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灌酒
宋川被女郎指引着,一路走到包廂門口,這一層都是豪華包廂,專供那些有錢人玩樂的地方。這一道走廊左右六個門,任憑哪一個門裏走出來的人都有一句話就讓這酒吧關門破産的能力。
就連能進這層的服務生都是在酒吧待過幾年的老人,能言善道,沒有新人的那種傲氣。
坦白來說,就是能被別人當做玩物踩在腳下也不會反抗,還能迎着笑臉貼上去。
宋川一直在一樓,從來沒有來過這裏,但是并不代表着他不知道。
但是……這裏來錢快。
他從酒吧的那些“老人”那裏聽說過,在這層待上一次,少說能到手十幾萬。
十幾萬是什麽數目,是他大半年的薪水。
隔着一層門,宋川都能聽到裏面男人大笑的聲音,還伴随着女聲尖聲的連連起哄。
他想要推門的手搭在門把上,心裏突然一悸:“這裏面是什麽人?”
引他來的女郎看了他一眼,并未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冷笑道:“就算知道了是什麽人又能怎麽樣,你能拒絕嗎?”
宋川啞然。
他在這裏雖然呆的時間不長,但是心知肚明。
做這個職業,他沒有任何拒絕的權利。
就算是被人揩油,被灌酒,他也沒有任何拒絕的權利。
在一樓他可以三言兩語地躲過,因為長得好就連經理和其他員工也會幫他圓場,但是這裏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幫他。
女郎看出他的猶豫,已經見怪不怪的她并沒有一絲的憐憫,只是垂眼看着他:“再不進去,他可能就撐不住了。”
Advertisement
“誰撐不住?”
旁邊一個包廂出來一個渾身煙酒味的男人,順手就把女郎勾在懷裏,女郎厭惡的表情一閃而逝,順從地依附在他懷裏。女郎根本就不再跟他解釋,只是沖房門努了努嘴,憐憫地看了他一眼。
宋川一個人呆着半晌,房門內突然爆發出一場大笑起哄聲,宋川本能地感覺到這場起哄的對象,應該就是女郎嘴裏說的那個“他”。
一進門就是滿滿的煙味,還混着沖天的酒氣,嗆得宋川忍不住咳了兩聲。房間內燈光昏暗,牆面上的大屏電視是房間裏唯一的光源,燈光晦暗閃爍,勉強能看到電視前的酒桌前圍了一群人,一個穿着服務生衣服的人半跪在地上,對着面前的一排酒杯。
電視的燈光晃來晃去,宋川離得遠看不清楚,只覺得那個半跪的服務生看着熟悉。他走過一道不長的走廊,房間有男男女女的衆多人,那些男人大多穿着西裝襯衫,要麽就是名貴奢侈品牌,能看出來個個身份不低,年紀都不大,似乎是富二代聚會。見他進來,都紛紛朝他看過來,大聲起哄叫嚷,甚至有幾個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半跪在桌前的服務生也在衆人的起哄聲中轉頭看過來,見到他的臉,驚了一下:“宋哥?”
“羅言?”
這跪在地上的瘦弱男生,不是羅言還是誰?
宋川看出來他們正在做什麽,有錢人的惡趣味,逼迫羅言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小男生喝酒,還是擺了滿滿的一排酒。
排首的兩個杯子已經空了,羅言的臉就算是在晃眼的電視光下也能看出來暈起了一層紅。
“宋……宋哥。”羅言對他擠出來了一抹笑,男孩的嘴唇都在顫抖,腿也在抖。
“起來!”
羅言被宋川從地上拽起來,幾個本來想起哄的見狀,有些不悅:“幹什麽啊,就是喝幾口酒怎麽了,爺又沒把他怎麽着。”
羅言拉着宋川的手,讓他不要出頭,朝那幾個富二代賠着笑臉:“哥,我能喝。”
宋川擠出來笑:“我弟弟還小,他沒喝過酒。”
“他沒喝過,那你來喝。”一個不大不小的聲音從人群之後響起,低沉又略帶些喑啞。
聽到這個聲音,宋川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明明在房間裏,空調開着最适合的溫度,他的血液卻在不可受控地變得冰冷。他不可置信地看過去,本來還圍着的人群自動讓出來一條道。
在他視線的盡頭,是一道長形的沙發,幾個酒吧的女郎,圍着沙發上的幾個男人坐着。
但是在最中央的位置,一個男人眉眼淡然,看着面前嬉笑哄鬧的男女,電視裏閃爍的燈光打在臉上,光線變幻不清,不變的是他清冷淡漠的表情。他就是這樣,就算在這肮髒龌龊之中,也是那個永遠不變的孤高,仿佛他和周圍的世界隔出了一道看不到的屏障。
嚴景庭看到他,也愣了一下,身邊的留着大波浪的女郎借機湊在他身邊,手臂宛若蛇身,柔弱無骨,纏上嚴景庭的脖子。嚴景庭明顯僵了一下,皺了皺眉,第一反應是要去推開她的手卻饒了個彎兒,攬上了大波浪的腰肢。
大波浪欣喜若狂,以為自己憑借着些姿色入了嚴總的眼,傍上了金主。
故意湊上嚴景庭,沖宋川瞥過一眼,低聲對嚴景庭說:“這是新來的,長得好看,就被送到前面來當服務生,好像挺缺錢,賣酒提成。”
賣酒提成?
