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人盯着火堆,想開口又不好意思說,她瞟了眼不遠處的沙榮等人,壓壓嘴角,身子前傾,說話聲音又細又輕:“你說,把我們的情況告訴樓上那幾個人,他們會不會救我們?”
六個人她只看到了三個,除了那個叫上官的書生男,剩餘二人都很厲害。
比沙榮要厲害。
比在場的所有人都要厲害。
他們要是出手救人,沙榮不是對手。
“不能吧……”另一個女人開口說。
她撇撇嘴,末世裏哪兒有那麽多好人。
王琳在聽到女人提議的時候眼睛一亮:“怎麽不能?”她指着餘犀篤定說:“要不是他們幫忙,餘犀早被變異植株吃了,“能救餘犀,說明他們是一群好人,對一群好人來說,救一個是救,救兩個也是救,只要我們找機會求助,他們肯定會幫忙的!”
她語氣堅定,感染了周圍幾個人,有人跟着附和說:“對啊,他們能救餘犀,肯定也會救我們的。”
錢寧寧擔心道:“他們是為了殺變異植株順手救的餘犀吧。”順手救和單獨救不是一個概念。
救一個人和救一群人的難度同樣不同。
遠的不說,單就目前來講,救了她們這群人,要怎麽安置她們?外面那兩輛越野車可裝不下那麽多人。
還有,那群人的目的地在哪兒?怎麽能确定他們是好人,而不是和沙榮一夥人一樣惡心?
錢寧寧想得遠,把顧慮一條條說出來,角落裏再次恢複寂靜。
過了一會兒,王琳冷着張臉,壓低的聲音帶着蠱惑和嘲諷:“再壞能壞到哪去?不試試我們怎麽知道。”她瞥了眼大廳中間短發女殘破的屍體,冷哼道:“還是說你們也想變成她那樣?也想被人砸碎腦袋?”
女人們看向短發女的屍體,有幾人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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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琳的話像一記重雷,轟在每個人的腦袋裏,先前猶豫的幾人堅定下來,小聲說道:“我們找機會向那群人求救。”
錢寧寧看着短發女的屍體,沒有反駁。
就像王琳說的,事情不會比現在更壞了,就算她們識人不清,樓上那群人是爛了芯的壞人,也不會比沙榮更壞了。
就在一群人小聲讨論該怎麽求助的時候,屋內的溫度再度降低。餘犀靠在冰冷的牆面上,慢慢閉上眼睛。
她才醒了沒多久的時間,驟然從土裏爬出來,身體還沒來得及适應。
這會聽着衆人的聲音,睡意襲上來,慢慢靠在牆邊睡着了。
再度醒來時天已經亮了,光線透過窗戶縫鑽進來,昏暗的房子裏出現一點亮光。
門不知道被誰打開了一扇,大刺刺敞開着,門外傳來的呼喊聲。
沒多久,沙榮和呂安并肩走進來,來到女人堆裏,手裏的木棍敲在每個女人身上,喊道:“起來,全他媽給我起來!”
