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萬

宋川忽然感覺這酒的後勁真大,大到他把自己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情感再次爆發出來。

他果真這麽下賤,自己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壓下去的感情,在嚴景庭這張臉面前,順着一個苗頭使勁往外拽了出來。他的面上雖然并未有多大變化,其實心裏早就已經天崩地裂。

嚴景庭半仰在靠背上,擡眼看着宋川,他的眼皮很薄,不管看誰都透着一種冷漠意味。

而這個冷漠,在宋川的眼裏,就變為了薄情。

他将宋川昏昏沉沉的暈态盡收眼底。

眉梢帶緋,眼尾吊情,唇角含魅。

致命的勾引。

在酒吧幹活,那他這種模樣,是不是每天都會出現?

是不是也會有人和他現在一樣,臉這麽近距離地對上他的?

是不是他也會像今天這樣,為了錢,把自己送給到別人的床上?

嚴景庭的窩火越燃越旺,宋川甘願自己在這裏幹這種工作,也不願在自己身邊當一個吃穿不愁的情人。

他一把奪過酒杯。

宋川還未反應過來,酒杯已經被奪取,他整個人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轉眼自己就被壓在了沙發上。面前一個身影壓上來,唇上覆上了一個冰冷的唇。混着極濃的紅酒味道,還有嚴景庭身上的木香。

嚴景庭用力極狠,壓在他的唇上,沒有任何的情愛技巧可言,吻得他生疼。

唇間輾轉,沉淪了兩個人。

宋川腦袋裏混混沌沌,已經被吻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他感覺自己好像就踩在沼澤一般,任由着被拉下去,黑暗慢慢地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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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他不能!

宋川空出來一只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把自己從迷醉中強行清醒過來。他的雙手貼在嚴景庭的前胸,狠狠地想要推開對方。

嚴景庭唇瓣微微地離開他的,濕熱的呼吸鋪灑在他的脖頸,聲音沉在宋川的耳邊,一字一句地道:“十萬。”

這一句話很管用。

宋川的手慢慢地停了下來。

第二天,宋川是在一間足以和豪華酒店媲美的包房裏醒來的,一睜眼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是散架了又重新拼上的一般,不論是關節骨骼還是肉體,除了酸就是痛。

他睜開眼,酒後記憶力滞後,重啓了半天才捋順了昨晚的事兒。

無非是被人壓着,辦了又辦。

他的目光往周圍轉了一圈才确定了自己的位置——頂層包房。酒吧為了更好的“服務”,在這一層不僅安排了豪華的包廂,還有方便“辦事”的特殊包房。

這包房嚴格按照五星級酒店設計,正對着床的一側就是一扇巨大的單向落地窗,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盛了半個房間的晨曦。

而嚴景庭就在這片陽光裏坐着,他頭發半濕着,全都被他攬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只有幾縷不聽話的微微垂在眼前。身上還穿着一件浴袍,正微微垂着頭,坐在沙發上看着手機。

宋川醒來的動靜驚動了他,嚴景庭的目光從手機上轉過來,落在他身上。

看着宋川把腦袋蒙在被子裏,然後從只伸出來一只手,挪到衣服旁邊,然後在被窩裏蠶蛹似的鼓搗半天才把衣服穿上。

嚴景庭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明明早就被看得精光了還要裝得清純的模樣。

宋川穿好了衣服下床,本想走得硬氣一點,誰知道腿間的酸痛差點讓他直接先跪在地上。宋川不動聲色地穩了穩身形,這才走過來,直接伸出手對他說道:“睡也睡了,十萬。”

毫不留情,幹脆利落。

省得讓他忘了他們兩個昨晚只是睡了給錢的關系是吧!

嚴景庭唇角的笑陡然收回。

下颌緊繃,眼神冷得吓人。

宋川知道嚴景庭在生氣,但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處處懇求讨好的宋川了。

他毫不避諱地對上嚴景庭的眼:“十萬。”

宋川就是打定了他會乖乖掏錢,畢竟相處五年,他自認為這點還是能掐的準。。

嚴景庭的手緊緊地握着,手裏的手機恨不得都要被他當成宋川當場捏碎。

許久,他才咬牙切齒地說道:“好,我給。”

說罷,他直接打電話讓人準備了十萬轉給了宋川。

嚴景庭手下的人辦事極為麻利,不過是片刻工夫,宋川的手機就彈出來了一個收款信息。

十萬,不多不少。

“宋川,為了錢,你就能做到這種地步,賤不賤?”

嚴景庭挑唇冷笑。

賤不賤?

