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敗感和憤怒感冒出來。

沙榮嘴巴嚅動,想也沒想:“扔出去吧。”

他沒看錢寧寧,走上樓梯間,中途和平英相遇,目光在平英身上狠狠剜了一眼。

國字臉得到命令,臉色好起來,不顧錢寧寧的掙紮,拉住她肩膀往外拖。

錢寧寧的斷腿在臺階上刮了一下,發出痛呼聲,國字臉聽着她慘叫聲表情變得更好了,拖人的速度加快。

剩下的幾人神情麻木的看着走遠的兩人,過了一會陸陸續續走開。

餘犀的目光跟随錢寧寧,直到兩人消失在別墅門口,她才收回目光。

她站在原地沒動,沉默不語。

沒過多久,外面傳出聲音,餘犀耳朵動了動。

箭支擦着空氣的爆破聲越來越近,她聽到箭支射中樹木尾端發出的震動聲和樹葉與風的摩擦聲。

一株植株被射中,汁水噴濺的聲音,吱吱的怪叫聲。

近了,更近了。

別墅外響起國字臉若有若無的慘叫。

起初只有餘犀能聽見,後來國字臉的聲音越來越大,一聲清晰地慘叫傳到別墅每個人的耳朵裏。

呂安還沒走出大廳,聽到慘叫聲後臉上的汗驀地下來,瘋狂跑向大門口。

他手撐住門,合金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緩慢朝中間聚攏,大門還沒關上,另一個男人推開他就要開門。呂安還在冒汗,看着男人急道:“不能開門!關上!關上!外面有人!”

Advertisement

男人沒聽,見呂安不肯松手,用力推開他後開門出去,目的地直奔國字臉慘叫的方向。

他走後,呂安快速爬起來,繼續關門。

這次更慘,後面呼啦啦一群人冒出來,直接将他擠出門外。

沙榮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出來,一馬當先沖進樹林裏。

混亂中餘犀跟在男人身後,也走了出去。

事情發生的突然,院子裏只剩下女人,院門敞開,沒有男人,沒有阻止。

一個女人站在原地,目光警惕地看着敞開的大門,木讷說道:“我們……要不要走?”

另一個女人點頭應聲:“嗯。”

幾個女人相視幾眼,找到相熟的人,交換眼神後回到別墅內。

沒過多久背着包走出來,消失在別墅門口。

平英背了食物,沒有找到餘犀,她沒覺得餘犀獨自跑走了,餘犀不是貪生怕死自己逃跑的人,她猜測她可能混亂中跟在男人們後面了。

平英回想起國字臉慘叫的方向,背好包裹準備出發。誰知王琳跟住她,扯住她衣袖說:“跟我來。”

平英想到被國字臉拉走的錢寧寧,又想起王琳和錢寧寧的關系,以為王琳和錢寧寧私下有聯系,知道錢寧寧在哪兒,于是順從地跟在她後面。

另一邊,人群很快的找到了國字臉。

他們是在高大的白楊樹上找到國字臉的。

國字臉的腳被繩子拴住一只,整個人倒挂在樹上,喉嚨口刺進一根箭羽。箭是從正面刺過去的,箭頭穿過喉嚨,刺透脖頸。

紅色的血液順着他的的臉頰、鼻孔、眼睛,一路流到頭發裏,凝聚成黑色的糊狀物。

頭底下的地上黑了一小片。

血漬凝固,氣味不消,吸引來幾只不知道有沒有變異的小動物。

一只黑色烏鴉停在國字臉屍體上,尖喙撕扯國字臉脖頸處露出的血肉。

它旁邊是一只顏色稍淺的老鼠,尖銳的牙齒在脖頸另一側啃食,臉上的毛發被鮮血染紅,進食的模樣恐怖。

沙榮撿起石頭,扔在國字臉懸挂的屍體上。

烏鴉和老鼠逃竄奔走。

背心男走到樹下,劃開國字臉腳上纏繞的繩子,砰地一聲,屍體落地。他低頭看幾眼,國字臉身上除了咽喉處致命一擊,其他地方沒有傷口,衣服上也沒有破損,露出在外的皮膚完好無存。

