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絕對跟他好好處”

陳開濟是被路上的鐵釘子紮到了腳,長長的釘子足有好幾厘米,深深地嵌入了腳心之中。

血不斷地從傷口處滲出來,池照幫他進行了緊急處理,這些都是臨床學生的基本功了,從實習到見習,池照練習過無數次。

止血,包紮,池照一步步做得井井有條,陳開濟張張口想要說些什麽,池照以為他還難受,語氣放緩了一點:“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了。”

陳開濟嘴唇翕動着,看着池照一步步的動作,最後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這裏距離他們住的衛生所已經不遠了,簡單處理完傷口之後,池照把陳開濟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半擡着他回到衛生所的大院。

進了門,一個師兄迎了過來:“怎麽了這是?”

“釘子紮了一下,”池照手裏還拎着買回來的菜,把菜遞給前來問話的師兄,“沒什麽大事兒,你們先吃吧,我去帶他處理一下傷口。”

現在隊伍裏都是心理科的,多是咨詢師,少部分醫師轉來的也已經很久不接觸臨床了,手生了,好在衛生所裏還有個老大夫,有基本的工具器械,可以幫助陳開濟進行傷口處理。

池照扶着陳開濟找到老大夫,又幫忙把他扶在床上,老大夫讓陳開濟半躺在床上,幫他把嵌在肉裏的釘子拔出來再清創止血,池照則負責在旁邊打下手。

老大夫到底是經驗豐富,三下五除二包紮好傷口:“好了。”

旁邊圍觀的師姐還不太放心:“這樣就可以了嗎?”

說是讓其他人先吃,他們也不可能就不管池照和陳開濟了,說話這個叫周若瑤的學姐就是陳開濟喜歡那個,确實挺溫柔的,不怪陳開濟惦記,一直關照着陳開濟的情況,熱騰騰的火鍋架着,還是一趟一趟地往這邊跑,她問老大夫,“這種情況得打破傷風吧?”

老大夫點頭,語氣有些無奈:“按理說是需要的,這個傷口有點深,但咱們這裏沒有這種東西,得到隔壁大灣村才有。”

疫苗屬于很難保存的醫療制品,現在他們在的這個衛生所顯然沒有這個條件。

“那怎麽辦?”池照微微皺眉,“不然我們現在去大灣村一趟?”

“會不會太麻煩了?”陳開濟有些猶豫,“咱們明天還要去別的村子,耽誤了正事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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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有點大少爺脾氣看不起人,陳開濟其實很有大局觀念,不想因為自己影響了整個隊的人,衆人在這邊猶豫着,旁邊站着一直沒說話的傅南岸開了口:“大灣村嗎?我們的下鄉計劃裏有這個村子,我可以和別的隊伍商量一下,讓我們明天先去那裏。”

陳開濟還在猶豫:“會不會……太麻煩了。”

傅南岸卻很堅持:“沒關系。”

如果不換的話陳開濟就要回縣城打疫苗,隊伍還有任務不能回去,傅南岸卻不會丢下他不管,他不是那樣的人。

“就這麽辦吧,”傅南岸向來決策迅速,很快打電話協調好了調換順序的事,“我和其他科室的人商量好了,咱們明天去大灣村。”

這顯然是現下最好的方案了,池照點頭同意:“那我們就先去大灣村打破傷風,然後明天和你們在那裏彙合。”

“我陪你們去,”傅南岸說,“你們兩個實習生去我不放心。”

池照和陳開濟都想推拒,但傅南岸堅持,于是三人還是一同踏上了去大灣村的路。村裏不通汽車,老大夫叫來兒子騎三輪摩托車送他們,晚風呼呼從耳邊刮過,四人很快就到了大灣村衛生站。

來之前傅南岸已經和衛生站的醫生們打過電話了,很快就有個約莫四十多歲的嬸嬸過來,把他們接入了衛生站裏。

“叫我趙嬸兒就行,”趙嬸低頭查看着陳開濟腳上的傷口,笑得還算和藹,“這是怎麽受傷的?”

“沒注意被路上的鐵釘紮到了,”陳開濟低着頭說,“謝謝您了。”

“下次小心一點,咱們農村地上就是有這些小東西,”趙嬸用碘伏在陳開濟的傷口上又擦了一圈,然後幫他打上了破傷風針,“行了,你這個傷口處理得很及時,沒什麽大事兒了。”

傷口處理得及時其實是池照的功勞,陳開濟偏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反正第二天整個隊的人都要過來,打完破傷風之後三人沒再回去,直接在大灣村衛生站留宿了一晚。時間晚了,衛生站裏的房間有限,只騰出來兩間可以睡的,傅南岸作為教授獨住一間,于是池照被迫和陳開濟住在了一間。

池照還是不太擅長和陳開濟單獨相處,把自己的被子疊好鑽進去,想了半晌有點別扭地說了句:“好好休息”,陳開濟嗯了聲,亦默默鑽入了自己的被子。

房間裏的燈關了,一點光亮都沒有,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折騰了一晚上池照也累了,躺在被子裏快睡着了,又聽到陳開濟低低地喊了聲:“池照?”

