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真的懂嗎

一個月過去,再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傅南岸有一秒鐘的晃神。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那患者在與池照寒暄,少年人清亮的嗓音傳來,傅南岸的手指微微一蜷,又很快松開。

絲絲縷縷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傅南岸垂下眼眸,莫名想到了池照那雙經常幫他敷眼睛的手,熱乎的,輕柔的,動作總是那麽小心。

池照的體溫好像比別人稍高一些,不管什麽時候手都是熱的,每次接觸時便能讓人輕易地感覺到。手是這樣人更是這樣,他就像是冬日裏的火爐,是黑夜裏亮光,執着,真誠,熱情,被他吸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對于所有人都是一樣。

所以,有了女朋友了也屬正常。

傅南岸刻意忽視掉心頭的那一抹情緒,他想,挺好的,池照年紀也不小了,找個能相伴左右的女朋友事件好事,之前趙嬸不是也這麽說過嗎,這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生活。

不想再聽診療室那邊的聲音了,傅南岸握住盲杖,緩緩朝辦公室的方向走去,這條路似乎變得格外漫長,傅南岸拄着盲杖一步一步,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手腕被人拽住:“教授,傅教授!”

思念在日積月累中逐漸濃郁,轉眼一個月過去,再見到傅南岸的時候,池照想都沒想就追了上來。他怕傅南岸要走,下意識地拽住了他的手腕,指尖的衣料觸感格外清晰,傅南岸腳步微頓,池照又如觸電一般松開了手。

心心念念的人在眼前的時候其實反而不知道要說什麽,池照蜷了蜷手指,半天也就憋出來一句:“您……您來查房啊?”

一晃一個月過去,說是要冷靜,池照卻時時刻刻都念着傅南岸。

吃飯時想,睡覺時想,學習的間隙也會想。尚且在聯系的時候是不會懂這種感覺的,你聽到貓叫聲都像是在叫他的名字,你明明知道他在,卻沒法再聯系他。

池照細細地描摹着傅南岸的容顏,不願意錯過他一絲一毫表情,傅南岸的表情很淡,臉上根本看不出什麽情緒。

“嗯,查房。”傅南岸應了聲,兩人都沒意識到這裏是診療室,查房根本不會到這個方向。

又沉默了兩秒,似乎沒有更多的話要說了,傅南岸又像是想起來什麽事兒似的,不經意般問道:“你們這是在幹嗎,錄視頻?”

“啊、哦,對的,周學姐要過生日嘛。”池照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解釋道,“'再過一周就是周學姐的生日了,我們準備給她一個驚喜。”

“知道了。”傅南岸很快應了聲,語氣依舊很淡。

許久沒見,連聊天都生疏了,不知道說什麽。池照不願意就這麽繼續結束話題,他早就在心裏打好腹稿了,他想邀請傅南岸一起來錄視頻的,話還沒開口,傅南岸倒是先說了,“你們錄吧,我不打擾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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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您……”

池照張口想要再說些什麽,傅南岸卻已然轉了身,他似乎不願再聊下去,很快拄着盲杖走遠了,只留下一個背影。

傅教授就這麽走了,池照滿心的遺憾,兩人滿打滿算也就說了兩句話,他不甘心,錄完手頭這個視頻,池照又給傅南岸發了個微信,措辭了挺久,問他要不要也給周若瑤錄一個祝福視頻,一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傅南岸的消息才回了過來。

-[不了,你們玩兒吧。]

池照趕忙發:[幾句話就行,不麻煩的。]

傅南岸依舊回:[算了吧。]

等了很久才等到這個和傅南岸接觸的機會,池照還是不想就這麽輕易放棄,又發了好幾條消息過去,跟傅南岸說哪怕錄一句也行,或者直接手寫個字條都行,這已經是很低的要求了,但傅南岸還是拒絕了,他說年輕人的東西他不好摻和,一個老師摻和進來敗興致。

這話說的就有點生分了,傅教授人緣一直很好,他溫和體貼,學生們敬他愛他,但并不會怕他,傅教授在學生們心裏一直都有很高的地位的,大家都巴不得和他多接觸,沒有誰會讨厭他的生日祝福。

晚上躺在床上,池照有點失眠,他反複翻看着和傅南岸的聊天記錄,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往常的傅教授不是這樣的,他很少有這麽冷的時候,就算是拒絕自己的時候都沒說過重話,剛被拒絕那會兒池照因為科室的事兒在微信上找了他一次,他的态度也沒有很冷漠,他向來把工作和感情區分的清楚。

傅南岸對學生很好,再怎麽樣也不會連個生日祝福都不願意錄的,除非……

池照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難道是自己哪裏惹到傅教授了嗎?

