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的時候還以為你家想借菲利普電器的光呢

比誰都明白一個道理,該來的躲也躲不過,并不是不去招惹,就能高枕無憂。

他乘巴士去了學校,站在學校的宣傳欄前面,看着某份被撕得只剩一行的活動通知類似物。

那上面寫的時間是每周一,地點被撕掉了一半,只能看到是多媒體樓。至于活動名稱和內容,早被撕沒了。

郭承雲為何會關注這份不起眼的訊息?

他上周曾經在某天下午,去尋找踢球的張清皓,路過宣傳欄,看到一個人影迎着陽光站在那裏。

郭承雲好奇地看着那個鴨舌帽沿壓得低低的東方人,或者該說是個高年級學生。

他的頭發理得很短,耳朵上戴着的金耳環在陽光下發出明晃晃的光。

這個低調卻刺眼的人擡手,三下兩下從宣傳欄上撕下一張紙,随意地塞進褲兜裏。那張紙,被撕得只剩下了一行。

他在郭承雲走近的時候,牽起嘴角,笑容極富侵略性,俨然是淩駕于衆生之上的傲然一笑,仿佛在說:

找到你了。

郭承雲停止對那天的回憶,在多媒體樓一間又一間教室地尋找着。

直到聽到喧嘩聲,他順着聲音走到一間音樂禮堂門口。

門虛掩着,他的手按在門上,心中掙紮着,不确定是否要推開。

裏面的樂器在奏響。郭承雲一瞬間差點寸步難行。

門內也許就裝着他的宿命,是走進去直面它,還是轉身離開,再裝一陣子鴕鳥?

既然已經被人找到了,早做準備總是好的。郭承雲把心一橫走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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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似乎是個學校學生組成的搖滾樂團,有幾個大男孩正在練習。

主唱是上次他看見的那個黃種人,其他人是白種人黃種人都有,除了主唱以外,別的人都目光呆滞,像是被控制的木偶。看得郭承雲心中一驚。

主唱穿一身精幹的純黑色皮夾克,抱着郭承雲叫不出名字的電子樂器。

郭承雲這次看清了他的臉,劍眉狹眼,偏瘦,長相充滿了野性,仿佛那眼神下的萬物,都是他腳下的蝼蟻。

主唱見到站在臺下的郭承雲後,露出“你來那麽早”的表情,随後嚣張地笑開了,那笑聲可以稱得上爽朗,郭承雲覺卻得他笑得白慘慘的。

“小野貓,看不出你那麽着急啊,上趕着來見我。我目前對你還沒興趣,瞧瞧你,都穿的什麽玩意。”

郭承雲低頭看看自己的裙子和尖頭小皮鞋。這個陌生人知道自己是男的?

“為了讓我找不着,你變性了?”

郭承雲氣得七竅生煙,正待抗議,又聽那人問道:“你現在跟哪個不長眼的傻逼在一起快活?男的女的,毛長齊了沒,黑的還是黃的?”

郭承雲從被罵的震驚中醒悟過來,指着主唱的脖子也罵開了:“你個下流胚,我跟誰關你什麽事,短毛猴子。”

那主唱之前并不知道郭承雲是這樣的主兒,登時也暴跳起來:“我艹,你是哪個狗雜種教出來的?”

郭承雲把頭往旁邊一擰,不屑回答。

“我問你話呢,你現在跟誰混?……不肯說是吧,你确定那人能保護你?這輩子他只不過是個小流氓而已。”

“別繞彎,短毛猴子,你就直說你想怎麽着吧。”郭承雲臉上表情不變,心中卻暗暗吃驚,什麽這輩子那輩子,他跟他弟怎麽了?