女人們睜着惺忪睡眼,還沒看清眼前的人是誰,條件反射般火速站好。
沙榮擡眼看了看樓上,沒聽見動靜,他指揮呂安說:“你帶她們去外面找柴火,找到後堆到樓梯底下。”
呂安點頭應是。
沙榮又看向餘犀幾人:“你們四個人,把屍體搬出去,找個地方燒了。”
死亡的喪屍沒有危害性,既不會傳染人也不會再次複活,屍體在人群密集、高樓林立的都市裏完全不用去管。之所以要燒掉短發女和黑T男的屍體,是因為這地方在護林帶裏,護林帶中動植物很多,動植物會循着氣味找到喪屍屍體。
它們吸收了喪屍的血肉,會進化成變異植株。
就像昨晚的那株植物,在吞噬了喪屍的血肉後,變異成了一株怪物。
變異動植物比喪屍要難纏的多,尤其是在荒漠了,單個行人遇到變異動植物必死無疑。
為了确保變異動植物的數量不那麽多,在殺死喪屍後,屍體能燒的盡量燒掉。
餘犀和平英拉住短發女的屍體,兩人拖着屍體走到樓外。
背心男站在門外,看到她們出來,招了招手說道:“這邊。”
兩人拖着屍體走過去,跟在背心男身後,繞到房子後面。
繞過去看到房子後有一個巨大的坑洞,裏面焦黑一片,除了飄過來的幹枯樹葉外,還有一些沒能燒光的人類骨頭。
背心男示意兩人放下屍體,他走過去。
餘犀讓開位置。
背心男看了她一眼,悶不啃聲彎腰,拖着短發女的屍體扔進坑裏。
坑內飄起黑色塵土,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來,有顆人類頭骨被屍體砸碎,變成一捧粉末。
很快,錢寧寧和王琳也拖着屍體走過來。
這次背心男沒有幫忙,他手拿斧頭,站在坑邊緣的位置,指着坑內說道:“擡進去。”
王琳看見他幫餘犀兩人擡屍體了,見他現在站在坑邊不肯幫忙,心裏極度不平衡,怒視他一眼,咬緊牙關擡起屍體,和錢寧寧一起扔進坑裏。
扔屍體的時候她松手不及時差點被拽下去,一只腳滑脫,整個身體後仰,幸好錢寧寧手快拽住她。
王琳險險脫離坑邊,回頭瞅見站在她身後一動不動的餘犀,緊張驚恐的情緒急需出洩口,她看着餘犀,想到背心男看她的眼神,妒忌、仇恨、鄙夷、羨慕,諸多情緒夾在在一起,最後全部轉變成怒意,憤怒說道:“你怎麽不拉我一把?”
餘犀沒說話。
王琳覺得自己站在了制高點上,看到餘犀不理她後更憤怒了:“你就這麽眼睜睜看着我掉下去?你怎麽這麽狠?!”
餘犀看了她一眼,沒吭聲,跟在背心男身後慢悠悠走開。
王琳還要說什麽,錢寧寧拉住她:“好了好了,呂安還在等我們,我們該去撿柴了。”
王琳氣得跺腳:“你看那兩人,見死不救!”
錢寧寧壓下脾氣,好聲安慰幾句,終于平息掉王琳的怒氣,兩人這才離開坑洞。
沒過多久,有人抱了幹柴扔在坑洞裏,幹柴填滿坑底,呂安抱了一麻袋枯樹葉,灑在幹柴上面,順着坑洞邊跳下去,在幾個角落裏點燃枯葉。
樹葉燃起火苗,起初很小,後來越來越大,引得樹枝也燃燒起來。
呂安爬出坑洞,站在人群中默默看着被火光包圍的屍體。
背心男把地上漏掉的木頭扔下去,火苗遇到幹柴,忽的一下竄起來,而後是皮肉水分燃燒的噼裏啪啦的聲音。
屍體內冒出黑水,一股難聞的氣味混合蛋白質燒焦的氣味傳出來。
人群裏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靜靜站在旁邊,直到火焰燒灼殆盡,坑洞留下幾片碎骨,一個男人招手,指揮衆人分散撿柴。
天氣難得沒那麽炎熱,沙榮一行人撿完枯樹枝,草草吃了頓飯後,駕車離開駐紮地。
一直到他們離開,樓上的人也沒有下來。
7、陽蘭區邊緣
沙榮等人離開兩小時後,駐紮點陸陸續續有動靜傳出來。
刁楚從車上拿了兩個鐵架和鍋,上樓支起鐵架,點火做飯。
殷菁眉半桶水倒進鍋裏,挑眉說:“夠了嗎?”
