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個星期後,航航出院了。
肖婕回到許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
這天晚上,許一鳴難得早回。
在二樓聽到一樓院子裏傳來熟悉的泊車聲,正坐在地毯角落玩小汽車的航航擡起頭望了母親一眼。
肖婕手上動作停顧了一下,勾着唇遞了個笑容給他,便繼續将衣服裝進那個她結婚前帶來的行李箱裏。
幾分鐘後,房門被打開了,伴随看許一鳴笑意盎然的聲音。
“老婆,看我給你帶了什麽東西?”
肖婕沒有回頭,一雙大手不期然地從身後探過來,緊緊摟住她纖細的腰肢。“在做什麽?”
肖婕沒回答他,疊完手中的衣服,撫平後小心翼翼地塞到箱子裏。
許一鳴将頭擱在她肩膀上,語氣親呢,“我給你帶了 Prada這季的限量款。托一個朋友好不容易才淘來的。”
肖婕推開他,彎腰蓋上行李箱的蓋子。
“我特地帶回來給你的。”許一鳴像是沒有看見她冷淡的神色,依舊笑眯眯地道,”好久沒有給你買包包了,快看下喜不喜歡?”
“留着給別人吧。”肖婕看也不看他,将裝好的行李箱立好後,推到角落裏。
“哪有別人。”許一鳴又湊了上來,嘴唇便往她臉頰湊過去,“還生我氣?嗯?”
靠地那麽近,他故作親密的動作和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水氣息讓她全身起雞皮疙瘩。
“有意思嗎?”肖姚用力推開箍着她的高大身體,神色淡漠,“你大可不必這樣。”她的眼中一片冰冷,臉上更是疏遠地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
許一鳴終于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舌頭頂了下腮幫子。雙手插兜看看她,“所以,你這是真想和我離婚?”
肖婕不答反問,“我那天說得不夠清楚嗎?”
随手将落在額前的碎發撥到耳後,她望着那張曾經令她着迷萬分的臉,眸色愈發冷凝,一字一頓地強調,“我說了,離婚。不是氣話,也不是要挾。”
說完這句話,她平靜地等待他的反應。
許—鳴靜靜看着面前的女人,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搭一條卡其色的休閑褲,配着不施粉黛的一張臉,整個人顯得更加素雅。
這張秀氣的臉上有過笑容,有過嬌羞,也有過憤怒……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那樣冷若冰霜。
他們曾經那麽相愛,如今卻像兩個敵人一樣怒目相對。
他閉了閉眼睛,胸口劇烈起伏,指節捏地咯吱作響。
角落裏的許睿航并不知道父母間的争執,只是從許一鳴攥緊的拳頭和緊皺的眉頭中察覺到了父親的情緒。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爬了起來,邁着小短腿朝母親走去。
毛衣被人扯了幾下,肖婕低下頭,看見兒子稚氣的小臉,于是她探手将他抱了起來。
許一鳴的視線掠過一大一小兩人,他清楚地看見了兒子臉上的畏懼和抗拒。
那一刻情緒突然如同被點燃的鞭炮,“砰”一下炸開了。
面上掠過一抹狠厲。他怒氣沖沖走到床邊,用力拎起放在床上的那個鵝黃色包包,打開窗戶,毫不猶豫地扔了下去。
“愛要不要。”他轉身離開,頭也不回地甩上了門。
重重的關門聲讓許睿航小小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肖婕拍着他的後背,将他抱緊了些。“沒事了,沒事了。”
不一會兒樓下響起了車子啓動的聲音。
肖婕聽見大院門被開啓,透過窗,看見許一鳴那部白色寶馬飛快塵嚣而去,剛好軋過那個昂貴的限量版 Prada 。
她收回了眸光,只覺得諷刺無比。
天色漸晚,灰蒙蒙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許一鳴開着車子在路上漫無目的地溜達了幾圈,面前的手機響了兩次,都被他煩躁地按掉了。
那頭打電話的人也是極有耐心,持續不斷的鈴聲第三次響起的時候,許一鳴終于接起了電話。
“怎麽都不接我電話啊?”嬌媚的嗓音自手機那端響起。
許一鳴的視線落向愈發蕭瑟的街邊,“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餘钰晴嗔道,“這麽兇,她還在生氣啊?”
電話那頭—陣沉默,餘钰晴想了一下,試探道,“要不,我給她打個電話,解釋一下。”
“算了。”許一鳴撇了撇嘴,“逢場作戲也能當真,甭理她。”
佘钰晴眼中一暗,面上卻若無其事地勾了勾嘴唇,“所以,你們這是又吵架了嗎?”
被她這一問,許一鳴更加煩躁,幹脆把之前送包和肖婕提離婚的事情都和她說了一遍。末了還不忘問一句,“你說她是不是不識好歹?”