見郭承雲并沒有被自己吓到,主唱反倒頗為驚喜:“我建議你在我面前表現得愚蠢一點,不要讓我愛上你。那會讓你死得更快。”

說完後他壓低了嗓音,陰笑起來。

郭承雲啐了一口:“你誰啊?要是被你愛上,我還真夠倒黴的。”

面對這樣一個時而污言穢語、時而口出狂言的怪人,他忽然發現了惜字如金的張大木頭的好。

“問我是誰?好啊,真是欠管教,才多少年沒見,你就連千年來的老冤家都不記得了。我可是每次輪回轉世,都記着你。”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你走吧,我暫時不動你,我倒要看看,你到時候能找到誰來保住你。上輩子我沒搞定你,這輩子可算給我搶了先。這一回,我得不到的,再也不讓那人拿到。”

郭承雲也甩下一句話:“你這輩子也來晚了,已經被人插隊了!”

郭承雲跟個游魂一樣回到家,奔到電腦前面去,查找什麽是“審判者”,其實他以前經常查,結果都是毫無進展。

那個目空一切的家夥,過得怎麽樣?

郭承雲莫名地替那人覺得有些傷感。如果他真的活了數千年那麽長,而且反複地重生,那麽他是否抓住了什麽,還是說,什麽都沒得到。

第二天早上,張清皓從張家回來,手中還提着外帶的早餐,就被破天荒地坐在飯桌前等他的郭承雲問:

“你的仇家裏面,有沒有笑起來特別欠扁,戴着一對金耳環的家夥?”

“沒有。誰欺負你?”張清皓心裏敲起了警鐘。

從此以後,吃一塹長一智的張清皓開始相信起自己的直覺。

“欺負?你哥我牙尖嘴利,看起來像被人欺負的料嗎,”郭承雲摸摸沒吃早餐的肚皮,“被欺負的只有這裏。”

郭承雲想,這冤家貌似是自己的,不是他弟的。

以後終于不用再穿女裝、擋陽傘了。

看着張清皓給自己帶的早餐,跟那個野蠻的高年級生比較之下,郭承雲忽然不再那麽嫌棄張清皓的笨拙了。

郭承雲砸吧着嘴想着,想到有趣的地方時,嘴巴樂淘淘地打開,豆漿從嘴角淌了出來。

張清皓手忙腳亂地用紙巾給郭承雲擦着下巴,再把郭承雲的手臂移開,擦桌子。

“笨手笨腳的。”郭承雲說。

他看着張清皓,雖然只是一天沒見,卻仿佛分別了很久。

那個男的仿佛早就認識自己。到底在自己的生活裏橫插了一腳的家夥,是那個男的,還是這個老弟?

那男的固然難對付,但如果自家這個蠢貨老弟是插隊的,便一定也不是省油的燈。

萬物凋零的冬天裏,張清皓坐在院子裏發呆。

“親愛的弟弟啊,萬能的弟弟。”背後傳來這樣的聲音。

張清皓本能地認為郭承雲是對他有事相求。果然,被他猜對了。

郭承雲被北風一吹,開始吸鼻子:“你英語怎麽學的啊?”

“聽着聽着就會了。”

“開外挂,”從張清皓那裏找不到安慰,反而找了不自在的郭承雲,抹抹鼻子問,“我學會音标了,學會基本英語單詞了,可就是說不順溜,還沒德語學得好。”

不,你德語更差。張清皓既想搖頭又想笑,但怕挨打,還是筆直地繃着臉。

他腹诽完畢,轉身回屋裏拿了紙巾給郭承雲揩鼻涕,另一只手拿着一張棉口罩,給郭承雲戴上。

“你好像很高興啊今天,有什麽好事?”郭承雲察言觀色的本領強,硬是從那張木頭臉上看出了不同。

“嗯,算是。”

然而,郭承雲等了半天沒見張清皓坦白從寬,氣得眉頭擰成了個川字。

張清皓高興的原因是,他在前一天晚上成功地入侵了那個曾讓他在日記本上畫了幾條直線的家夥的大腦。雖然裏面的大腦溝回太複雜,他一時沒分析出門道,但這也證明他不再只是坐以待斃了。

也許自己真的可以做些什麽。

若是郭承雲聽到張清皓的想法,一定會狠狠地敲爆他的腦殼,大罵道,連科學家都拿大腦沒辦法,就憑你這數學分數6分的渣滓,能幹出什麽來?