刁楚點頭。
書生拿了調味品和各種蔬菜雜物,水開後一股腦倒進鍋裏。看看東西不夠,又拆了兩包面條放進去。
他們在外邊呆久了,鍋碗瓢盆這類東西基本備齊放在車廂裏。
鍋是上個月在一家小破工廠的廚房裏找到的,大鐵鍋糊在竈臺上,被郎震單手拎起來,擦都沒擦塞進後備箱。
那麽大個後備箱差點沒放開。
大鍋飯很快熟了,胡亂煮的東西并不難吃,一鍋炖菜連面帶湯吃得幹幹淨淨。
飯後,幾人窩在牆邊消食。
郎震酒足飯飽,懶洋洋伸長腿,一邊剔牙一邊說:“那夥人順着公路往東走了,不出意外的話目的地是陽蘭區。”
“那群女人也跟着走了?”上官南撿起咳嗽男旁邊的葉子,見咳嗽男默不作聲嚼了半片葉子,他也拾起一片嚼了口,咽下去時澀苦的味道在舌根蔓延開,充斥口腔,上官南呸了兩聲,扔掉手上啃得都是牙印的小半片葉子,狐疑的看向咳嗽男。
這玩意也能吃得下去?
郎震:“跟着走了,看樣子她們是逃不了了。”
他說着,随手從兜裏掏出張紙條,展開壓平。
紙條不過拇指大小,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撕下來的,紙張偏黃,邊緣還有燒過的痕跡,中間用炭筆歪歪扭扭寫了“救我們”三個字,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郎震嘿了聲:“也不知道她們哪來的膽子。”那群女的看起來膽子針眼大,沒想到還敢偷往他們這兒偷塞紙條,也不怕被那群男人逮住。
殷菁眉嘁了聲:“誰知道呢。”她手裏也把玩着東西,不過不是紙張,是一塊很小的藏青色布條,布條上用黑色炭筆寫了同樣的三個字。
字跡挺模糊的,應該是布料不好寫,炭筆描了很多遍,又糊又難看。
除了他們倆,上官南也收到了求救紙條。
他收到的紙條早在生火的時候被他扔進鍋底了。
上午趁着沙榮出去撿柴的功夫,幾個女人溜進二樓,慌忙中将紙條塞給樓上幾人。
一共四個女人,一個在下面放哨,另外三個奔上樓梯。她們早先觀察好目标,人手一張救命符,負責塞給對應的人。
上官南燒掉紙條的原因很簡單,那個女人往他手裏塞紙條的時候在他手心裏撓了一下。
他還是第一次被女人撓手心,當時直接愣住了,連女人長什麽樣子都忘了看,回頭反應過來時惡心的不得了,看見紙條下意識反胃,想也不想扔進火堆裏。
郎震繼續說:“救不救?”
上官南那股惡心勁還沒過去,第一個回答:“不救!”
郎震:“為啥不救?”
上官南:……
媽的,見了沒兩次面就開始撓他手心,他要真跑過去救人,那女的不得半夜脫光了爬他被窩裏?
被女人撓手心是不可能說的,死都不可能說,說了這群人非得笑死他。他板着一張臉:“不救就是不救,哪有那麽多理由。”
殷菁眉向來喜歡和人唱反調,開口說:“救呗,反正也沒什麽事兒。”
刁楚:“救人的話我們要去陽蘭區。”
殷菁眉:“去陽蘭區就去陽蘭區呗。”
刁楚:“陽蘭區喪屍很多,大部分動植物變異。”潛意思是很危險。
殷菁眉滿不在乎:“就當去喪屍堆裏旅游了。”
意見相悖,幾人決定投票表決,咳嗽男第一票棄權,當起了唱票官。
他向來不會參加這種帶有争議性的無聊話題,往往會第一個舉手放棄。
他聲音極輕,呼吸聲時有時無,蒼白着面龐看着幾人說道:“刁楚、上官南持反對票,郎震、殷菁眉、劉國裏持同意票。”喘了兩口氣,繼續說:“今晚過後,我們趕往陽蘭區。”
……
餘犀一行人擠在貨車車廂裏,車裏少了兩個人。
黑T男慣常喜歡靠的位置被另一個男人占據了。那個男人國字臉,平頭,面皮褶皺粗糙,胳膊因擠在悶熱的車廂裏冒汗,領口處濕黑了一圈。酸臭味從他身上傳出來。
他眼神淫.穢,目光在平英裸露的大腿處流連,直到被沙榮踹了一腳,平頭男黏連的視線不舍收回,嘟囔說:“我就看看,踢我做什麽?”
