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到京城,子娴直接離了隊去了莊子上。離着紫禁城大半天的行程,依山靠水,風景優美。

四貝勒府的種種與她便好似成了兩個世界一般,那裏的種種與她幾乎扯不上關系。她自己也如脫了缰的野馬,滿世界的溜達。

只是,她也遵守着與四貝勒約法三章,出門換男裝,身邊必有人,一月一報信。

子娴到這世界畢竟不是一天兩天了,深知四貝勒約的這三章是對她極有利的。

而且,該扯開的話全都扯開來說了,她做事也不滿他。他要派人跟着,她樂得多個搭手的。

偶爾的,他們也會就她所看到的種種而通個信,聊個天。三五無時的,她也會回到別莊。有時碰上了,四貝勒也會過來一述。

兩人的關系看着遠了,卻又比在貝勒府裏親近些。至少現在,他們可以無話不談,無話不能談。

她依舊在尋找可以跟她一起修煉的人,開始她還只在孩童裏找,可失望太多次了,她便不拘男女老少了。看得順眼的,便試上一試,左右不麻煩。

同樣的,她也找一些孩童收養,不像在京城裏那麽招人眼,她這裏一個,那裏一人,最後一起送到江南去。

為此,四貝勒趁着她在別莊的時候,專門跑來一趟質問她到底想幹什麽。他會縱着她,容着她,卻絕不會容許有動搖大清江山的行為。

那一次,兩人又打了一架。在外面時間久了,子娴動手的機會也多。頭一回,她直接把四貝勒打趴下。第一次,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靈上,都狠狠的打擊了他一回。

于那之後,兩人便有了君子協定。她收養男女孤寡不拘,但他的人接手一半。

子娴自然同意,同時還想着,布魯斯專門留下來的關于清朝的史書上有寫,雍正皇帝手裏有情報和暗殺組織,沒準就是從她這裏接的手。

時間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三十八年悄然過去,三十九年夏。

這一年,永定河再一次發大水。

要說這永定河幾乎年年澇,端看是大澇還是小澇。這一年澇得有些厲害,四貝勒被康熙打發去巡視永定河了。臨走之前,他請她回來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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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娴當時非常詭異,很古怪。

“你就不怕我傷了你的子嗣?”他有福晉,有內外管家。怎麽也輪不到她這個被“雪藏”了大半年的格格吧!!這後宅的争鬥,有的時候比真正的戰場還有兇狠呢!

“你有這個心麽?”

子娴自然搖頭,她不是好人,卻也不是殺人狂。雖說這大半年裏,她手上也有了人命,但動他後院的人……她不想惹這麻煩。

“那我擔什麽心。”

子娴覺得四貝勒有些失望,難道他竟是希望她傷害他的女人和孩子?

不管怎麽樣,鑒于他給了她最大的自由。而且也給了她他所能給的最大的庇護,在這一年的夏天,她還是回了貝勒府。

依舊是琴悠苑,依舊是她的那幾個人。

不同的是,這後院裏的女人變多了,福晉的身體也變差了。弘晖長大了,更懂事了。看到她的時候,小眼神那個複雜。

“爺,佟佳妹妹好不容易回來,大家一起用膳吧,也順便讓佟佳妹妹認認新的妹妹們。”福晉依舊還是大度賢良的模樣,可眼底卻帶上了凄苦。

如今這滿園百花開,又豈會不傷心?

“不必,子娴還是老規矩。”四貝勒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福晉。

福晉到底與他多年夫妻,立刻便體會到了。她知道佟佳格格在爺的心裏位置不同,爺似乎特別信任她。可她不懂的是,為什麽爺到現在都沒跟她圓房。明明就是名正言順,水到渠成的事。

“是,我知道了。”

子娴依舊獨占一個琴悠苑,不用晨昏定省。

四貝勒後來又不知道與福晉說了什麽,當天傍晚,弘晖做完一天的功課,便帶着太監嬷嬷到了琴悠苑。

“佟佳格格,你怎麽這麽久才回來呢?”依舊是童音稚語,可卻多了許多耐人尋味。

子娴扯了扯他的小辮子:“因為我生病了,怕将病氣過給弘晖,所以要先在外面把病養好,才能回來啊!”

弘晖歪着臉,睜大雙眼:“就像李格格那樣嗎?”

“是啊,就像李格格那樣。”過了快一年了,弘晖居然還記得那個李氏麽?她都快忘記呢!

“我是來向你道謝的,謝謝你送我的燈罩。阿瑪也很喜歡哦,他讓人做了好幾個,阿瑪書房也擺了一個呢!”

子娴勾着嘴角:“不謝用。”

“佟佳格格。”

“恩?”

“阿瑪讓我以後聽佟佳格格的話。”

子娴終于驚訝了,半晌才道:“不用,聽你額娘的就好。”

“我也要聽額娘的,更要聽阿瑪的。”阿瑪讓聽佟佳格格的,他也就要聽。他很聰明,可再聰明也是孩子,能思能想到的有限。

四貝勒其實是有些投鼠忌器了。今年年初,德妃娘娘一氣給他府裏賜了兩個女人。

結果不到半年,這府裏的人小病不斷。最讓他頭疼的是,他明知道那些人有問題,可暫時不能動。而終日防賊,難免有疏漏。便是福晉與弘晖也病了兩回。

如今他要離家一段時日,只靠福晉一人,怕是根本護不住他們自己。所以這找了子娴回來。

子娴很直白問他:“既然知道誰,為什麽不動?不管她們是誰賜你的,進了你的府,便是你的人。你要處置了,誰又能說什麽?”