☆、從前世來的五人(二)

到了十二月中旬,何新成和歐陽明哲響應了郭承雲的號召,說要給張清皓補過生日。

至于日子是怎麽選的,其實也簡單,就是農歷十月二十八。

主意雖然是郭承雲出的,但郭承雲內心仍有些忿忿不平:這貨的生日也太多了!

何新成、歐陽明哲,加上蘇宇,三個男生聚集在張清皓家裏,聲稱要獻歌一首。

郭承雲不會唱英文,跑去拿了那部“雜牌”相機,為他們照相。

年紀最大的蘇宇擔當了主唱,雖然只是十七八歲,聲線卻已經帶着滄桑。

而歐陽明哲負責彈鋼琴。

雖然郭承雲想用手捅捅張清皓,問他歌曲的意思,不過對着這莊嚴肅穆的場面,郭承雲捅不下手。

蘇宇唱到深情之處,何新成和歐陽明哲才加入了合唱。

燭光點點的房間裏,湧動着潮水一般的聲浪。

郭承雲用餘光掃了一眼正專注地看着的張清皓,不知道他弟此刻心情如何。

但願他弟能感受到此刻的幸福,感受到擁有這些朋友的幸運。

想到這,郭承雲往陰暗的角落縮了縮,讓自己縮小存在感。

這時候他終于想起自己沒有生日了。

他垂下眼簾,眼神比那幾個人投在他身上的陰影還要晦澀。

要說他沒嫉妒,那實在有點假。

張清皓轉頭,看見了這一幕。

由于第二天早上還有課,三個男生來得快,撤得也快,鬧騰到11點就離開了。

之前那些家夥為了制造氣氛,只開了一盞壁燈。

郭承雲陰恻恻地看着走近的張清皓:“你能把日光燈打開麽?”

張清皓答非所問:“你有什麽話想說?”

郭承雲被逼得往後一靠,支吾了幾下,嘴巴一咧道:“生,生日快樂。”

“謝謝。你在公歷10月28的時候說過了。”

郭承雲默然。

敢情這家夥還記着啊。

郭承雲想說點帶正能量的話來鼓舞張清皓,但由于他心中充滿了負能量,說出來的話比腌蘿蔔還酸:“姓張的,雖然你家人把你扔出來了,不過其實你的日子過得也不差,要啥有啥,還有這幾個朋友。對照一下我,你應該感到高興。”

張清皓點頭,拉亮了其他的燈:“這是你今天不高興的原因?他們是朋友,也只是朋友。”

“我沒不高興。我知道,我在你心目中比朋友稍微特殊一點,但是絕對起不了大用。我的智商,注定我只是個定時的炸彈。”

“那我把炸彈滾大一點。”

“別別,”郭承雲擺手拒絕,“你什麽都別說,求你了!”

張清皓坐到沙發上,兩條長腿架在一起,玩弄着那個雕刻着出生時辰、出生體重的生辰金牌:“那天,我爸在電話裏拿着這個牌,把生日念給我,把我生日念成了10月29。”

“什麽,你爸不是記錯了你的生日,而是念錯了?”郭承雲心頭一凜,覺得自己頭上頂着的炸彈,還真是被越滾越大,“照着念都能念錯?”