沙榮冷笑一聲,腳尖放在平英大腿上,平英反射性縮腿。
沙榮指着她說:“這是我的。”
平頭男又嘟囔句什麽,扭頭看向外邊,沒過多久忍不住又看過來,這次學乖了,沒敢看平英,看着隊伍裏的另一個女人。
餘犀身上的困倦勁沒消,上車時就靠在車廂上睡着了。
她是被吵醒的。
醒過來的時候車子依然行駛在沙漠公路上,沙榮拽着枯瘦女人的頭發,硬摁着她腦袋在鐵皮車廂上撞。
箱子發出的響聲和沙榮怒罵的聲音混合在一起。
“就這麽不願意在老子車上呆?當初怎麽不留在沙漠裏?死活抱着我大腿,求着我救你,怎麽,現在找到更好的目标了,想過河拆橋?”
瘦弱女人哭着說沒有。
沙榮撐開瘦弱女人的嘴,手裏捏着的布條塞進女人嘴裏,一邊塞一邊惡狠狠說道:“沒有?這是什麽?你當老子眼瞎?!”
那是小半塊看不出顏色的布料,餘犀記得瘦弱女人拿炭筆在上面寫過字,寫了什麽字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這女人站在樓梯口,握住紙條渴望的看着樓上目光所及的空蕩位置。
瘦弱女人後來走開了。
她沒有勇氣上樓遞布條,懷揣布條爬上貨車。
看樣子是被沙榮發現了。
沙榮拽住瘦弱女人,想把她拎下車,瘦弱女人目光驚恐,手指死死扣在鐵皮縫隙裏,皮膚摳破,鮮血冒出。她沒有在意,睜大無神的雙眼,哭叫聲飽含絕望。
“不要把我扔下車……不要把我扔下車!我沒遞紙條……沒遞紙條——”求饒和辯解的話語異常無力。
沙榮拽不動她,幹脆雙手抓住她兩條腿,用力把人甩下車。
人體摔在水泥地上的聲音響起來,車上的人不自覺顫動了兩下。
餘犀靜靜看着瘦弱女人,鮮紅的血液從瘦弱女人嘴角滑下來,一股血腥味襲來。
那股味道寡淡的很,和瘦弱女人一樣讓人毫無食欲。
餘犀摸摸肚子,她有點餓了。
車子在瘦弱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開走,車廂裏的呼吸聲都輕了起來。
有個和瘦弱女人交好的女人捂住嘴巴強忍哭泣。
沙榮抽了根煙,目光冷冷瞥了一圈,半是威脅半是警告的說道:“進了這輛車,就是我的人,誰他媽再敢給老子出幺蛾子,”他看向遠處只剩一個黑點的瘦弱女人:“可就不是被我拖下車那麽簡單了。”
他目光落在哭泣的女人身上,女人頓時哽住。
沙榮:“惹怒了我,到了陽蘭區,把你們扔到喪屍堆裏喂喪屍。”
沒人敢說話。
車子繼續在空曠的公路上行駛。
行駛了三天,他們沒有遇到哪怕一個人類,喪屍也沒遇見幾個,多是喪屍皮包骨頭的殘肢,或是挂在某株變黑了的樹枝上,或是被幾棵藤蔓纏繞。
餘犀還看到一只吊在蛛網上的巨大的蜘蛛,它旁邊是一顆和它差不多大的喪屍腦袋。
每當遇到這些變異動植物的時候,車上的人會瞬間警惕起來,車速也會開到最大。
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被變異動植物盯上。