背心男看了看周圍,沒發現其他人的痕跡,說道:“沒有看到那個女人。”他停頓幾秒,繞着國字臉屍體四周走了一圈,重點看了附近的樹木和灌叢。

樹幹上沒有劃痕和箭支刺穿的孔洞,灌木叢迎風伫立,沒有踩倒的跡象。

他又補充道:“也沒有其他人活動的痕跡。”

現場很幹淨,像國字臉自己把腳套在繩子上,自己把自己吊在樹上。

奇怪的是,現場連國字臉走路的痕跡都沒有,國字臉仿佛憑空出現。

錢寧寧不見了,除了國字臉的屍體,他們什麽也沒看到。

沙榮順着國字臉脖頸處箭支射出的方向,走了足有十幾米,在一棵樹上找到被穿透的痕跡,樹幹上的洞有三分之一那麽深,足見射箭的人力量強大。

沙榮咬緊後槽牙,直覺告訴他,這次的敵人很難纏,不是他能對付的。

他顧不得國字臉的死和消失的錢寧寧,連屍體都來不及處理,招呼一聲說:“回別墅。”

現在還不知道別墅有沒有被人發現。

即使被人發現了也沒關系,別墅外牆堅固高大,關了門後輕易進不去人。

沙榮打算在別墅裏躲兩天。

餘犀随人流一起離開別墅,她沒跟在沙榮後面,在某個岔口和人群分開,一路向右走,很快發現了一撮灰燼。

一棵高大的樹下,裸露的樹根上放了塊鏽紅色的大石塊,石塊上是燒成灰燼的植株。餘犀撿了根樹枝,扒拉幾下灰燼,看到裏面沒有燒盡的葉子和植物莖稈。

燒枯的葉子上密密麻麻都是黑點。

餘犀早已知曉,這種黑色的點是植株在吸收了喪屍的血肉後被感染的跡象。

這附近有感染的植株。

她聽到不遠處人腳踩在泥地上的聲音,站起來拍掉手上的灰,順着岔路一路走過去。

走了十幾分鐘,前面的路消失,茂密的叢林中浮現凸起的小丘陵,過了丘陵,能看到綿延的山脈和翠綠的植物。

餘犀在叢林中緩慢穿梭。

一株白色的花苞在她經過時猛地張開花瓣,黑色的花蕊露出來,密密麻麻地宛如長了無數顆牙齒。

花蕊一張一合,倏忽間接觸到餘犀的身體,花瓣找到了認為可以食用的血肉,迅速裹住她的腳踝,咯吱咯吱地啃動聲此起彼伏。

餘犀沒有動,靜靜站在原地。

幾分鐘後,花瓣無力地從她腳踝上挪下來,不死心地攀上她另一只腳踝。

三分鐘過後,花瓣蔫噠噠地,重新合攏起來,變成一朵毫不起眼的普通花苞。

餘犀看了它幾眼,想一腳踩上去。

變異花好像察覺到她心思,整株花苞合攏的更加嚴實,拱進土裏只冒出幾片葉子。

餘犀腳擡起來,離埋在土裏的花苞還有十幾厘米的距離,眼看就要踩下去了,一支箭倏地射過來。

破空聲響起。

腳底下的變異花長了飛毛腿一樣,砰地從地裏鑽出來,撒着根莖張牙舞爪跑開。

箭羽應聲落地,直直射在變異花先前的位置,箭身半截入土,尾端晃動。

餘犀擡頭,只見十米遠處,一個帽檐蓋住半張臉的男人靜靜靠在樹幹上,拿着強弩的手蒼白如紙,手背上青筋暴起,血管裏像藏了什麽東西,輕微地鼓動着。

兩人誰都沒有動。

“咳咳。”