“我爸眼神不差。”

張清皓眼神中透出一股狠勁。

他掐着那個金牌的陣勢,讓郭承雲覺得如果那不是一塊金屬,怕是要被張清皓給掰斷了。

沒等郭承雲說出什麽安慰的話,張清皓就雷厲風行地收拾生日party剩下的東西。

郭承雲攔住了張清皓:“壽星最大,我來收拾吧,你去睡覺。”

結果被張清皓大力地揮開。

張清皓心神不寧,連對郭承雲動粗了都沒有自覺。

他收拾東西的速度雖然快,但是多出了很多無意義的動作,比方說把一個碗洗了兩次,然後把洗完的一批碗又洗了一次。

他心神不寧,是因為剛才他發現金牌上,自己的出生時間是晚上11點50多。

如果有兩個金牌,而且兩個金牌的日期只相差一天,那麽他爸當時是拿錯了。

莫非他有一個在0點後出生的雙胞胎弟弟?

假如真的有,那麽那個弟弟一定不是一出生就死了,至少活了一段時間,因為連生辰金牌都做出來了。

只有知道體重、生辰的數據才能做金牌。

沒有人會為一個剛出生就死掉的嬰兒做金牌。

那個雙胞胎弟弟現在是死是活,在哪裏?

胡亂收拾完生日現場,張清皓獨自一人跑去陽臺吹冷風。

他用手抹了一把臉,竭力回憶張家給下一輩起“字號”的那首古詩詞。

詩詞很長,而與他們這幾代有關聯的一段,是這麽寫的:

相彼景響,有比形聲。

始雲同宗,終然友生。

棠棣隆親,頍弁鑒情。

緬邈歲月,缱绻平生。

張家的每個人,從出生起,就會獲得一個“字號”,這是他們作為張家人的排位順序。

謝靈運的這首詩描繪了同族兄弟間的深厚友誼,張家選其作為起字號的依據,正是恰到好處。

起字號的規則也簡單,按順序從詩詞的每半句中取兩字即可。

張清皓父親那代,有他爸和他叔叔兩個人。

他爸的字號是“景響”。

他叔叔是“形聲”,現在人已經去了日本。

張清皓這代人,第一個出生的是他叔叔的兒子,字號是“始雲”,也在日本。

第二個出生的郭承雲,字號“終然”。

第三個字號“隆親”就是張清皓自己。

那個夭折的雙胞胎弟弟很有可能是“鑒情”。

張清皓忽然陷入了憂傷中,渾身散發出怨念的低氣壓。為什麽郭承雲跟自己不在同一句?

第二天一早起來,張清皓又恍恍惚惚地在日記本上劃直線。

斷斷續續地畫了很多條,下筆凄厲。

那個人身上,要出變故了。

張清皓心中敲起了警鐘。

是誰要對他下手?

*****

日本東京。

淺井楓快步走到一個巨大的培養皿前,陷入了沉思狀态。

培養皿中,有一具在淡藍色溶液中懸浮的殘缺肢體,上面連接着各色線路。

頂着日本名字的中國人淺井楓,大張清皓兩歲,正是謝靈運詩中“始雲同宗,終然友生”中的“始雲”其人,張清皓的叔叔的獨子。

張清皓的叔叔結婚早,生孩子也早,所以張清皓得叫淺井楓“堂兄”。

另兩名青年站在淺井楓身後。

他們是自由科研人員的後代,機械學家的兒子陳雙谏,醫學研究者的兒子燕別秋。

說是後代,小小年紀便有了遠超父輩的狼子野心。

但由于他們的年紀實在是入不得淺井楓的眼,所以淺井楓非要這兩人拿出能證明他倆誠意以及研究價值的項目,否則別想從淺井家拿到任何資金和技術支持。

“這是什麽項目,殘疾人肢體再生,還是屍體保存技術?”