一棵不過兩米高的白楊樹在車子經過時拔根追了上來,一根樹枝柔韌拉成,透過車子縫隙,枝條纏繞出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倏忽間面如土色,手上的斧頭砍在樹枝上,但他砍得沒有樹枝纏繞的快,很快變異白楊樹又一根枝條纏了上來,死死裹住他的腰肢和一條大腿。
眼看白楊樹越來越近,沙榮明知不敵,當機立斷将男人踹下車,面對衆人驚恐的目光,聲音冷酷如冰:“這東西盯上的獵物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和它對着幹只會死更多人。”
幾個女人下意識離沙榮遠了些。
沙榮:“它得到獵物後,吃飽了就不會追上來了。”
呂安擦擦冷汗,默默靠後一點,低頭自我催眠道:“吃飽了,吃飽了就不會追上來了。”
果然,白楊樹在得到獵物後沒有繼續追上來。根莖密密麻麻刺進男人的身體,拖着屍體返回護林帶中。
白楊樹的事情過後,車上沒有一個人敢忤逆沙榮的話,背地裏的議論聲也消失不見。
兩個不老實的男人也暫避鋒芒,收起尾巴做人。
第四天,車隊進入陽蘭區附近。
路邊逐漸出現長相怪異的植株,又走了半天,密集的林地出現,不時有房子隐秘在林地中時隐時現。
當天下午,他們在陽蘭區附近遇到了三支隊伍。
其中兩支隊伍和他們一樣開着貨車,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遠遠打了個照頭後充滿警惕的各自離開,另一只隊伍是支五人隊伍,每人手持複合弓,瞄準車上的男人,稍有不對就要開弓拉箭。
沙榮手裏的槍舉過頭頂,示意沒有要開打的意思。
對面五人默默退開。
貨車順着馬路駛出去,拐了個彎後消失在叢林中。
8、密室
車子最後停在一家裝潢別致的農家院外。
院子外圍用紅色磚瓦砌成高牆,高牆內是一棟三層小別墅。
呂安明顯來過這裏,跳下車後畏縮繃緊的神情舒緩了些,露出個笑臉,摸出鑰匙打開門,他推開門,先一步走進院內,在裏面張望一圈沒發現異常,招呼一聲,門外的車子啓動,慢吞吞駛進別墅。
車子進了別墅後,呂安再次關上門。
門是沉重的合金門,門後有成人臂膀粗的鐵栓和鏈條鎖,喪屍闖進來的幾率為0。
呂安一邊笑一邊鎖門:“這地方我前前後後來了好幾次,瞧見沒?這扇門,大卡車都撞不進來!”他指着那扇合金門,臉上露出自豪。
呂安是在某次被喪屍圍困逃亡時發現這這棟別墅的,輕易不敢帶人進來。
這次之所以會把沙榮他們帶進來,一是先前遇到拿複合弓的五人給了他危機感,二是陽蘭區最近不太平。
陽蘭區不太平的消息是以前有過接觸的狩獵隊員說的,具體怎麽不太平他不知道,只知道陽蘭區最近死了很多人,很多搜運物資的隊伍進去後就沒再出來過。
呂安膽子不大,不敢冒險。
小院裏的氣氛舒緩起來。
沙榮放松的揉揉臉頰,在燥熱的陽光下脫掉襯衫,問道:“這裏有水嗎?”
