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四貝勒身上的傷很重,除了頭和手腳外,身上全都纏着布,像極了木乃衣。
子娴以為會看到年秋月的,結果居然沒有。她居然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蘇培盛這幾天對子娴意見很大,但當着面,卻什麽都不會表現出來。
“佟佳格格,爺傷的重,但爺身邊沒有侍候的婢女。內侍又太粗手粗腳,這幾天就只能麻煩格格了。”蘇培盛一臉憂愁。
子娴只能應下:“好。”
雖然說是麻煩她,其實她做的不多。換藥有禦醫,其他的也有太監。她要做的就是用水給他擦一擦臉和手……而他連動都不能動,又不能吃東西,連方便都省了。
太醫說,四貝勒已經過了危險期,之前已經醒過一回了。這會兒只是睡着了,至于以後,慢慢調理,等着傷口複原就好。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傷了,全都是被狼撕咬出來的傷口,猙獰恐怖,傷口碎亂,好幾處都沒有完整的皮。
這個時候還沒有植皮技術,因此就只能胡上藥,等着它慢慢長成。這實在極易造成感染,尤其現在正是八月份,一年最熱的時候……因此,四貝勒幾乎一直處在高低不一的發燒中。
這一次,包括皇帝在內,山洞裏的四個人,此時全都躺下了,意外的是,傷勢最重的不是原來看着差一點就死了的十四阿哥,而是四貝勒。
康熙皇帝的傷最輕,十四阿哥的傷最險,十三阿哥的運氣最好,身上僅有那麽幾處外傷。四貝勒最重!!
他是唯一一個從頭戰鬥最後的人,他也是唯一在救援到達的時候,還站着的人。直到看到救兵時,才一頭栽倒。
子娴是親眼看到戰鬥的場景的,想象起來更為直觀。堅強,勇敢,毅力,高大。哪怕并沒有看到最後,這一瞬間,她倏的就覺得這個人猶如一座高山一般,穩如泰山,無所不能。只這一副身軀,就可以頂天立地,給人以安全感。
她想,如果這個人也生處末世,一定不會像他們這些懦夫一樣,最後選擇自殺。他會戰鬥到最後一刻,永遠不會放棄。
面對着這人,子娴突然羞愧起來。她是如此的懦弱……如今再回頭看,整個末世,十五年。她唯一做的就是努力活着。修煉為了活着,殺喪屍為了活着,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活着。可結果,她自己把自己殺了,還只是因為害怕,害怕一個人!在末世的十五年,她除了殺喪屍外,并沒有做過半點有用的事。
當時的那種凄怆的感覺,此時想來,竟有些模糊。此時的某些執念,更顯得可笑。
“是什麽力量,讓你能堅持戰到最後呢?”明明所有肌肉都有有了拉傷,整個人身體都血肉模糊了,骨頭更是斷了好幾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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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格格,該給爺喂藥了。”蘇培盛端着發苦的藥進來,看了一眼主子,有些為難:“格格,要将爺喚醒麽?”
“叫吧。”不醒怎麽喝藥?看了一眼那黑藥汁,子娴略有些同情。話說這些身份高的人,幾乎天天都要喝藥。
有病了要治病,沒病三不五時就要喝點補藥,還有後院賢惠的妻妾們,為了表達愛心,往往也是拿各種湯去探路。就算是不苦,也全都是藥味。
朱兒在她頗為“得寵”的那段時間裏,也熬過兩回參類的什麽什麽湯,被她倒了就再沒動過。
現在看着這藥,她自己的嘴裏到發苦。
四貝勒被蘇培盛喚醒,确切的說,只是半醒。一直發燒,他的意識有,卻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要喝藥,到是配合的很。
子娴用調羹将一碗藥給他喂他去,他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佟佳氏?”一碗藥下去,四貝勒的意識清楚了些。一開口,居然就叫了她。
“是。”
“爺要燈罩。”
子娴怔了半晌,才大概猜着他說的所謂燈罩應該是她送給弘晖的那個。可問題是,那精神暗示……這算是消失了?為什麽她覺得并不這麽簡單呢?或者,這又是另一種後手?還有那口氣,怎麽好似在賭氣?或者被偏心沒吃到糖的孩子般的別扭?