之後池照又試着聯系了傅南岸一次,這次傅南岸沒再拒絕,很爽快地答應了給周若瑤錄視頻,他沒讓池照幫忙,直接錄好了發在了池照郵箱,二十幾秒的視頻挺有誠意的,他跟周若瑤說了不少祝福的話,語氣溫和,對池照的态度卻依舊不鹹不淡。

視頻素材很快收集好了,在周若瑤生日的前一天晚上,陳開濟把視頻剪輯了出來,他做的很認真,每一幀的都是心意,還自彈自唱配了背景音樂。他和科室的後勤老師商量好了第二天晚上下班之後在辦公室的投影儀上放,準備給周若瑤一個驚喜。

說是驚喜,那前期就肯定得瞞着,所有人都配合得很默契,一直到生日這天下午周若瑤都不知道陳開濟還給自己準備了這份禮物,中午的時候兩人一起吃了頓飯,周若瑤以為這就算給她過生日了,結果晚上快下班的時候陳開濟卻給她發了條消息,跟她說:“下班先別走,來辦公室一趟。”

“怎麽啦,有什麽事兒嗎?”周若瑤滿頭霧水,根本沒忘這方面想,到辦公室才發現燈是關上的,正中央的投影儀放下來了,屏幕上閃着熒熒的光。

陳開濟按下了開始鍵,視頻的開頭是很多張照片,都是周若瑤的,有穿着白大褂的嚴謹模樣也有日常時的嬌俏笑容,許多張做成了膠卷的形式,有種時光悄然流逝的溫馨感。

漫長的照片滾過之後是大家的祝福,與照片相襯托,寓意從現在到未來,整個視頻的情緒是一直往上走的,最後的最後是陳開濟自己錄的一段話,沒有更多花裏胡哨的東西,鏡頭裏的他穿着白大褂朝鏡頭外的周若瑤伸出了手,露出一個大男孩兒最誠摯的笑容,跟她說了句:“生日快樂。”

這個禮物裏裏外外都透着真誠,用不用心是能感覺到的,周若瑤從看到視頻的瞬間眼眶就紅了。兩個有情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旁邊坐着的池照松了口氣。

怕出什麽意外,放視頻的時候池照全程都在,現在視頻放完了接下來也沒他什麽事了,人家小情侶情到濃時膩歪着,再打擾那就是電燈泡了。池照深藏功名與利祿地走出辦公室,迎面正撞上那天那個拍視頻的時候湊熱鬧的患者。

“這不是小池大夫嘛,”那患者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你的視頻錄完了嗎?”

“錄完了,剛都放完了,”池照随口應了句,又問他,“你來有事兒嗎?現在醫生都下班了,有什麽事兒你可以先和我說。”

“我就随便看看,剛不是聽到這邊是響了嘛,”那患者搖頭,又上下打量了池照一番,揶揄着問他,“怎麽樣,女朋友看到視頻有沒有很感動?喜歡這個禮物嗎?”

“那肯定喜歡啊,小陳挺用心的,要我我也感動,”那天拍視頻的時候兩人聊過兩句,池照指了指旁邊緊閉着的門,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人小情侶可不是在裏面親熱呢,你可別進去打擾啊。”

哪知那患者一下子就懵了:“什麽小陳什麽小情侶?不是你給你女朋友拍嗎?”

池照更是懵逼:“不是,誰說那是我女朋友?”

患者搖頭,一臉無辜,直到現在才知道他們是在跨頻聊天:“不知道啊!那天我這麽跟傅教授說的時候他也沒反駁我啊!”

……這誤會可大了,聽到傅南岸的名字,池照的腦袋裏嗡了一聲。

他似乎知道那天傅南岸的态度為什麽那麽冷漠了,他該不會是誤會他告白被拒之後馬上無縫銜接下一個了吧?!