呂安:“有。別墅後院有泳池,泳池旁邊有口人工水井,可以用來洗漱,喝的水的話,一樓倉庫裏有收集的桶裝水。”
桶裝水不是他收集的,他沒那麽大本事,事實上,這地方除了他以外,還有三個人知道,他們四人人手一把鑰匙,沒事的時候會往小院裏搬運物資。
幾次積累下來,這裏的物資漸漸多起來。
幾個男人歡呼一聲,沙榮吹了聲口哨:“老子終于能洗澡了。”
連一貫沉默寡言的背心男都露出淺笑。
男人們笑鬧着走到後院,女人們被迫走進別墅內。
別墅裏被塞的滿滿當當的,大廳中央堆積着用得上、用不上的物資,有些房間內也擺滿東西。
一樓的雜物間陳列着很多生活用品。
平英在架子上拿了包紙巾,就地坐下。
長久的暴曬和悶熱致使皮膚曬傷,平英大腿、手臂和後背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紅色的痱子和透明的水泡。她擦破大腿的小水泡,手上紙巾塞到餘犀手上:“幫我擦一下後背。”
餘犀接過紙巾,盡可能放輕力度,即使如此紙張擦在平英皮膚上,還是令平英感到了疼痛。
平英“嘶”了聲,餘犀再次放輕力度。
餘犀擦完平英身上的水泡,平英轉過身來,對餘犀說:“你身上有沒有水泡?我幫你擦一下。”
餘犀後退一步,搖頭說沒有。
她穿的比所有人都厚,大腿手臂藏得嚴嚴實實,連手都蓋在寬大的袖子裏,看不到皮膚。
平英不信,伸手去扯她袖子,手觸碰到餘犀的皮膚,猛地縮回來,瞳孔微縮:“你——”
餘犀的手很涼,不是體寒的那種涼,是貼近她皮膚後透過肌膚刺穿骨髓的涼,冰針紮進骨頭縫裏的感覺。
平英背後起了層雞皮疙瘩。
餘犀懵懂的看着她,她對溫度不敏感,不知道平英吃驚什麽。
平英抿抿唇,覺得餘犀在體溫這方面異于常人,她見過體寒的人,也見過大夏天必須要穿棉衣蓋厚被的人,那種人得了某種古怪的病,體溫低于正常人,一年四季畏寒。
但那種畏寒、那種體溫,和餘犀的體溫完全不同。
一個是冷水,一個是零下幾十度的寒冰。
平英識趣的什麽也沒問,末世中什麽稀奇古怪的事都有,體溫異常只能說這個人不正常,不正常的人太多了,不是每個不正常的人都需要防備。
她深深看了餘犀一眼,叮囑道:“不要讓別人碰你。”她不在意餘犀不正常,不代表別人不在意。
餘犀目光清澈,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雙手縮進袖子裏,沒有回答,只點點頭。
不用平英講,她也不會讓別人碰她,她不喜歡別人觸碰的感覺。
繼雜物間找到生活用品後,王琳在另一間屋子裏找到了水和食物。
成桶的礦泉水靠牆根擺了滿滿三排,礦泉水旁是堆成小山的米面油糧。
添加大量防腐劑的面包和罐塞滿兩個貨架。
方便面之類的垃圾食品随意扔在地上。
王琳眼神發亮,無意識吞咽口水。
快半個月的時間,她沒有一天是吃飽飯的。
最近兩天車上物資急缺,昨天和今天,她和其他女人平分一瓶水喝,現在又渴又餓。忍耐住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的細胞,王琳把門開到最大,朝身後喊道:“這裏有食物!”
女人們被食物吸引住,紛紛跑了過來。
有個女人跑到桶裝水那兒,枯樹皮樣的手掌撫摸在桶裝水上,急迫說道:“能,能喝嗎?”