“唉。”佘钰晴嘆了口氣,“……也許她最近真的累到了。
許一鳴冷哼一聲,“天天在家裏就帶個孩子,又不用她做飯搞家務,哪裏就累了?”
“這倒是。”佘钰晴欲言又止,“她這……。”
“你別替她說話。”許一鳴沒好氣道,“只能說她心胸太狹隘了。”
佘钰晴捏緊了手機,嘆了口氣。
“只能說在家裏久了,有些事情她沒法理解吧。”
許—鳴冷嗤道,“家庭主婦一個,能懂什麽。”
“也是,一畢業就嫁人,無憂無慮的又沒經過職場歷練,哪裏懂得賺錢不易?”餘钰睛不無感慨。
“不提了,聽着就煩。”許一鳴打着方向盤,聲音更加不耐,“我找老吳出去喝兩杯。”
“喝酒傷身哦。”餘钰晴笑道,“閑着沒事研究着做了點海鮮粥,清淡不油膩。要不要過來嘗嘗?”
手機那頭的人沉默了一下。
餘钰晴倒也不着急,勾着唇慢條斯理地道,“外面雨下那麽大,你先喝點粥墊墊肚子。”
停頓了一下,她聲音更加柔和,“想喝酒還不容易,我再炒幾個小菜,回頭把老吳、小郭他們都叫上,也算是你當上總監後部門第一次小聚呗。”
許一鳴原本還有些猶豫,聽到後面的話便拾手看了下手表,這才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你通知部門的人,我十五分鐘後過去。”
不等她接話,他又加了一句,“晚上去路易,我請客。”
“到底家裏有礦,許總果然大方。”餘钰晴笑吟吟地道。
許一鳴扯了下嘴角,很快挂掉了電話。
既然家裏不能待,出去玩總可以了吧。
晚上,肖婕把航航哄睡後,拿出手機确定了一下明早的動車票。
已經提前和父母打過招呼,先回港城住一段時間。
離婚的事情她暫時沒有和他們說,當初是她自己不顧他們反對要嫁到興城來的,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後果只能由她自己來承擔。
身邊的小家夥動了一下,肖婕給他掖了掖被角,這才起身去洗漱。
剛從浴室出來,便聽見敲門聲響起。
肖婕擦着頭發擡頭看了眼牆上的鐘表,不知不竟已經十點了。
外面雨勢未停,淅淅瀝瀝地下着,襯地一樓大廳更加空曠冰涼。
沙發上的林梁英緊了紫身上的披肩,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這才擡眼示意站在一旁的兒媳婦,“坐吧。”
肖婕依言在她對面的紅木沙發上坐下來。
“天冷,先喝口熱茶。”林梁英笑道。
肖婕看了眼面前的白瓷茶杯,翠黃色的茶湯青黃明花,色澤翠綠,是碧螺春。
她收回視線,擡頭望向林梁英,“您特地讓張嬸叫我下來。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聽了她這話,林梁英只是淡淡一笑,低頭又抿了口茶,不緊不慢将茶杯放回茶桌上,視線這才落在對面的人身上。
“你嫁到我們家,也有五年了吧?”
“差三個月就五年了。”肖婕道。
“哦。”林梁英沉吟道,“那時間也不算短了。”
肖婕不語,等她說後面的話。
林梁英又扯了下披肩,面上笑意逐漸斂去,“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有些話我也就直說了。
肖婕點了下頭,“您只管說。”
林梁英又啜了口茶,“這三年,我們許家對你也不算差吧?”
“嗯。”肖婕彎了下嘴角,“吃穿用度都不愁。”
林梁英放下杯子,看着她淡笑道,”既然不愁吃不愁穿,還有個這麽上進的丈夫,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離婚?”
說完這句話,她擡了下下巴,直直看向肖婕。
空氣中有一瞬的凝滞,只有大門口傳來夜雨的沙沙聲響,
肖婕抿着唇看向那張保養得當的臉。姣好的五官很好地遺傳給了她的兒子,連同那若有似無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見她沒說話,林梁英放緩了語氣,“我知道你心裏的顧忌,只是男人的心本就貪婪,有了錢,就算逢場作戲也很正常。只要他的心還在家裏。你的位置還擺在這裏,不就行了。”停頓了一下,她又比着手道,“你看大伯家的、姑姑家那幾個小子,哪個不在外面養人的。一鳴和他們比起來真的穿好太多了,你這整天捕風提影的,自己不累,旁人看着都累。”
見肖婕依然不說話,林梁英又道,“而且你看航航這個樣子,大家都很無奈。以後還要花不少錢……”說着重重嘆了口氣,“明明我們許家的孩子都很正常,怎麽就出了他這一個……”
肖婕平靜的神色終于有了絲裂縫,攥緊了拳頭,語氣顫抖,“航航沒病。”
她站起身,定定看向沙發上的人,“我認真考慮過了。還是想離婚。除了航航,我可以什麽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