“待回京城才行。”
“恩。”四貝勒許是又累了,居然又昏昏睡了過去。
蘇培盛帶了太醫過來,同來的還有誠郡王。
子娴避到裏間,聽着太醫給四貝勒把脈,聽着誠郡王問了一大堆話。又吩咐蘇培盛以及一幹奴才好好侍候四貝勒,這才帶着人走了。
他們走了,子娴又出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果然就像太醫說的,這熱起伏的厲害。剛剛喝藥的時候,還只有些低溫,這會兒就高燒起來。
手搭在他的額上,靈力慢慢的滲了過去。護住他的頭和心髒。
突的,她臉色一白,手也猛的收回。
她怎麽會做這樣的事?以她的心性,根本不可能出手幫他的。更別說費心力的用靈力幫他……
子娴猛的退到邊,在毛氈的角落裏盤膝坐下。靈力快速繞體一周,神識更是快速自檢一遍。
并沒有發現問題,那天她對布魯斯是提防的。神識雖然跟精神力頗為相似,但比精神力确實更高級。在她的提防下,布魯斯不可能對她動手而她不自覺。
視線轉向昏睡的人,問題必定還出在他的身上。
就像那天一看到他與康熙同時出現時,她突然升起的反常的想法。她也許的确會有這樣的想法,但絕對不會那麽不冷靜,連思考都不思考,直接就動手。
她了解自己是個多麽冷靜的人,她已然不會再熱血沖動了。那不該是她會有行為!
就像現在,她也許會考慮出手救一下四貝勒。可她至少會想清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直接就動手了。
“是等級升高之後,新出現的技能?”在那個時候,雖然每個人都有保命的手段。但在一起時間久了,對于彼此的手段都心裏有數。
她确定,上輩子布魯斯絕對沒有這個技能。也沒有這樣讓她吃虧的本事。
“年小姐,你不能進去。”門外突然傳來壓抑的聲音,是蘇培盛。
“蘇公公,你讓我看看四爺吧,只要看一眼……不看一眼我不放心。”
“年小姐,這不合适。而且,主子爺之前曾有言,不許任何人進帳。”蘇培盛冷靜淡定。可心底卻不自覺的鄙夷起來!他是當奴才的,這巴結人的事他沒什麽可說的。可眼前這位是個千金小姐,巴着個男人……雖然這男人是他主子,這很能從側面表現他主子的魅力。可這年小姐這麽沒臉沒皮的,便是他這個奴才看着都覺得不對勁了。
膈應不說,最主要的是。禮儀廉恥啊,小姐!您家爹娘就是這麽教育你的麽?
可這些話,蘇培盛只能心裏想。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年小姐将來會不會進貝勒府。小姑娘才十歲,下一輪選秀是趕不上了,再一下輪,還要五年時間。誰又知道五年之後會是什麽模樣?
反正再不濟,也是個主子。
只是,她這樣的行為,不知多少人看在眼裏。若是就這麽放她進去了,不知道又要給主子帶來多大的麻煩。
“蘇公公,我保證,我只看一眼,只要知道他還好就行。”
“年小姐,請別為難奴才了。”頓了一下,又道:“太醫剛剛來看了,主子已然見好,以後自然要小心養護。年小姐若是擔心,不如待主子身子大好了再來吧。”
年秋月聽了這話,重重的松了口氣。然後才嘆氣道:“四爺養病肯定很無聊,蘇公公,麻煩你等四爺下次醒的時候,替我問一聲。秋月可否來給他念書聽?”
“奴才一定将年小姐的話帶到。”蘇培盛此時只盼着她快些離開。
子娴聽得好笑,之前朱兒說年秋月在皇帳裏。也不知道皇帝要怎麽處理她?
按理說,這位皇帝正當壯年,年秋月長得美貌,又有相救之誼,皇帝自己收進後宮也是不錯的。不對,之前三天,四、十三、十四全都在大帳裏的。
她的神識掃向皇帳,皇帝的傷沒什麽大礙,此時已經能坐着處理公文了。十三不在帳中,大概跟四貝勒差不多,也被送回去了吧。十四到是依舊在帳中,小臉煞白,呼吸到是平穩。
不知道年秋月這會兒被安置在哪裏?
按理和規矩,年秋月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又不是學醫的,這裏實在沒她什麽事。
但就年秋月的種種表現,以及皇帝的精明,不可能沒有安排。而這會兒這安排,大概也就是小姑娘将來的歸宿了吧。
子娴很快找到年秋月,她正走向十三阿哥的營帳。十三阿哥此時正一臉煩躁在帳篷裏來回走動,一個小太監一步一跟的在他身後 :“主子唉,您躺着吧,這傷口要是再裂了,可不得了喽!!”