一聲咳嗽打破寂靜。

男人捂住嘴巴,側頭對着樹幹咳嗽起來。

是那個長得像死人的男人。

男人咳嗽完後走到餘犀面前,彎腰拔起地上的箭支,起身時看了她一眼,又默默收回視線,轉身往樹林深處走。

餘犀見他去的方向正是聲音傳來的方向,沒吭聲跟在他後面。

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樹木花草,灌木叢随意生長着,阻擋住前面的路。

男人将□□拎在手裏,一邊走一邊用弩推開灌木叢。

餘犀緊跟在他後面。

伴随着枝葉倒塌地聲音和男人時不時的咳嗽聲,兩人遇到了另外幾人。

那個叫郎震的大塊頭老遠就看見他們了,三兩步跑過來,看到餘犀後臉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打了聲招呼說:“餘犀!”

餘犀站在原地,禮貌性地回了句:“郎震。”

郎震一聽她還記得自己的名字,頓時更加高興了,挨到餘犀旁邊站定,他個頭比餘犀高,說話的時候微微弓起身子,身體前傾:“沒想到這麽快就又遇到了,真是緣分啊!”他頓了頓,掃了眼四周繼續說:“怎麽只有你一個,其他人呢?和你一起的幾個女人呢?還有那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人都去哪兒了?”

沒給餘犀回答的幾乎,郎震開口:“你不會是偷跑出來了吧?”

他問的太多,餘犀不知道該從哪個問題開始回答,只好揪住最後一個問題,認真想了想:“是……跑了出來。”

但不是偷跑出來。

郎震佩服的看向她,沖她豎了豎大拇指:“厲害!”

他沒有吹噓奉承的意思,就覺得眼前這個風一吹就倒的小姑娘,在那群人的看守下還能跑出來,确實挺厲害的。

沙榮多少算個小狠人,上次他們一行人經過陽蘭區的時候就聽過沙榮的名字,在郎震看來,沙榮算不上多厲害,但在餘犀這種柔弱女人眼中,沙榮算是不可逾越了。

餘犀敢逃,還逃成功了,郎震挺吃驚的。

他熱切地圍着餘犀,邀請她和他們同行。

餘犀不在乎和誰一起,點點頭,沉默地跟在幾人身後。

除了咳嗽男和郎震,之前在二樓看到的幾個人都在這兒,那個長得和蘿莉一樣的女人也在這兒,好像叫殷菁眉,就站在距離餘犀一米遠的地方。

殷菁眉在一旁盯着餘犀看了兩眼,便不再感興趣,相較于餘犀這個陌生人,她對拿強弩的咳嗽男更感興趣。

她目光落在咳嗽男身上。

這個弱不禁風的男人居然舍得從車上下來了?

還拿了把□□。

殷菁眉撇撇嘴,心說這人會用嗎。

烈日透過樹葉縫隙鑽進人肌膚裏,蟲鳴聲此起彼伏,吵得餘犀眼暈。

她伸手捂着耳朵,餘光瞥到旁邊的男人,見男人把□□背在身上,從兜裏掏出綠色的東西,繃着臉塞進耳朵裏。

餘犀愣了片刻,下意識把手伸了過去。

10、陳焰

男人被她的舉動吓到了,就那麽冷冷地盯着她的手,也不說話。

兩人對視幾秒,他才開口說:“什麽?”

餘犀指指他耳朵:“那個……”她不知道他在耳朵裏塞得是什麽,她沒見過那東西,只是直覺告訴她那東西對她有用。

她直說道:“我想要。”

咳嗽男明顯愣了一下,好像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說出來,眉頭皺在一起,像是在糾結要不要給,想了半天搖頭說:“我只有這一副。”