淺井楓開玩笑般的問話中并沒有輕蔑之意,因為他從燕別秋那自負的笑容中,看出了他們志在必得的心理。

燕別秋撫摸着培養皿,像是欣賞一件藝術品般,眯着眼睛說:“這個植物人實驗對象,你對他的長相眼熟吧。”

突然挺直了腰板的淺井楓,仿佛已經明白了什麽。

陳雙谏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他是你堂弟張清皓的同卵孿生弟弟,不信你可以去做DNA鑒定。”

饒是泰山壓頂也不會動容的淺井楓,此刻的表情出現了裂痕。

他扶住培養皿:“繼續。”

燕別秋說:“請讓我為你解說。當年張清皓這一胎,其實生的是兩個。為他們接生的家庭醫生,實際是張家的仇家的卧底。他把後出生的那個剁成這樣的時候,被我爸趕到了,當場擊斃。”

淺井楓左看右看,這殘疾人樣子實在可怖,被砍斷了右側的一手一腳。

“我爸醫術超群,但是也無力回天,這小孩因為缺血已經腦死亡,被父母放棄了,”燕別秋一挑眉毛,“我爸奉命要把這孩子處理掉。不過一種奇妙的預感讓他把這孩子掉了包,私自保存了起來。”

“你們想在這個半死不活的殘廢植物人身上,做什麽研究?”淺井楓問。

一提到研究,陳雙谏的眼睛就像白熾燈一樣亮起來:“你看,燕家用了十幾年,把這個殘廢嬰兒在培養液裏泡到這麽大,現在這不是錢花得差不多了,想從你這争取些資助。”

“哦?想做什麽項目。”淺井楓感興趣地挑着眉毛。

陳雙谏逐一列舉道:

“第一,我打算給他裝機械肢,外面植皮,保證跟真的一模一樣;

“第二,我想把他的肌肉強韌度錘煉到常人的數倍;

“第三,對他的視力、聽覺、嗅覺等進行改造。

“第四,……”

“打住,”淺井楓坐回了桌子後面,手支撐着下巴,提出了疑問,“他的大腦已經停止工作了,這樣你們創造出來的,也還是個植物人。”

陳雙谏越想越興奮,開始不停地舔起了嘴唇:“只要裝上智腦,他就能按系統程序辦事。這個機械人,将具有電腦的分析處理能力,人類所沒有的反應力和體力,還能做出基本的表情。雖然現階段不能讓他像人一樣思考和生活,但是能模仿得人模人樣,是完全做得到的。”

燕別秋适時地畫龍點睛道:“當然了,我相信你看重的,并不是他作為仿真機械人能為你做什麽,而是他作為你堂弟的替身,能為你做什麽。”

淺井楓臉上終于出現了笑容:“你們需要我提供的是?”

“要你的錢,你的研究室,”陳雙谏心直口快地說,“還要段家幫我們生産一些精密設備。”

“怎麽說話呢你,”燕別秋踹了他一腳,“快來見過我們的雇主。”

☆、從前世來的五人(三)

離開淺井楓後,燕別秋回憶起了去年年末發生的一件事情。

去年11月底的深夜,郭承雲故鄉的小村莊。

那時,一切都很平靜。

郭承雲還在和小狼撒歡;張清皓身上的外來靈魂,還壓制着他原本的靈魂。

陳雙谏和燕別秋二人,從德國搭乘那架兩天一班的靈異軍用運輸班機,運了一輛越野車,馬不停蹄地趕往山裏。

陳雙谏搖下越野車的車窗,從車窗裏往外看,還按了幾下喇叭:“燕別秋,把遠光燈打開。”

燕別秋提醒他:“你小心點,別讓腦袋給野獸叼去了。”

遠光燈的路線,如箭一般筆直延伸,照進了那個沉睡着的村莊。

深山中,傳來聲聲悠遠的狼嚎。

“檢查你的腕表,下來吧,沒有事的,相信我。”陳雙谏拽拽地笑,打開車門跳下車。

燕別秋阻攔不及,只好提上一杆槍跟着下來了。

陳雙谏看了一眼燕別秋手上的槍:“我想要看看,你的最新研究成果,是不是真能找到你要找的将軍。要是再找不到,我可不再相信你所謂的什麽前世了。”

燕別秋嘆了口氣:“希望蘇宇說的不是天方夜譚。”

說歸說,燕別秋還是看了看自己手上戴的電子腕表。

陳雙谏也戴着相同的腕表,這是他和燕別秋合力發明的,平時用作計時,在這種時候則是顯示屏。

一聲低低的狼嚎在兩人身邊的草叢中響起。

“哎呀!”燕別秋像被蜜蜂蟄了一下般跳起來,“什麽時候來的?是是是将軍嗎?”