“小順子閉嘴,你現在就去我四哥那裏看看去。”
“嗻!”小順子行禮,出來。
結果門一開,年秋月在門外,小順子在裏面。兩人面面相觑,一齊眨巴着眼睛。
還是小順子最先反應過來,腰一彎,立刻退到一邊 :“奴才見過年小姐。”
十三聽到聲音,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快速躺到毛氈上,閉目裝睡。
子娴失笑,也只有小孩子還喜歡玩這些。收回神識,繼續研究四貝勒身上的問題。
布魯斯在四貝勒身上動了手腳。
她兩次中招的共同點……唔,他們都清醒着。她動手想殺他的時候,他是清醒的。而之前,他也醒了那麽一會兒。而現在,因為他昏睡着,所以,她便沒有半點反應。
“不對,在我身上,肯定還有原因。”四貝勒的這種精神暗示只針對她。別人與他相處,卻不受半點影響。、
也就是說,布魯斯一定還在她身上動了手腳。
不是精神力方面手段有八成可能,排除精神力,按着上輩子的經驗,那就只是——藥物了。
很自然的,她就想到他的那些書。
要知道,任何藥物都是有時效的。布魯斯離開已經這麽久了。而這麽久,這藥效卻依舊存在。那就只能說,這藥她一再重複接受……
以上種種,具都表明了那些書有問題。
子娴揉着眉心:還好,那些書全都見不得光,都塞在空間裏。可惜,空間對于這些死物的時間全都是靜止的,也沒有消毒淨化功能。
…………
四貝勒從回來之後,發燒情況一片大好。身上的傷也以讓人咂舌的程度在恢複着。
半個月之後,四、十三、十四全都可以出帳篷曬太陽了。
結果三個病號便時不時的聚到一起。
子娴負責照顧四貝勒,年秋月成了十三身邊的貼身大丫環。十四阿哥跟的是他最得力的大丫環。
幾人找了個風景秀美的地方,躺椅擺在一處,擺着瓜果水點心。
年秋月依舊特別活躍,還拿了一幅她自制的紙牌出來讓他們玩。
而年秋月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想的,居然單方向向子娴開戰起來。
“佟佳格格,你有什麽好建議?”
年秋月在問這話的時候,子娴正在發呆。确切的說,她在抵抗順便研究四貝勒對她的精神影響。
之前兩次都是沒有防備,才會被得手,後面她有了防備,自然安然。而且,随着接觸的次數多了,四貝勒身上的精神力越來越弱。
子娴解釋,這樣的結果應該從兩個方面來來年地。第一,布魯斯在他身上的精神力的确随着時間的延長而消散,第二,她最近一段時間刻意不曾再确觸那些書,所以,他們兩人之間的效果便差了。
“我是說,過段時間就是秋月生辰。秋月想請幾位爺嘗嘗秋月的手藝……又想,佟佳格格是四爺的格格,到時不如一起來?”
子娴看向其他三人,四貝勒面無表情,十三阿哥的視線放在年秋月身上,十四阿哥卻是一臉的冷笑。這麽一看,十四阿哥不聲是四貝勒的親弟弟啊,果然很像。
“年小姐的生辰,與我何關?”子娴莫名的看着年秋月:“年小姐算不得是我的朋友,更不是我的親戚。咱們最多只是認識罷了……我不覺得,我需要去參加年小姐的生辰?”
“你,佟佳格格怎麽能這麽說,我們好歹認識這麽久,再說,四爺……”
“四爺是貝勒府的男主人,如果年小姐想要邀請四貝勒府,那也該邀請四福晉。而不是我!”
“可四福晉不在,而且,這并不是什麽宴會,只是,只是我們自己小聚。”
“那你們小聚吧。”子娴眯着眼,“唔,對了,提醒年小姐一聲,請注意安全。”
“四爺,你看啊?!”
四貝勒轉頭看了一眼子娴,半晌才道:“她去,的确名不正,言不順。”
一個格格,是沒有資格出門交際的。正經場合她都沒有資格去。
但是,作為一個格格,她之前的話很不合時誼。更是失禮。按着一慣得規矩的四貝勒,這會兒就應該處罰了。罰個禁足,抄個書什麽的。
但現在的四貝勒只有這麽一句不鹹不淡的話,便再無其他。
十四阿哥在邊上鼓掌樂笑了:“佟佳格格不愧是四哥的格格。”
子娴默不作聲,繼續發呆。
可惜,年秋月依舊不準備放過她。
“佟佳格格,我叫年秋月,我想跟你做朋友,不知可不可以?你放心,我不會成為你的敵人的。”敵人二字,說得極重,意有所指。
子娴想了一下,沒想明白。但她很肯定:“抱歉,我并不需要你這個朋友。”而且,她也不在意她成為敵人。
“為什麽?秋月哪裏不好麽?”
“你覺得你哪裏特別好?”子娴反問。
“我。”年秋月只說了一個字,便再說不出話來。說自己哪裏好?怎麽說都有自誇的嫌疑。何況,萬一她要是說了,對方再将之反駁,或者貶的一文不名。那她還有什麽可值得驕傲的?
這一瞬間,她又惱又恨。既然她穿越了,為什麽還要讓別人穿來?來搶她的風頭,甚至比她更早進四爺的後院。
不行,她才是主角。四爺也只能是她的!佟佳?反正四爺府上本來就不該出現佟佳格格。她可以……可以将歷史導入正途。讓歷兄轉回來……只要沒有佟佳格格,佟佳格格就不該存在……
子娴捕捉到了那絲殺念,微挑了下眉。本來以為只是個小姑娘,沒想到,也是個手辣心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