耳塞是他在一家超市裏順手拿的,當時沒拿幾副,後來路上陸陸續續丢了,只剩下最後一副。

他聲音有點啞,嗓子受傷了一樣,說完又開始低頭咳嗽起來。

餘犀哦了聲,沒有繼續說話。

她覺得那東西有用,對方不給她,她不會強求。

腦子裏殘存的記憶告訴她,搶這個字是不對的。

她不能搶。

再喜歡的東西也不能搶。

林子裏常年人跡稀少,很久以前壓實的路找不到痕跡,只能在雜草堆裏深一腳淺一腳摸索前行。

走了一陣,餘犀面前出現一只蒼白的手,手心布滿雜紋,正常人皮膚底下的淺粉色一點也沒有,整只手白得能看清皮肉下每根青中泛紫的血管。

手掌中心是那副耳塞。

餘犀瞳孔漸黑,幾乎變得和正常人一樣。

她去拿耳塞,指腹接觸到他蒼白的皮膚,又火速分開。

手指皮膚傳來異常的感覺,和剛觸摸了一塊溫熱的石頭一樣。

她好久沒有接觸到熱這種感覺了,險些記不起來。

與之一起的還有人皮膚紋路劃在指腹上的感覺。

有點軟,一捏就會碎。

這個人類摸起來真的好弱。

餘犀想。

她把耳塞塞進耳朵裏,周圍吱吱歪歪地聲音消退一些。雖然不能完全避免,但多少降低了些音量,至少那種叽叽喳喳叫嚣聲不會吵得她腦仁疼。

餘犀想起來腦仁這個詞,摸摸後腦勺,思忖自己還有沒有腦仁這樣東西。

幾人在灌木叢裏走了一陣,聽見遠處傳來叫喊聲和怒罵聲。

叫罵的聲音很大,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

隊伍最前方的郎震和上官南互相看了眼後,朝聲音的方向奔去。

殷菁眉和刁楚緊随其後。

還有一個餘犀不知道名字的敦厚男人,單眼皮顯得他整個人很沒有精神,膚色是常年在陽光底下曬出來的古銅色,手臂肌肉拱起,個子不高,像是縮小版的郎震。

他沒跟其他人離開,一直站在咳嗽男身後。

咳嗽男看到隊友陸續走遠後也下意識跟上,後來瞥見餘犀瘦弱的身軀,加快的腳步慢下來。

三人慢吞吞走在後面。

前面的叫罵聲越來越響,沖突爆發激烈,沒一會兒槍聲響起來。

憨厚男人走到咳嗽男前邊,摸着腦袋說道:“他們瘋了吧,這種地方也敢開槍?”

山林緊靠陽蘭區,末世初期不知道有多少喪屍和人跑進來,看起來無害的動植物下一秒有可能化身變異植株,把人穿腸捅腹。

這些玩意兒對聲音非常敏感,槍聲對它們來說就是飯前甜點,開飯的訊號。

開槍無異于找死。

咳嗽男嗯了聲,叮囑一句:“小心些。”

三人趕到現場,就見郎震等人躲在土堆後面。

刁楚側卧在土堆上,用衣服下擺擦拭手上的匕首,漂亮的雙眸看着近處争鬥的人群:“拿弩的幾個人很厲害,沙榮要死了。”

她說話的時候臉上沒什麽表情,起初還看兩眼對戰雙方,後來連看得興趣都沒有了,專心擦匕首。

郎震聞言贊同的點頭。

沒什麽異議,在場所有人都覺得沙榮要死了。

連餘犀也這麽覺得。

土堆不大,幾人靠的很近。

餘犀左側是咳嗽男,她能聽到他緩慢地呼吸聲和心髒沉悶地跳動聲,與之形成對比的是右側的郎震。

郎震的呼吸聲比咳嗽男要重,心髒也跳得快一些。

除了咳嗽男,餘犀還沒聽過誰的心髒跳得那麽慢。

她忍不住又去看咳嗽男,恰好被當面逮住。

餘犀眼睛不眨,慢聲細語開始自我介紹,說:“我叫餘犀,你叫……什麽。”

她這話像開了閘口,幾人的目光一齊看過來,臉上帶着似有非無的笑。

殷菁眉目露好奇,一個星期前,她也問過同樣的話,那病秧子當時靠在車上,看着火堆發呆,她問完後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也不發呆了,閉上眼睛裝聾啞人。