陳雙谏饒有興致地看着快被吓尿了的燕別秋:“管好你的槍。”

“哦,對,我怎麽忘了。”燕別秋發現自己剛才顧着吃驚,連槍都沒有端上,看來他果然不是野戰的料,還是适合埋頭在實驗室裏。

等他端起了槍,左右掃描了一番,忽然沉默了——

到底該瞄準哪兒呢?

陳雙谏嗤笑了一聲。

這燕別秋,平時在研究時說話一套一套的,到了野外就成了驚弓之鳥。

“安啦,”陳雙谏拍拍燕別秋,“槍放下,打開你的儀器,他在這兒呢。”

燕別秋定了定神,借着車燈的亮光,他在視線所及之處看到了一頭狼。

一頭年輕的……白狼?燕別秋揉了揉眼睛。

燕別秋看看腕表,上面有了讀數,顯示白狼的思維發生了波動。

陳雙谏在不大的表盤上吃力地用手寫來輸入中文:“見到你很高興。”

對面的白狼沒有動靜。

許久,二人的表盤上收到了斷斷續續的訊息:“我……也。”

燕別秋炸了毛:“它,它真的是在用人類的思維方式跟我們對話?”

難怪自己這用來翻譯人類思想的儀器,能檢測到這頭狼的想法。

陳雙谏簡潔地點了下頭。在表盤上繼續輸入:“你答應過我,會讓我的研究更精彩。不要食言。”

表盤上的回複是:“我答……應。”

燕別秋眯起了眼睛。

想當初,他和地球人陳雙谏共同研究這個思維轉換器,就是為了在大千世界裏,找到他前世侍奉的将軍的靈魂。

将軍的靈魂當年被打成很多碎片,要找回來談何容易。

發明出來後,他将儀器交給了靈力強大的魂師蘇宇。

蘇宇竟然真的聯系到了将軍靈魂的碎片之一。

那正好是一塊繼承了前世記憶的碎片。

碎片的靈力已經非常虛弱,在告訴蘇宇三道信息後,便再也聯系不上了。

那三道訊息是:

第一、自己已經投胎為張家的兒子張清皓,但靈魂被外來的魂魄壓制着。

第二、張清皓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如今是燕別秋父親的藏品,藏在燕家的秘密儲藏室。

第三、讓他們借道德國那架靈異的軍用運輸班機,到這個人跡罕至的村莊來,通過腕表聯系另一塊靈魂碎片的轉世。

燕別秋沒想到,山村中的這片靈魂,竟然投胎成具有人類思維的狼,簡直太詭異了!

和白狼搭上線後,燕別秋通過白狼額頭的金色印記,确認它就是将軍轉世靈魂的一部分。

之後,他們根據将軍留下的訊息,找到了張清皓,以及他的雙胞胎弟弟。

他們夥同蘇宇,把張清皓推下五樓,斷送了那個霸占張清皓身體的外來靈魂的生命。

燕別秋複制了白狼的記憶,植入死亡後的張清皓的大腦。

将軍的靈魂重新掌握了身體,獲得新生。

可惜他只有白狼的記憶,前世記憶怎麽也激活不了。

一年後的現在,燕別秋和陳雙谏,故意把張清皓的雙胞胎弟弟轉移到淺井楓那裏,借助淺井家的人力財力做研究。

距離張清皓的雙胞胎弟弟被送去淺井家,又過了兩個月。

時值新年的二月份。

在靜谧的夜晚中,張清皓和郭承雲窩在客廳沙發裏看德甲。

那天是拜仁和狼堡的比賽。

在比賽僵局期間,他們因為一個非常腦殘的問題争執不下,進而滾到一起扭打成一團。

争執的內容是這樣的。

郭承雲說:“我是人,所以我支持拜仁;你是狼,你得支持狼堡。”

