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午“冤大頭”臨走前約駱聞舟共進晚餐,美名其曰是感謝駱醫生盡心竭力地為他家貓主子看病,駱聞舟當時也沒直接拒接,只說晚上再聯系。
僅靠一份面包和一塊炸雞排撐了一下午的駱聞舟,下了班後實在餓得急,結果看到陶然和常寧一起出了醫院門,胃裏便開始一個勁兒地反酸水,也沒什麽約人吃飯的心情了。
他給“冤大頭”發消息說今天不舒服改天再約,就自己随便在外對付一頓後開車回了家。
“孩兒們,”駱聞舟打開家門,沖着屋裏喊道,“爸爸回來了!”
駱一鍋扭着肥碩的身軀出現在門口,邊極為娘炮地叫着,邊用自己的頭一下下地撞着駱聞舟的腳踝。
“啧,還是駱一鍋懂事!”駱聞舟将裝了罐頭的箱子放到鞋架上,彎腰抱起了十幾斤重的駱一鍋。
他用左腳褪去右腳的鞋,穿上拖鞋後又用右腳褪去了左腳的鞋,雙腳都踩上拖鞋後才托着駱一鍋關上了房門走進了屋。
此時駱二鍋正坐在沙發上理着毛,對家主歸來這件事毫無反應,直到駱聞舟坐到它身邊,用手彈了一下它的耳朵,它才慢悠悠地轉過頭——瞄了一眼人和人懷裏的另一只貓後,又扭過頭繼續舔自己的毛去了。
駱聞舟感覺不光駱一鍋被“後來者居上”了,自己作為人的威嚴也受到了挑釁。
他把懷裏秤砣般的駱一鍋放到地上,轉而一掐後脖頸,扽起了對他視而不見的駱二鍋。
“哎,你說你這孩子怎麽回事?”駱聞舟托着駱二鍋的後腿,将它打橫抱在懷裏,“爸爸救了你的命,還給了你新的家,你欺負哥哥也就算了,畢竟這是爸爸我的臆想,目前還沒有證據佐證。但是你對爸爸我如此冷漠,是不是太過分了!”
駱二鍋團縮在駱聞舟懷裏,忽閃着它那雙大貓眼,用尾巴掃着駱聞舟的手臂,以示自己的困惑和煩躁。
“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駱聞舟低下頭,将自己的臉埋進駱二鍋的頸項間,呢喃道,“爸爸待你不夠好嗎?去你妹的當不成情人當朋友,爸爸想上你想了這麽久,你怎麽就說跟別人好就跟別人好上了呢……”
被駱聞舟□□的駱二鍋,極為不适地扭動着身體,奈何胳膊擰不過大腿——傷愈沒多久的貓終是逃不開青年男子的鉗制。
現在要是換作駱一鍋,早就上爪子撓人了,管你是鏟屎的奴隸還是衣食父母。
可如今被困在駱聞舟懷裏的是駱二鍋,是一只會配合治療、不愛叫也不會鬧,出奇聽話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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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它只是象征性地掙紮了幾下,發現逃不出駱聞舟的“魔爪”後便不再浪費體力,只是尾巴依舊不耐煩地拍打着駱聞舟的手臂。
駱聞舟仿佛被定了身,趴在駱二鍋身上久久不願起身——直到駱一鍋發出催命似的嚎叫,他才意識到自己吃飽了貓卻還餓着,趕緊放開了被他弄亂一身毛的駱二鍋,從沙發上彈起來去給駱一鍋準備吃的了。
駱二鍋不僅看不上駱一鍋的罐頭,更拒絕同它一起進食,所以兩只貓要分開喂。
那邊安頓好駱一鍋,駱聞舟走到門廳,拿起被遺忘在鞋架上裝滿貓罐頭的箱子,去廚房用剪刀拆了封,開了一個全新的罐頭。
駱二鍋不光難伺候,事兒還特別多。不能就着罐頭盒直接吃,必須要把吃的到在碗裏才肯吃。