聽餘犀說話,她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咳嗽男身上。

想象餘犀和自己一樣吃癟的場景。

然後,就見男人喉頭滾動兩下,聲音輕之又輕。

“陳焰。”

“焰火的焰。”

餘犀跟着念:“陳……焰。”她得了新詞一樣,又念了一遍:“陳焰。”

“焰火的焰。”

第一遍咬字不清晰,說焰的時候牙齒和牙齒磕在一起,腮邊繃緊,發出咔噠的聲音。

第二遍要好的多,發音基本正确,就是吐字慢了點。

餘犀和平英交換名字的時候,她聽平英說,她是她的朋友。

她想,她和陳焰也交換了名字,他和她也是朋友了吧。

朋友之間的距離是可以近一點的。

餘犀往陳焰那邊湊了湊,兩人趴在土堆上,中間隔了一個拳頭大小。

她表情認真,看着陳焰蒼白的面龐,說話依然很慢:“你會死嗎?”

話說的突兀,是她随心之言,卻把陳焰說愣住了。

郎震在陳焰另一邊,對餘犀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頓覺一陣牙疼,哼唧兩聲:“這誰知道?死不死又不是誰能說了算的。”

他的話讓陳焰清醒過來,陳焰見餘犀在認真問,他也認真思考起來,過了一會兒說道:“會吧。”

誰不會死呢。

他說:“所有人都會死。”

不知道這話哪裏不對,就見餘犀聽後搖頭:“有的人不會死。”

郎震:“嘿!還有不會死的人?”

餘犀沒回答。

話題就此結束。

不遠處的争鬥愈來愈激烈,沙榮胳膊上插了支箭,箭的位置很刁鑽,從他手臂刺入,擦着骨頭穿透血肉,箭頭裹挾碎肉刺破胳膊另一端。

他在襯衫上撕了塊布條,咬住其中一頭,纏在胳膊上,防止出血過多。

箭支他沒拔下來,箭在胳膊裏的位置太危險,他沒把握,不敢貿然出手。

他腳下倒了個女人,是一個長頭發的女人,胸口插了同款箭支,血水從胸口處流出來,染黑前胸。

女人手握在箭尾處,睜大眼睛,瞳孔因為驚恐急劇收縮,嘴巴張大,臨死前最後幾秒扭頭去看沙榮,沒碰箭尾的另一只手想去抓沙榮的腿,被沙榮一腳踹在胸口上,徹底斷氣。

那個女人餘犀有印象,她第一天遇見沙榮一行人的時候,女人就已經在車上了。

在駐紮點休息的時候女人和她說過兩句話,什麽話她忘了。

她對這個人沒有太多印象,自然也就記不起她說了什麽。

她連她具體長什麽樣都沒有見過,只知道她滿頭滿臉的污泥。

不知道這女人怎麽從別墅裏出來的,又是怎麽被沙榮遇到的。

郎震見餘犀看着死去女人的屍體,以為她在傷心,忙上前擋住她視線,一邊擋一邊說:“人都死了,就別看了,再看也活不回來。”

餘犀沒吭聲,移開目光去看沙榮。

拿弩.弓的幾人看向這邊,有三人箭頭調轉方向,直指他們,另外兩人依然緊盯沙榮一行人。

為首的是位六十歲左右的老人,頭發半百,皮膚松弛。拿弓的手卻很穩。

他看向站在隊伍最前方的郎震,沉聲說道:“你們一起的?”