池照被這聲驚醒了:“嗯?你叫我嗎?”

陳開濟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對不起。”

池照還有點沒明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陳開濟繼續說道:“抱歉我之前那麽說你。”

這事兒提起來确實挺尴尬的,兩人的矛盾鬧了好幾個星期,池照确實是已經想開了,知道自己不需要和心理專業的實習生比了,但要說完全不介意陳開濟說的那些話那也是不可能的事,被人看底、被嘲諷沒能力沒人會喜歡,人之常情。

陳開濟自然知道這些,又繼續解釋:“我之前是真的不理解為什麽你們臨床學生要來心理科實習,後來傅教授讓我和你道歉,我還覺得有點委屈,覺得是他在偏袒你。”

他也是第一次說這種話,說得坑坑巴巴的,語氣有點不好意思:“直到剛才我才意識到,确實是術業有專攻吧,雖然我們也有那些臨床技能實驗課,但感覺還是不一樣,真讓我上手的時候我還是會慌。”

話說的再多都不如親身體驗一遍,一場不大不小的意外過後,陳開濟算是明白了這個道理,他雖然有時候會有點傲氣卻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主動低頭向池照示好:“我們以後肯定還會遇到各種意外,就,互相幫助,互相學習,你多擔待我點,成不?”

這話說的挺真誠了,池照點了點頭,說:“可以。”

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其實沒那麽多心眼,說開了,道歉了,池照很快原諒了他,實習生去不同科室輪轉的目的其實就是這樣,互相學習,取長補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半宿,原本的那點恩怨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陳開濟直接和池照稱兄道弟起來:“池哥!起床了!”

池照大他半歲,這聲哥确實叫的當之無愧,兩人疊好被子走出房間,正碰上剛巧碰上傅南岸出來。

畢竟不是專門住人的地方,衛生站的自來水管在走廊盡頭的一個小角落裏,怕傅南岸找不到,打過招呼之後池照主動說:“傅教授我幫您接點水吧,這邊水管不好找。”

傅南岸還沒說話,旁邊的陳開濟便先開了口:“池哥池哥你歇着吧!這活兒我來幹就行!”

陳開濟腳上有傷,走起來卻挺快,大步流星地朝着走廊盡頭走去,留池照和傅南岸兩人還站在原地。

“這是怎麽了?”傅南岸有些好笑地問池照,“他什麽時候這麽熱情了?”

池照也沒想到熟起來的陳開濟是這個樣子,只能眨眨眼睛說:“我也不知道。”

傅南岸問他:“你們倆和好了?”

“嗯,”池照摸了摸鼻尖,還惦記着傅南岸幫兩人調和矛盾的事情,“之前讓您擔心了。”

“沒關系。”傅南岸笑笑,不再說什麽。

陳開濟很快就端來了水,鄉下條件不好,三人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池照不讓陳開濟再亂跑。怕他腳再受傷,自己去把髒水潑到外面的土地上。

而趁着池照離開的功夫,陳開濟清了下嗓子,主動走到了傅南岸身邊:“傅教授,我有點話想和您說。”

傅南岸微微挑眉:“嗯?”

陳開濟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我……我就是想向您道個歉,我之前不該那麽說池照的。”

他是心理專業的年紀第一,學習好家世也好,算是傅南岸的嫡系學生,他的大少爺脾氣傅南岸一直都是知道的,倒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怎麽突然想開了?”

“就覺得池照挺厲害的,我看他給我包紮的時候特別熟練,”陳開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之前一直覺得您是在偏袒池照,現在才覺得您說得對,每個專業都有自己的特點,不能用同一個标準要求,比如您要讓我包紮我肯定就做不來,至少沒他那麽熟練。”

——原來是池照的功勞,這就不奇怪了,傅南岸從未懷疑過池照的能力。

“你們都是很好的學生,要好好相處,互相學習。”

傅南岸穩聲說,陳開濟馬上點頭:“那必須的,以後池照就是我池哥,我絕對跟他好好處!”

年輕人的情緒都寫在臉上,寫在說話的嗓音裏,陳開濟興致沖沖地描述起池照的好來,說自己為什麽早沒發現。男生的友誼來的很快,一晚上的聊天之後他就真把池照當兄弟了,傅南岸笑着聽他講,表情溫和,心底飛快地閃過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情緒。

像是細細的針在心髒上紮了一下,若有似無的,卻又有說不出來的滋味彌漫着。

池照啊,那确實是個受人歡迎的好孩子,對誰都熱情,招人喜歡。

傅南岸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撫摸着盲杖把手的位置,說:“挺好的。”

作者有話說:

傅教授你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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