另一個女人走到罐頭旁,拿起一瓶擰開蓋子舔了舔:“能喝吧,這裏那麽多,少了幾個沒什麽關系。”開始說話聲還帶着顫抖,很快對食物的渴望壓過了恐懼,舀起罐頭大口吃起來。
眼見她吃東西,別人也坐不住了,兩個女人合力搬下桶裝水,用勺子劃開封口,扒拉出不知道哪兒來的碗,一人倒了碗水喝起來。
不多時所有人都在吃東西。
餘犀也加入進來。
屋子裏的食物千奇百怪,她很多都沒見過,見有人吃罐頭,她也擰開罐頭,三兩口吃了起來。
許久未曾感受到的甜膩的感覺從舌頭尖上傳出來,餘犀停頓幾秒,細細回味了下,很快再次吃起來。
她喜歡罐頭的味道。
很快罐頭吃完,餘犀罐頭瓶子推到架子上,趁沒有人注意,悄悄拿一罐,一口吞進嘴裏,然後裝模作樣瞅了瞅架子,看到別的口味的罐頭,故伎重演再次連同罐子一起吞進肚子裏。
前後吞了七八灌,她跑到面包堆裏,吃了個面包發現不好吃,又走到泡面旁,撿起一個女人扔在地上的調料包,撕開嘗了口,酸酸辣辣的,還挺好吃。
餘犀瞄準泡面,又吞了幾桶。
直到架子上的食物全部嘗完,她摸着扁平的肚子找個位置安安靜靜站着。
別墅內的擺鐘發出叮咚幾聲響,衆人才發現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
高大的院牆給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鐵門宛如巨獸守在屋外。
女人們吃飽喝足,發現沙榮幾人還沒有回來,迅速收拾好現場,各自找了房間休息。
她們走時非常沉默,所有人都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麽。
先前因食物活躍起來的氣氛沉寂下來,上樓時沒有人說話。
平英拉着餘犀跑到二樓,找到一間書房,趁所有人沒注意的時候躲進去插上門。
見她們躲進書房,陸陸續續有女人反應過來,開始找不容易察覺的房間躲起來。
餘犀進到的書房不算大,不是別墅內的主書房,是一間不到十平方米的小書房。
書房靠近門的一面牆擺了沙發,另一面牆是通到房頂的書架。黑桃木書架紋路漂亮,設計簡單美觀。
三排書架并在一起緊靠牆壁,臨近窗戶的那架在三角區域彎出一塊木板,固定在牆壁上充當書桌。
平英鎖死房間門,靠在沙發上喘息兩口氣,享受好不容易得來的輕松時間。
餘犀手指在書架上随意摸索。
滿牆的書架擺放各式各樣的書,成套的包裝精美的書拆都沒有拆過,整齊有序擺放在一起。
餘犀在一排書上撫摸過,耳朵動了動,她挪動腳步,走到離窗戶最近的那架書架,手指在一排書上滑過,又敲了敲書架邊緣。
她聽到木質和牆壁間撞擊的微弱聲音。
餘犀四處摸索,沒摸到不一樣的地方。
平英半阖眼睛,困倦的上下眼皮打顫,問她:“你在幹什麽?”
餘犀沒有說話,靜靜聽書架後面傳來的聲音,幾秒鐘後,她指着一排書說道:“這後面有東……西。”
平英猛地坐起來:“什麽東西?”
餘犀搖頭。
平英抹了把臉,起身走到書架旁,屈指在書架上敲了敲,想聽聽東西砸在牆上的空心聲音,但沒有聽到。
她又挪動書架,書架紋絲不動。
餘犀推開她,手抓住兩片木板,輕輕往後拉了拉,平英看到在自己手下鐵石一樣吸在地上動都不動的書架在餘犀的拉扯下輕飄飄動起來。
穩穩當當挪後半米。
然後,白色的牆壁上出現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平英震驚地張大嘴巴。
餘犀注意力在洞口,她看了一會兒後,在平英沒反應過來時爬進洞裏,半分鐘後又冒出頭,沖平英招招手。
平英胸口劇跳,跟在她身後爬進去,爬了大概三米遠,四周豁然開朗,一間和剛才的小書房差不多大的房間顯露出來。
房間沒有窗戶,不見陽光,四面牆上不知道鑲嵌了什麽,發出盈盈白光。
一面牆邊豎立某種金屬制成的架子,架子上是金黃色和白色的塊狀物,還有一些顏色各異的石頭和器具。
餘犀拿起一塊金黃色塊狀物,手指頭捏了兩下,在中間留下一個小坑,她心虛的轉身背對平英,吞進肚子裏。
再次轉過來時恢複正常,指向架子上的東西說:“黃金,白銀,寶石。”
平英表情不再麻木,整個人被如此多的金銀晃得眼暈,聽到餘犀的話後清醒過來,末了笑了聲:“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這些東西,放在一年前能動人心,現在遠不如一桶水、一箱泡面來得值錢。
餘犀覺得平英說得很對。
兩人在密室裏呆了一陣,爬回小書房。
正在這時,洗完澡的男人們說說笑笑走進別墅。
大廳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沙榮冷笑兩聲,好似早已經猜到,他看着二樓,語調沒有起伏的說道:“她們不敢跑出去,大廳沒有,只可能在房間裏,我們分頭去找,”他擠出笑意:“誰找到算誰的。”
一個男人歡呼出聲:“沙哥,說話算數?”