郎震擡手示意他沒有惡意,笑笑說:“我跟他們可不是一夥的,”見老人還沒放松警惕,心說總不能說自己是來看熱鬧的吧,正巧見沙榮看向餘犀,郎震靈光一閃,指着餘犀說:“這我隊友的妹子,”他下巴點點沙榮:“前段時間被這夥人擄去了,我們追查了一個星期才找到這。”

郎震踢踢陳焰:“看到沒?這就是我隊友。”把餘犀推到陳焰身上,畫蛇添足地說:“兄妹倆剛團聚,我隊友見他妹妹受委屈了,拉着我們過來報仇。”

郎震無視陳焰冷淡地眼神,心說自己可真是個機靈鬼。

忍不住飄起來,腳步向前邁了兩步。

然後就聽崩地一聲,一支箭緊貼他腳尖,深深插在土裏。

郎震:“……”

殷菁眉沒忍住哈哈嘲笑起來。

老人不為所動,沉聲說:“再往前一步,別怪我不客氣。”

郎震沒被他吓到,嬉皮笑臉:“老爺子火氣有點大啊,我退後我退後,您老可別一個手抖給我戳個窟窿眼。”

老人看出他們幾人不好惹,沒搭腔。

他們這邊耍嘴炮的時候,沙榮趁沒人注意他,悄悄挪了位置,然後抓緊時機,往老人的方向開了一槍。

與此同時,他算好了時機,在老人和另外兩人箭支射過來時,沒受傷的那只手去抓呂安,想拿他當擋箭牌。

餘犀一直看着他,在意識到沙榮要拿呂安擋包時,她嘴巴微張,輕輕呼出一口氣。

快被沙榮抓到的呂安只覺前面吹來一陣狂風,整個人控制不住往後退,那股風刮在他身上,将他直接掀翻在地。

沙榮抓了個空。

他表情驚愕,來不及去看發生了什麽,三支箭先後射過來,一支射在他胸口,一支射在他腿上,另一支射在他腹部。

胸口的那支箭插在心髒上,大量鮮血控制不住噴射出來。

沙榮手掌顫動,拼命去捂傷口,血液從他指縫裏溢出來,他捂住胸口,腹部的傷口開始流血,他又去捂腹部。

後知後覺發現腿部也插了根箭,骨縫裏一時間冒出密密麻麻的疼痛,他忍受不住踉跄倒地。

一旁的呂安來不及想剛才發生了什麽,手腳并用,驚恐後退,生怕沙榮拉着自己一起死。

11、我很厲害

沙榮确實想拉着他一起死,但他身上傷勢太多,出血嚴重,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沙榮目光陰毒地盯着老人,擡手就要開槍,臨死他也要拉個墊背的。

但老人比他動作快,瞬息之間,沙榮手上又多了根箭。

他倒在地上,徹底沒有力氣爬起來。

沙榮眼看活着無望,瞳孔渙散地看了看天,垂死掙紮的用盡所有力氣大吼起來。

回光返照外加拼死一搏,他聲音前所未有的大,穿透力極強,樹林裏到處回蕩着他的吼聲。

沒一會兒就聽見樹林中傳來沙沙地響動。

和老人并排站在一起的一個男人本想上前結果了沙榮,被老人制止住,老人動動耳朵,收起弩.弓,做了個手勢。

另外四人得到命令,邊警惕注意周圍邊站在老人身邊,然後和老人一起火速後退,撤離戰場。

呂安聽到周圍傳來的細碎聲音,驚吓過度,面色灰白,緊縮脖子拽着背心男的胳膊說:“走,走吧,我們走吧。”

沙榮剛才那一吼可是能要人命的。

這地方從天上到地上到處是動植物,血腥味外加吼聲,等會兒過來的動植物絕對不少。

餘犀一行人來後,背心男一直沉默的站在沙榮背後,沙榮被圍攻時他也沒出手幫忙。

沒有幾個人注意到他。

呂安的話讓衆人目光落在他身上。

背心男不顧呂安驚恐地聲音,也沒理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擡頭看向餘犀。

呂安還在拉他,他不得不收回視線,內心掙紮不已,最後抵不過心底的聲音,甩開呂安的手,走到餘犀面前,讷讷開口:“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四周的聲音越來越多,明顯有變異動植物趕來。

郎震等人四處張望。

餘犀看了眼背心男,又看看旁邊的陳焰,搖搖頭。

她不想和之前那夥人一起了。

背心男不死心,還想繼續再問。

呂安在後面焦急地喊:“田哥!”