駱聞舟邊感慨名種貓的挑剔難養活,邊奔到卧室拿來駱二鍋的飯碗,重新回到廚房洗涮幹淨後将罐頭倒在裏面,又加了點涼白開水,稀釋後托着飯碗走出了廚房。
把着客廳一角埋頭苦吃的駱一鍋,并沒有搭理往返于廚房和卧室間的駱聞舟;而正在梳理毛發的駱二鍋聽到動靜,只是停下來看了一眼,也未對忙于給他備食的駱聞舟作出反應,又繼續理毛大業了。
被兩只貓無視的駱聞舟無所謂地聳聳肩——駱二鍋吃飯不用叫,給它準備好放在卧室就可以——這種日常生活已經持續快一個月了,他和兩只貓已然習以為常了。
到卧室後,駱聞舟找出了換洗的衣服,又跻着拖鞋往浴室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那箱罐頭還沒收起來,把搭在臂彎處的衣服甩到肩上,轉身進了廚房。
市值五月,暑氣一點點地擠進燕城,室內室外都漸漸暖了起來,得把貓罐頭放進冰箱才行。
駱聞舟将整箱罐頭搬到冰箱邊,打開冰箱門的時候,耳尖的駱一鍋“噌”得一下蹿到他腳下。
“就知道吃!”駱聞舟用腳頂開在他腳邊搗亂的駱一鍋,“一邊兒去,沒你事兒!”
可惜駱一鍋是一只認死理的貓,直到駱聞舟碼完了所有罐頭關上了冰箱門,将快遞箱子扔在地上又轉身進了浴室,它都“喵喵”地叫個不肯停。
駱聞舟當了七年的貓鏟屎官,早就習慣了吃喝拉撒睡、睜眼閉眼都被貓“視奸”的生活,伴着浴室外駱一鍋不依不饒的叫聲,他洗澡都不用自己哼歌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同樣是貓,駱二鍋仿佛對他太過冷淡了——回家不迎接,吃飯不圍觀,連上廁所洗澡都不屑于來湊熱鬧……這貓也太薄情了吧?
駱聞舟心想,估計之前那家主人待它也不怎麽好,可能心理有創傷了吧。
反正放他這裏也就是個過渡,這麽嬌貴的貓他可侍弄不起。等它身上的傷痊愈了,生理狀态調整好了,還是要給它找一戶好人家才行。
将自己收拾幹淨的駱聞舟,走出浴室後發現鬧了半天的駱一鍋,正在沙發上舔毛。
他撿起被駱一鍋扒拉到通路中間的紙箱子,回到廚房給箱子拆了,又拿着扔到了陽臺——攢了不少快遞箱子和瓶子,休息時得找回收公司拿走才行。
駱聞舟走到沙發邊,拽了拽駱一鍋的胡須。肥貓吃飽喝足被伺候好了,卻還是不能容忍兩腳獸的放肆舉動,擡起爪子照着駱聞舟犯賤的手背拍去,之後眯着貓眼斜了一眼駱聞舟,哼唧了一聲跳下沙發,扭着屁股鑽回了自己的貓窩。
“一個個的都是白眼狼!”駱聞舟自顧自地罵了一句,洗完澡後整個人卻是如同洩了氣的皮球,沒有同貓打架的心氣兒,只想趕緊躺床上去睡覺。
駱聞舟回到卧室,帶上了卧室門——不能讓駱一鍋那個磨人精半夜進來擾人覺。
他一看,駱二鍋果然在他的床上。
這貓怪得恨,不論白天還是黑夜,都只在床上睡覺——白天睡在床中央,晚上睡在距離駱聞舟一人身遠外。
幸好駱聞舟睡的雙人床。要是單人床,估計他人得把床讓出來給貓睡。
駱聞舟走到床邊,點亮昏黃的床頭燈,拿起手機鑽進了被子。
駱二鍋擡起頭看了一眼上了床的駱聞舟,又把自己往遠離駱聞舟的方向挪了挪。
“哎,你別動了!”駱聞舟長臂一伸,撈住了即将掉下床的駱二鍋。
他松開駱一鍋,任其重新團回成貓丸子狀,自己則裹着薄被又往外側了側身。
這不是他的貓,也不會再像駱一鍋那樣養它至終老,沒必要在它身上消耗太多的感情,也沒必要因為它的不近人情而傷感。
現在動那麽多情,哪天它找到下家了,自己還不得難受得要死?