“不成,”張清皓不甘示弱,“我是拜仁球迷。”

然後這一人一狼(僞),就莫名其妙地打起來了。

張清皓被壓在下面的時候,說:“明天我得到許可,回趟我爸那裏,你自己叫外賣。”

“真可惜,每次你不在家,我就吃不到田螺做的美味了。”

張清皓無語。

自從被郭承雲誤會,他都找不到機會澄清,也拉不下臉。

思前想後,張清皓決定勇敢地賣出澄清的第一步。

“你要是想見,平時到他那邊的門口去守着,他總會出來。你只是沒有去守。”

張清皓說出口後,忽然有些緊張。

“這個我懂,但是既然他不願意,那我就得尊重他,非禮勿視。”

“嗯。”張清皓糾結地應了一聲,雖然松了一口氣,卻仍舊有些遺憾。

距離真相大白的日子又遙遙無期了,張清皓依然被郭承雲釘在“五谷不分”的恥辱柱上。

第二天,張清皓如約去了他爸那邊。

張家家主張定初,将他帶到了雜物房。

張清皓看着布滿灰塵的雜物房,裏面橫七豎八地堆着各種年久失修的電器、破舊的挂畫字幅,雜七雜八的電線插座什麽的。

張定初艱難地挪開擋住入口的兩部舊自行車,拍拍雙手的灰塵。

站在後面的張清皓看得無比滴汗。

張定初嘴裏念叨着“這二十幾箱茶具怎麽還不送出去”,艱難地從兩排紙箱中擠了過去。

張清皓默默地尾随其後。

走到雜物房裏面,張定初在置物架上一堆雜物前停下來。

張清皓入眼的是一個爛臺燈,幾個癟了的氣排球,兩個灰綠色塑膠皮的鉛球,和幾個各色玻璃球,有的仔細看裏面是個聖誕老人,有的裏面依稀看像是植物标本,有的則是全黑。

張定初把那個滿是灰塵的黑色玻璃球拿了起來,順手敲掉了上面的一坨泥。

“來,幫我擦擦。”

張清皓一臉嫌惡地看着這不靠譜的老爸,嘴角微抽,但伸手的速度一點沒有停頓。

老爸把重要的東西弄成這樣,自有他的判斷。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張清皓的手摸上去的一瞬間,厚厚的灰塵似乎顏色變淺了一些。

但也只是一瞬,短暫得讓張清皓以為是眼花。

不,變化的不是灰塵。

張清皓敏銳地感覺到是玻璃球自身在發出微弱的光。

“水晶球?”張清皓問。

“不愧是我兒子。”

張定初俯身在黑色球體上吹了吹,揚起的灰塵讓張清皓直皺眉,卻沒有任何向後躲開的動作。

“你拿好。”張清皓無奈地囑咐了一句,用袖管在球體上擦來擦去。

辛苦這個球了,為了僞裝,被迫積了那麽多層污垢。

張清皓今天一進張家門,就把父親拉到個僻靜地方,直接了當地問他,自己感應到了另一個人的存在,那個人,是不是他的雙胞胎弟弟。

當時張定初并沒有回答,而是把張清皓帶來了這個雜物間。

現在,張清皓捧着這個泥球,問:

“你能回答我了嗎,爸。”

☆、從前世來的五人(四)

現在,張清皓捧着這個泥球,問:

“你能回答我了嗎,爸。”

張定初回答了兒子:“是的,你有個雙胞胎弟弟,還是同卵。生出來的時候,兩個都是廢人,把你們的小手放到水晶球上,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當時就想殺了重新生過。啊,放心,我只是想想而已,還是會養你們的。沒多久仇家的間諜把你弟弟大卸八塊,幸好燕醫生來得及時,不然你也要完蛋。至于你那個弟弟,我讓燕醫生處理掉了。”

張清皓狐疑地看看父親手中的球體,那怎麽他現在摸起來又有反應了?