這三個字,如同利刃,在他心底狠狠一劃,疼不見血。

宋川呼吸一窒,複而揚唇一笑,在陽光下竟然明媚至極:“這就不勞煩嚴總管了,做生意罷了。”

“這十萬我收了,歡迎嚴總下次再來。”

宋川走得幹脆,門一開一合,身形就消失在了門口。

嚴景庭瞳孔一縮,手裏的手機被他的主人直接甩了出去,撞在了門上,只聽得一聲響,徹底碎裂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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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川拿着錢,從房間裏出來,迎面正好碰到一個女郎從另一個房間出門。

宋川一眼就認出來她是昨晚那個引他去包廂的女郎。

她還穿着昨日的工作裝,皺巴巴地裹在身上,外套在胳膊肘裏搭着,妝容花了不少,頭發亂蓬蓬的。和宋川對上了眼,動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讓自己看得不那麽狼狽,殷紅的指尖夾着一根煙,大清早的就開始吞雲吐霧。

她看到宋川從房間裏出來,一眼就明白他昨晚幹了什麽,從喉間擠出來一抹笑:“才來不到一個月,就勾搭上了?”

宋川關門的手一滞,身後的門轟得響起來一聲。

女郎被吓得身體一震,繼而嘲笑道:“看來你這伺候的不好啊,你學學姐姐我,我好歹一晚上還能拿到兩三萬呢。”

兩三萬?

宋川在心裏嗤笑一聲,嚴景庭還真看得起他,給了他十萬。

這該不該高興?

宋川并不想理會她,他也沒有把自己作賤到能把一夜十萬這種話挂在嘴邊上。

雖然他覺得自己現在也夠賤了。

那女郎見宋川不理自己,更來了興趣,一路跟在他身後進到電梯裏,電梯裏站了幾個人,宋川自動站在角落裏,那女郎又故意貼了上來。

故意湊在宋川的身邊,傲人的胸脯往他身上靠。

電梯裏的人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

女郎身上的香水味混着煙味酒味混雜在一起,往宋川的鼻子裏鑽,令他忍不住皺眉。

那女郎不死心地繼續問他:“聽說對方還是嚴景庭,他給了你多少錢?”

這一句一句的,女郎顯然已經把他當成了和自己一樣的人。

那種為了錢出賣尊嚴和肉體的人。

宋川垂在身側的手默默地握緊,銀行卡上的十萬現在還是新鮮熱乎的呢,這不就正好說明了:他現在……不就是這種人?

他從頭至尾就沒說一句話。

女郎見自己幾句話還換不來他一句,撇了撇嘴,故意大聲陰陽怪氣道:“裝什麽清高,能進這裏的人,有幾個幹淨的?”

宋川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他無從辯解,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電梯一路到了樓下,宋川混在人群中逃也似的地出去,那女郎顯然并不想饒了他,在後面對背影大聲叫道:“都是幹着一樣的生意,你瞧不起誰呢?現在裝清高,指不準床上有多騷。”

言語之間都是唾罵。

但是他卻無從反駁。

樓下的人已經不多,大多都在進行着昨晚一夜狂歡後的清理,都在顧着手頭上的事。而這話,好似平地一聲雷,砸得衆人都紛紛擡眼,好奇擡眼朝兩個人看過去。

宋川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被扒光了扔在大街上供人欣賞一般,沒有任何尊嚴可言。

也對,他既然選擇做了這個,幹嘛又要去談什麽尊嚴。

宋川一路穿過一片狼藉的舞池到了後臺,從幾個還沒來得及走的服務生那裏打聽到羅言的下落。

昨天晚上羅言醉酒暈倒之後,就被人直接帶去了一樓的員工宿舍湊合了一晚,到現在還沒見出門。

等宋川到的時候,開門的聲音才把羅言驚醒。

少年活了十八年,規規矩矩老實本分,就連酒都沒有偷偷喝過。如果不是被生活給逼迫成這樣,他現在應該是一個正在教室裏念書沖刺高三的普通學生。

羅言這一醉就醉了一整夜,這剛一睡醒,記憶還停留在昨夜,一眼看到面前這破舊的員工宿舍,一時茫然沒反應過來。

等一轉眼看到宋川,還未說話眼淚直接就刷得下來了:“宋哥,那些酒我沒喝完……”

少年把頭埋在臂彎裏,哭得撕心裂肺,帶着哭腔的嗓音斷斷續續的:“宋哥,我還不上錢了……”

錢,又是錢。

能把人逼到這份上的,除了錢還是錢。

那些一擲千金的富家少爺們随便抛出十萬八萬買個樂子,殊不知卻有人能為了點錢把自己給賣了。

“為什麽這麽急着要錢?”宋川輕輕嘆氣,撫着羅言的後背,緩聲問道。

羅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抽抽噎噎地說道:“他們……又給我打電話了,我……還不上錢。”

他們,自然是他爹的那些債主。

“他們……說要找人……打我爸,還要剁了……他的手,宋哥,我真的……真的沒辦法了。”

“沒事,我們有辦法。”

宋川看着羅言哭得一顫一顫的後背,他不過才十八歲,就要經受這些。宋川也跟着難受得緊,半晌,他心裏一狠:“你要多少。”

羅言聽到這話,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紅着眼珠子看向他:“還欠了……一百二十萬,他們這次要……要十二萬。”

宋川拍了拍他的腦袋:“把卡號給我,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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