沙榮點點頭。
那男人扭捏兩下,又問:“那我要是找到那雙大長腿呢?”
沙榮蹙眉,很快舒展開,大方說道:“那就先讓她陪你。”
人群裏響起口哨聲和怪異的聲音。男人們一沖而上,有人從一樓開始找,有人奔向二樓,還有人目标直指三樓。
躲在房間後的女人們聽得清清楚楚。
餘犀聽見男人們說的每一個字,她看向平英,平英再次成為那個為了丈夫深入荒漠的果決女人,她擰開小書房的門鎖,和餘犀一起鑽到洞裏。
沒等她說什麽,餘犀拉住書架底部,将書架移到原來的位置。
兩人順着白光回到密室。
密室的地面是某種動物的厚重皮毛鋪蓋的,兩人躺在上面,随便找了些東西蓋在身上,沉默的等待着什麽。
9、再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餘犀從睡夢中醒過來,密室裏靜悄悄地,平英躺在地上沒動,看起來沒睡醒。
她走過去推推她肩膀。
平英迷茫地睜開眼睛,沒有緩過神,愣愣看着她。
餘犀聽到別墅裏傳出說話聲和叫罵聲,以及房子外利刃刺入皮肉的聲音,她知道外面出事了,說道:“我們……該出去了。”
說完先一步爬出密室。
小書房昨晚被人翻得亂七八糟,房間裏的東西變了位置,沙發被翻了過來,精裝書本摔在地上,書房的門大敞着,樓下有哭泣聲和驚呼聲。
餘犀下樓,瞥見躺在地上的錢寧寧。
錢寧寧一身傷痕,腿骨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曲,有血滴滴滴答答滴在地上。
一直和她形影不離的王琳站得遠遠的,身上散發着警惕和疏離。
錢寧寧四周空蕩,每個人都離她很遠,沒有人願意靠近她。
她臉上冒汗,掙紮着想爬起來,腿上的疼痛又讓她跌了回去。
錢寧寧無助地看向王琳,想尋求幫助。王琳卻和沒看到她一樣,別過頭去。
餘犀沉默的走到客廳角落裏,不近不遠觀察。
有幾個人發現她下來,看目光瞟過來,更多的人仍舊專注錢寧寧,沒注意到她。
沙榮看起來剛下樓,他離錢寧寧最近,臉色極差,暴躁開口,說:“她的腿怎麽回事?”
一個國字臉的男人站在錢寧寧身後兩米處,目光陰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腮邊發緊,聽見沙榮說話,忙站出來說道:“她自己撞得。”
錢寧寧沒忍住:“你胡說!”
國字臉收斂神色,嘿了聲:“我怎麽胡說了?不是你自己走路沒長眼,撞到古董櫃上,被櫃子砸斷了腿?”
錢寧寧不吭聲。
國字臉自覺占理,繼續說:“我就是摸了她一下,還沒開始幹什麽呢,她就跟瘋了一樣,張牙舞爪亂竄,自己不長眼撞到櫃子,活該被砸斷了腿,怎麽,還想賴在我身上?”
國字臉語帶憋屈:“老子還沒開葷呢。”
沙榮皺眉,聽見樓梯口有動靜傳出來,回頭看見下樓梯的平英,本來不好看的神色變得更加不好看了。
他昨晚找了一晚上平英,小別墅的房間翻遍了也沒找到人,這會兒看到人,壓抑一晚上沒能發洩的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