可不能讓傅教授誤會了。

這麽想着,池照趕緊先給這患者解釋,解釋了兩句又趕緊往傅南岸的辦公室那邊走,一路上他都在翻來覆去地想着一會兒該怎麽解釋,真走到了傅南岸的辦公室門口,又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池照在門外猶豫了一會兒才敲響了房門,傅南岸就坐在辦公室裏,安安靜靜的,池照很久都沒有離他這麽近了,心跳有點快。

一直到傅南岸問了兩次是誰在哪裏,他才叫了聲“傅教授”。

聽出是池照的聲音,傅南岸的眉微微一皺,池照的心也跟着擰巴了一下,腦袋有點亂,他想都沒想便開了口:“那天的視頻是我幫陳開濟錄的。”

一句話說得沒頭沒尾,傅南岸沒聽懂,問了句“什麽?”,池照深吸口氣,這才慢慢組織起語言:“我就是想和您解釋一下,您好像誤會了,陳開濟和周若瑤學姐是一對兒的,那個視頻是陳開濟給周學姐準備的生日,我只是幫忙的,我和周學姐不是情侶。”

池照的情緒有點激動,他努力放緩自己的語速,說得仍然有些結巴,說完之後他便緊張地看着傅南岸,期待着他的反應,而傅南岸沉默了一會兒,只問了三個字:“還有嗎?”

“還有……”

傅教授的語氣太冷了,池照的語氣一頓。

是啊,還有什麽呢,他其實沒必要和傅南岸解釋這些,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可看着傅南岸冷漠的表情的時候,池照又覺得有些難受,心緩緩地下墜着,胸口有些悶。

池照不自覺往前走了兩步,說:“還有……我喜歡您。”

他是真的破罐子破摔了。

表白一次也是表白,兩次也是表白,反正已經說過了,無所畏懼了。傅南岸的眉頭微蹙着:“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和我沒關系。”

“不,我得解釋。”池照又往前走了兩步,就站在了傅南岸的面前。

他知道兩人的關系沒到這步,他沒資格和傅南岸解釋什麽,他猜不透傅南岸的想法,但他知道傅教授是誤會他了,他不想這樣。

“我不想您誤會我。”池照很認真地說,“您可以不喜歡我,但我的心就在您這兒,不會變的。”

話說到這兒的時候空氣沉默了,傅南岸的眼睑微垂,似乎并不想聊這個話題,但池照太想表達自己的感情了,那種情緒積壓在心頭的感覺是很難受的,他讨厭傅南岸對他的回避與漠視:“您讓我回去冷靜我也冷靜了,我冷靜了一個月也沒冷下來,每次想到您的時候我的心都是燙的,我真的很喜歡您,我、我……”

情緒激動起來的時候腦子是一片空白的,池照“我、我”了半天腦袋突然卡殼了,傅南岸的表情依舊是淡然的,池照的眼睛有點紅了,他的脖子梗着,最後說了句:“反正我就是喜歡您。”

這種感情太熱烈了,少年人的喜歡都是不加掩飾的,藏不住,池照近乎癡念的看着傅南岸,聲音都在抖了,傅南岸輕嘆口氣,依舊說:“你太小了。”

“我不小!”池照馬上反駁,他太讨厭傅南岸說自己年紀小了,就這一點是他無法逾越的橫溝,“您為什麽總說我年紀小啊,我是比您小了十歲,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喜歡是什麽,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我就是喜歡您。”

“你知道?”傅南岸微微擡眉,語氣有些奇怪。

“我知道,我懂的。”池照飛速地回答着。

他的呼吸聲很重,眼睛是通紅的,聲音都帶着哭腔了,他斬釘截鐵地說“我是個成年人了”,這是一種執拗又濃烈的情緒,越否認就越堅定,池照的牙關緊咬着,像是在渴求什麽東西的小狗,拼命地搖着尾巴,于是傅南岸驀地站了起來,擡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猝不及防,池照被按在了身後的牆上。

一陣痛意從的肩膀處傳來,傅南岸的手掌極其用力地捏着麻的肩膀。

疼,麻,緊接着就是心跳加速,許多感覺席卷而來,撩撥着池照敏感的神經,池照的腿有點軟了,他第一次意識到傅南岸還有這樣的一面,傅教授的表情是冷漠的,眉頭微蹙着,全然沒有平日的溫和,手上的動作格外強勢且不容拒絕。

灼熱的氣息就灑在池照的臉上,燙又燎人,池照的皮膚上泛起一層小小的雞皮疙瘩,他從未感受過這種壓制,直到這會兒他才意識到傅教授那句“大學時學過一點武術”不是唬人的,他輕易便能把他桎梏,讓他沒有半點掙脫的可能。

“傅教授……”池照下意識地叫了聲,嗓音有些發顫。

傅南岸沒有理會,只是用虎口繼續揉捏着他的肩膀,手掌是燙的,指尖在用力,傅南岸聲音裏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在流淌着,他問:“你真的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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