背心男嗫嚅,嘴邊的話終究沒說出口,深深看了餘犀一眼,大跨步走回呂安身旁,和呂安還有另一個男人一起火速撤離。

四周除了陳焰一行人,就剩滿地狼藉。

沙榮失血過多,面色煞白,嘴角溢出血跡,死死盯着郎震幾人。

這時,第一只變異動物來臨。

它四爪抓住樹皮,緊緊貼在樹幹上,渾身的膚色和樹皮近乎一樣,兩者宛如融為一體。

只有微微轉動的眼珠顯露了蹤跡。

刁楚率先發現了它,匕首攥緊,嘴角繃緊:“做好準備。”

幾人在她說話時迅速改變方位。

他們動作熟練,仿佛經歷了千百遍一樣,相互之間側身靠背,彼此為後盾。

唯一不同的就是陳焰了。

陳焰拖着一副消瘦不堪的身軀站在原地,等所有人站好後,默默走到敦厚男人身後。

見餘犀還傻愣愣站在原地,陳焰朝她招招手:“過來。”

餘犀走過去,跟他并肩站在一起。

陳焰不緊不慢,自腰間掏出一把匕首,遞給餘犀,示意她拿着防身,餘犀想說不用,這種薄薄鐵片制作的東西看起來不太結實,她怕自己不注意掰斷了。

但她還沒有學會拒絕,見陳焰把東西遞到眼前了,也就拿了過來,拇指和食指捏住刀柄,另一只手拔開刀鞘,看清鐵片确實很薄後,又合上刀鞘,放到上衣兜裏。

這是她醒過來後第二次有人送她東西。

她把匕首和平英送的石頭放到一起。

摸到石頭時想起平英,餘犀鼻翼動了動,捕捉到幾裏外平英的氣味。

是鮮活的氣味,沒有血腥氣,也沒有那種讓她厭惡的腐朽的氣息。

她确定下來,平英沒有危險。

平英确實沒有遇到危險。

王琳拽上她離開,不是為了害她,是看中她的能力。

十幾個女人,能入得了王琳眼的沒有幾個。

她雖然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但不可否認的是,自私自利的人往往能第一時間捕捉到最自己最有利的人和條件。

平英是個什麽樣的人王琳管不着,她只知道,和平英一起,她走出山林,逃脫沙榮追蹤的幾率會大大增加。

除去平英,隊伍裏還有兩名女性,一名身高一米七多,短發纖細,露出的腿部肌肉結實緊致,看起來是經常運動、不會拖隊伍後腿的那種人。

另一名戴着棕框圓眼鏡,不算高,不到一米六的個子,膽子不大,看起來呆呆的。

王琳站在路口邊,看着前面漫天綠色,問圓眼鏡:“你确定是這裏?”

圓眼鏡點頭:“順着這條路往前走大概500米,左轉,下一個坡,然後在走一段路,就能走出這片山林了。”

末世前圓眼鏡在國內排行前十的大學念大二,成績優異,記憶力強悍。

走過的路能一絲不差的記下來。

有次聊天的時候王琳注意到圓眼鏡,有意無意套她話,摸清了她的底細。

她敢走出別墅,圓眼鏡是不可或缺的條件。

果然,走了一段路後,面前出現斜坡。

坡度很緩,就是弧度很長。

三人在樹叢裏撇開枝丫往下走,走到三分之一時,最前方的健碩女人突然叫了一聲。

王琳跨過面前的石頭,忙走過去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平英和圓眼鏡也圍了過來。

健碩女人沒說話,皺眉看着自己小腿後側。

平英順着她目光看去,只見她小腿的地方有一道劃痕,劃痕很長,大概有十幾厘米,細細密密滲出紅血珠。血珠逐漸變大,聚成滴狀,順着皮膚滑到腳踝,浸濕鞋子。

平英眉間擠出八字。

王琳的臉色瞬間變了,看向健碩女人的表情慢慢冷酷起來。

圓眼鏡要單純一些,不知道在叢林裏受傷意味着什麽,小嘴微張,說道:“怎麽破的?”一邊說還一邊去看周圍的植物,找完也沒在哪株植物上看到血跡,喃喃說:“被草劃傷的?”