“兒子,你跳樓死過一次了不是?”

張定初輕描淡寫地說道:“雖然按理說你不可能變成另外一個人,但我還是有種直覺,你的體質和以前不一樣了。你應該發現了吧,你傷口愈合得比一般人快。”

張清皓半晌無言:“這球有什麽用?”

張定初捂住水晶球,正色道:“兒子。前陣子對費恩公司的收購案,是關系到張家在美國發展至關重要的一步。我們跟他們扯皮了整整一年,才拿了下來。”

“聽過。”張清皓點頭。

他老爸曾經在電話裏拿這案子來對他訴苦,讓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再往前一陣子,跟尼爾斯公司的合作,我們完成得非常艱難,但在拿下來後獲得了莫大的好處。你再想想兩年前……”

“想不了。”兩年前的事情張清皓可不記得。

張定初尴尬地呵呵笑了兩下:“你覺得你老爸有兩把刷子不?”

張清皓看着自己那吊兒郎當的老爸,搖頭:“半桶水。”

還是渣男——張清皓想,如果郭承雲在,一定會加上這句神補刀。

張定初沒想到兒子會給自己如此低的評價,被打擊得體無完膚,但他還是認了命:“沒錯,我目光短淺,磕磕碰碰。可偏偏在關鍵的裏程碑事件上,我走的都是對的。”

靠這個?張清皓看了看水晶球,确切地說是個泥球:“可你用不了。”

“我當然用不了。我做決策,靠的是我們已逝的先祖留下來的預言,預言裏把張家要做的事情列得清清楚楚。”

難怪。張清皓心想,他之前總在疑惑,以這個男人的半吊子水平,不把張家基業搞砸都不錯了,怎麽反而把張家在這幾年做大了。

原因竟然在這裏。

“當然,祖訓只提到了要做的幾件大事,至于中間的細節部分嘛,是被我倒騰錯了不少。差不多進二退一吧。然而,祖訓只寫到了這兩年,就沒有了。”

張清皓不說話,其實他想說“活該”。

張定初說:“乍一看,是天要亡我張家,可是現在卻有了別的的可能。”

張清皓還是沒說話,他想不出跟他爸能有什麽話好說。

“兒子,到你這代也許不需要祖訓了,因為你會成為祖訓。”

那一聲兒子叫得語重心長,張清皓再次汗顏了。

這是在說他将接手預言者的責任?

可他明明沒有這種能力。除了會做那些光怪陸離的夢。

張清皓問:“我的這種能力在漸漸複蘇,所以我能感覺到雙胞胎弟弟?”

張定初氣得全身都抖了起來:“這孩子竟然沒死嗎?要讓我逮到燕大夫,非扒了他皮不可!兒子,你弟弟在哪裏?”

“你都不知道,我怎麽知道。”張清皓不清楚,是不是夢裏那些黑影的其中一個。

當年的燕大夫已經不知道哪去了,也許可以找他兒子燕別秋問問。

張清皓這麽想着,于是就這麽做了。

他從他爸那邊出來後,聯系了蘇宇,索要了蘇宇的好友燕別秋的電話,對方同意見面。

張清皓到燕家的時候,燕別秋的搭檔陳雙谏也到場了。

三人坐下來,開了個座談會。

“當年見你的時候,你還是頭狼呢,”陳雙谏寒暄道,“現在卻是人了。感覺物是人非。”

燕別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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