駱聞舟兀自想着,卻還是沒忍住伸出手,勾住駱二鍋的尾巴,繞在手指上轉了兩圈,又看它很快地收回了尾巴,這才心滿意足地背對着貓側卧在床上看起了手機。
他洗澡這會兒工夫并未收到私人消息,公司聊天群裏卻是依舊聊得熱火朝天——用不了多少時間便會點亮上百條的未讀消息提醒——駱聞舟也懶得去翻看,下班時間的閑聊不會有什麽有重要消息,若是有也一定會at全體。
駱聞舟不怎麽發朋友圈,但是他會看別人發的朋友圈,而且還是個“點贊狂魔”。不過他好友太多,基本上每天朋友圈的提醒都會爆表,漸漸地也不太願意去翻看了。
可是他今天很想看——或者說,他很想看一個人的朋友圈。
晚上下班的時候,陶然明顯是成功約上常寧了,不知道是順路送回家,還是一起吃個晚飯……沒準還會一起看場電影?
按照陶然那性子,縱使不會像那幫小姑娘那樣曬美食照片或者電影票根,但是心情好肯定會發朋友圈。
一般會是一句直白描述心情的話,也有可能摘錄一段能夠表明情緒的名言或雞湯。
“日子總是過得太快又太慢,快得是人着急,慢得又使人心焦。”【注】
配圖是院門口一簇含苞待放的月季花叢,近實遠虛,拍得還挺朦胧的。
那些尚未盛放月季花莖的棘刺,刺痛了駱聞舟的心髒。
他給這條朋友圈送了紅心,又點開評論區,顫抖着雙手輸入一行字……又删了重新打了一行——如此反複數次,卻是除了那顆滴血的心之外什麽也沒能留下。
駱聞舟關了微信打開微博。他的個人賬號是通過認證的,多數粉絲是同行和之前的客人,也有很多愛寵人士,每天都會收到很多向他咨詢寵物病情的評論和私信。當然,還有很多消息是在公然調戲他這位帥氣又多金的單身漢。
回了正經的消息,無視了不正經的調侃,他又轉回到關注列表,查看之前幾個小時錯過的要聞。
嗯?怎麽公司認證的藍V賬號轉了一條與動物無關的新聞——是意外還是陰謀?燕城富商遭遇車禍,肇事司機逃逸,富商之子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駱聞舟看了一下博文的幾張配圖,認定公司運營微博的妹子一定是因為富商的兒子長得太帥,才手滑轉了這條微博。
正當他欣賞富二代那張美豔的證件照時,“冤大頭”發來了一條微信——
“駱醫生,您身體還好嗎?”
駱聞舟感覺他雖然心裏仍舊不太舒服,但身體還是很舒适的。告別那種紙醉金迷、花天酒地的纨绔人生,提前過上早睡早起、除了工作就是鏟貓屎的“夕陽紅”生活,整個人都雲淡風輕了許多。
當然,心态好了也不代表心思就不敏感了。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還是會在駱聞舟看似靜若止水般的內心,激蕩起層層不休的漣漪。
本來駱聞舟是想和這位明顯在撩撥他的同類一起吃頓飯的,如果聊得還不錯也不妨來一炮——他其實壓抑很久了,久到都快忘記了性|愛的感覺。
可是,再多的“本來”也架不住意料之中的“突如其來”,便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浪一浪地拍死了他本應蕩漾的春心。
駱聞舟很客氣地回了“冤大頭”的微信,表示自己身體無恙只是有些疲乏,然後以“晚安”單方面結束了對話。
奈何心已死意猶在,積攢了多時無處宣洩的欲望,在每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煎熬着駱聞舟空虛的身軀。
他再次關閉微信——這次沒有回到微博,卻是用浏覽器打開一個可以滿足小衆需求的視頻網址……然後便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自斷子孫意難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日子總是過得太快又太慢,快得是人着急,慢得又使人心焦。——《朱生豪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