宋川就這麽缺錢。
然而他就算是這麽缺錢,也不肯接受自己的錢。
就這麽嫌棄自己?
而宋川此時更是憋悶得難受,嚴景庭,為什麽又是嚴景庭,他這輩子是永遠都躲不過這個男人了嗎?
宋川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麽做,怎麽做才能和這個男人完完全全斷絕了關系。
為什麽他總是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出現,沒有一絲憐憫,冷眼看着自己遭受痛苦,然後再狠狠地踹上一腳,把他踹進無盡的深淵。
他不過是一句話,就可以讓這個酒吧關門大吉,也可以宋川從這裏收拾東西滾蛋。
此時的嚴景庭宛若君王,垂眼看着面前宋川這個絲毫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卒。享受着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可以随意抹殺的滋味。
他這輩子就是躲不過了?
宋川看着他身邊的美豔的女郎,沒有做聲。嚴景庭看着他,倒是嗤笑了一聲:“你就這麽缺錢?什麽活兒都幹?”
宋川抿了抿嘴,對上他冷漠的眼,反唇相譏:“沒什麽,最起碼是我自己掙的錢,不靠別人施舍。”
女郎夾在兩人之間,看着兩人來回,不明所以,故作天真地貼在嚴景庭耳邊嗔聲:“嚴總認識他?”
嚴景庭眼底陰鹜,唇勾了勾:“認識,特別熟。”
“特別熟?”
“對,”嚴景庭看向宋川的眼逐漸玩味,“已經熟到他每一分每一寸我都了如指掌……”
“嚴景庭!”宋川怒道,“你能不能閉嘴!”
嚴景庭被怼了回來,并未生氣,挑眉一笑:“你就是這麽對客人的?”
宋川壓低了嗓子,把胸口一團郁結的氣咽下去:“對不起。”
嚴景庭看着宋川從那幾近絕望的表情,很滿意地唇角一勾,看向宋川的眼神是掩飾不住的譏諷,手裏端着高腳杯,沖宋川虛空一碰,重複道:“別打斷話題,他不喝,那你來喝。”
一個喝得搖搖晃晃站不穩的男人走過來,一頭紅毛分外紮眼,他把酒杯伸到宋川眼下:
“喝。”
宋川陪着笑臉:“對不起,我還有工作,不能喝酒……”
紅毛看着他,啐了一口:“不能喝酒?不能喝酒來這裏賣什麽酒?看這才叫賣酒!”
說着,他把酒杯遞給一旁的羅言,羅言把宋川往自己身後推了推,妄想用自己單薄的身體擋住宋川。
他接得爽快,宋川抓住他的手:“別。”
羅言看向他,笑得勉強:“哥,我需要錢。”
少年笑得勉強,眼眶盛着淚,宋川被這一句話說愣了。
他需要錢,自己也需要錢。
能來這裏的,有幾個不是因為缺錢?
還未等宋川再說話,仰頭就把那一杯就給灌了下去,因為喝得太急,眼眶都辣出來眼淚,紅紅的一圈。
紅毛很高興,直接吩咐人拿來錢,幾張紅票票甩在羅言面前,羅言昏昏沉沉的眼神在看到幾張紅豔豔的票子,眼都直了。
“喝一杯,十張。”紅毛掃了一眼宋川,繼續對羅言說。
羅言這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他咬咬牙狠心又灌了一杯。
紅毛果然又抽出來十張。
其他人明顯已經不局限于這種程度的勸酒,紅毛直接把酒杯擺在他面前一排,足足十杯:“喝完,十萬。”
羅言已經喝得不知道東南西北,整張臉燒到了脖子,正想伸手再去喝,宋川一把擋下他的手:“我替他來。”
紅毛見狀,大聲起哄:“好,你來。”
宋川往嚴景庭那裏看過去一眼,眼神陰冷,看得讓人忍不住心裏一顫。宋川拿起桌上的酒,直接仰頭喝下去一杯,喉間一動,眼尾染上了些許緋色,嫣紅得紮眼。嚴景庭的喉結上下動了動,看着宋川唇邊漏出了一滴酒,那酒修長白皙的脖頸順着而下,隐匿在那一片幽暗之中。
嚴景庭煩躁地“啧”了一聲。
為什麽當初沒有發現,他這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