎擡頭看向徐汀蘭，黑亮的眸子裏閃過不安，她有一種預感，徐汀蘭要跟她說什麽。

徐汀蘭被李思穎認真的眼神給燙了一下，眼神不自然地轉向一邊，空悠悠地繼續說：“你以後還有很長的一段求學生涯，還會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不要太輕易地給自己下結論。”

李思穎的眸子暗了暗，原來，她果然是知道的。

也許是長時間地揣測猜疑，真的得到結果的時候，李思穎已經不像當初那麽害怕了。她只是覺得可悲。

徐汀蘭的話，輕輕緩緩，不着痕跡，但是每一句都像是在她心上劃了一刀。在徐汀蘭眼裏，自己的感情，輕得不值一提吧可能。曾經有過那麽幾次，抱有幻想，覺得徐汀蘭待自己，還是不同的。

可是，原來，師生，終究是師生。

越是這樣平淡自然的語氣，越是讓李思穎難過，就好像自己從來不曾在她的心裏留下過什麽，所以才能做到這麽疏離淡然。

“老師，你別說了……我知道了。”李思穎第一次在兩個人獨處的時候，規規矩矩地喊了句老師。

李思穎幾乎是用祈求的語氣，這些話她都明白，她都曉得，但是她不願意從徐汀蘭那邊聽到。

她擡頭望向天花板，極力克制着眼淚。幾次張了張嘴，又哆哆嗦嗦地閉上，好一番猶豫後，終于下定決心一樣說道：“下一次的月考，我一定會趕回前十。其他的話……求你別說了，好嗎？”

徐汀蘭嘆了口氣。她知道，只要李思穎下決心，成績的恢複，不是不可能。但是她仍然覺得這是有史以來找學生談話最失敗的一次。談着談着，把自己都談得心裏發悶。

李思穎站了起來，說道：“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出去了。”

看着那孩子慘白的臉頰，虛晃的身影，徐汀蘭覺得心裏，很不好受。但是她沒辦法，她是老師，這種關系一不留神就會釀成大禍。明知道沒有結果的感情，就應該結束在明确的拒絕和眼淚裏。

徐汀蘭不敢去看她，“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