沒人回答她。

健碩女人看到王琳的神色,意識到不對。

她穿着一件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薄款外套,這會兒也顧不得太多了,直接上手撕掉外套下擺,四處張望,看到不遠處一株寬葉植物,推開面前的枝丫走過去,扯了片葉子蓋在劃痕處,用布緊緊裹住。

平英拽斷一根細藤遞給她。

健碩女人說了句謝謝,接過細藤纏在腿上。

三人繼續順着緩坡前行。

行走的過程中,王琳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健碩女人身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進坡後,平英意識到王琳不是要和錢寧寧會合,她本想回去找餘犀,但眼見走出叢林有望,出了叢林後就可以去陽蘭區。

陽蘭區有物資、有車,還有她認識的朋友。

她可以整裝待發,再次踏上去荒漠的旅途。

平英不知道餘犀會不會和她一起去,她唯一能确定的是餘犀不會死,不會死在叢林裏。

過了緩坡後又走出一段距離,前方寬闊的柏油馬路出現在幾人面前。

平英回頭,深深看了眼密不透風的綠林,轉頭跟在王琳身後走了出去。

“你知道這玩意是什麽嗎?”郎震看着近乎和樹融為一體的植物,沒等別人回答他的問題,啧啧稱奇道:“壁虎,老子第一次見到會變色的壁虎,這玩意兒不會是壁虎和變色龍雜交出來的吧?不對啊,生殖隔離也不是說着玩兒的啊!”

一旁的刁楚忍無可忍:“閉嘴吧你。”她手裏的匕首飛出去,準确無誤的插進壁虎的腦袋。

壁虎四爪和尾巴瘋狂晃動,卻沒法掙脫匕首,幾秒鐘後身體下墜,徹底不動。

刁楚走過去,拔掉匕首,壁虎的屍體啪一聲落在枯葉堆上。她随便抓了把葉子擦幹淨匕首,然後快速起跑,離開原地。

郎震幾人緊随其後。

陳焰和敦厚男人這次沒有劃水,速度極快的跟在隊伍後面,和前方的上官南僅僅隔了半米遠。

餘犀腿腳僵直,沒有那麽靈活,跑起來不算快,勉勉強強跟上。

每當她距離陳焰超過一米,前方的男人就會扭頭停下來,等她跟上後繼續往前跑。

她有次被藏在枯草底下的坑洞絆倒,整個人摔在地上,陳焰便轉回來,将她拽起來後拉着她繼續跑。

餘犀感受到手指皮膚傳來的溫熱感,眸子漆黑一片。

身後傳來刺耳興奮地尖叫聲。

餘犀回頭,就見一只和人腦袋差不多大的黑色長毛生物趴在沙榮的胸口啃食他的血肉。

尖叫聲沒持續多久,地面上的枯枝殘葉下慢慢湧動出一群黑色的生物,密密麻麻的一層,爬上沙榮的身體,在長毛生物沒有反應過來時鑽進它的皮毛下。

很快尖叫聲停止,地上只剩下兩具白色的骷髅。

樹上幾只頭頂光禿的雜毛鳥看到骷髅後驚叫兩聲,振翅飛走。

附近聚集的變異動植物陸陸續續離開,豎起的瞳仁中充斥警惕。

餘犀收回目光,跟在陳焰身後繼續跑。

一群人一直跑到河邊才停下。

殷菁眉大口喘着粗氣,靠在河邊的樹上,呼吸急促,額角的汗順着下巴滴在衣服上。

她摸着狂跳的胸口說:“剛才那是什麽東西?”一句話說得差點沒喘上氣,頓了下繼續說:“就那黑色的。”

郎震抹了把頭發:“看起來像螞蟻。”

他扭頭去看敦厚男人:“劉哥,你見過螞蟻變異嗎?”

餘犀看着一路上跟在自己身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