四貝勒只是搖頭,臉色陰沉,卻并沒有回答。

子娴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卻答應了進府。可也只答應護住弘晖一人而已。至于福晉?她當時是這麽說的:“她做你女人這麽久,要是連護住自己的能力都沒有。不如早早的死了!再者,我若護你的女人,你在我面前又有臉面了?”

四貝勒是個要臉面的人,雖然曾經,他的臉已經因為她而丢了個徹底。可人是善忘的,在一些更新鮮的事情發生之後,也就還有一些有心人還記着了。

“你只要乖乖的就好。”子娴捏了捏又瘦下去的小臉。

朱兒端了點心過來,子娴捏了一塊塞進小家夥的嘴裏。

弘晖猶豫了一下,才開始咀嚼。

雖然額娘曾說過,除了在阿瑪和額娘身邊外,其他地方的東西不能随便吃,連水也不能亂喝。可阿瑪說過,要聽佟佳格格的話。佟佳格格給的點心,自然也是能吃的。

…………

第二天,四貝勒離京,同去的還有八貝勒以及十三阿哥。

福晉帶着全家送完四貝勒,便到了琴悠苑。揮退所有下人,這才用審視的目光看着子娴。

“佟佳妹妹,這段日子過的可好?”

“托福晉的福,挺好。”

“你跟爺……”福晉有心想問,終究在嘴裏打了個滾,又錯開:“爺跟我說過,以後這府裏,還得請多看着些。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

“好。”子娴看着福晉,好奇四貝勒是不是真的把什麽都跟她說了。她今天的态度太和善了,不過,到是真有一事得跟她說:“你那小廚房裏的管燒火的丫頭,最好打發了。”

福晉一變:“有問題?”

子娴只笑:“有沒有問題福晉自己琢磨,我只将必要的告訴你。”

福晉再也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告辭。

不過半個時辰,那小丫頭就消失在貝勒府裏。去了哪裏,還有沒有命在,全然不知。

子娴便又恢複了每日裏躺着似醒非醒的日子了,花了幾天的功夫,用神識将這府裏的牛鬼蛇神全都抓了出來。只是就像她說的,除了弘晖身邊,以及對着她出手的。其她的根本不管。

弘晖身邊問題果然不少,只是,動手的人不敢下狠手,用得都是潛移默化的手段。

比如給弘晖紮辮子的發帶熏香有問題。可這香味本就淡,聞個十年八年也不會顯出來。但的确無形中在降低他的身體素質,再配合其他,弘晖的危險度可謂一般。

不得不說,古人的下毒的手段真的讓人匪夷所思。發帶、鞋襪,全都是一般人想不到的地方。

事實上,最可怕的不是這些手段。最兇殘的是,那位姓張的格格身邊居然還藏着個高手。這高手最大的愛好就是晚上換上夜行衣,滿府裏亂竄……

這位張格格就是德妃娘娘今年剛賞進來的,雖然不受寵,也偶爾吃點小虧,但卻過得相當舒服的。

聽說李氏所生的大格格最近很喜歡她……

子娴的回歸,讓府裏固有的平衡再次打亂。四貝勒對她的另眼相看,讓很多人将注意力都轉到她身上了。

這讓福晉和弘晖那邊壓力頓減。而一些沉不住氣的,又或是自持實力夠高的人,也忍不住将手伸向她這裏來。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弘晖拎着個小兔子燈籠跑到她的院子裏來,兩眼紅通通的,一臉的委屈。

“這是怎麽了?”子娴當時正在燈下看書,看到小家夥不管不顧的直接沖進她的卧室,不由訝異。

“佟佳格格。”小家夥燈籠也不要了,直接撲進她的懷裏。

子娴拍了拍他的背,任小家夥大哭一通,好不容易停了哭音,這才擡起他的小下巴:“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弘晖今天進宮了。”

這個她知道,“恩。”

“皇瑪法讓我背書,弘晖背的好。”

今天宮裏有賞賜下來,她也知道。“然後呢!”

“額娘說我做錯了。”

子娴愕,錯了嗎?大人希望他懂得藏拙,希望他明白什麽叫韬光養晦。可他還是孩子呢,一個期待獎勵和贊賞的孩子。

子娴将他抱到腿上,這才看到小家夥光着的小腳丫。知這小家夥大概是偷跑過來的,也幸好,這會兒是夏天。

“你覺得你對還是錯?”

“弘晖不知道。”說着又要哭了。

子娴對于育兒并無經驗,不過,她有個最直接的辦法。剛好發現府裏耗子有動靜了,便幹脆的抱着弘晖出了屋子。輕輕一躍上了屋頂,用神識屏蔽掉別人的目光,悄然的跟在老鼠身後。

老鼠一身灰黑,悄沒聲息的進了弘晖房頂上,只移了小半塊瓦,吹了口煙進去。

再轉身去了福晉的房頂,也是一樣的作為。整個過程快速幹脆,顯見不是頭一回做這事了。

弘晖混身打顫,子娴卻已抱着他跟着老鼠回到了那個張格格的院子。

院子裏早已歇了燈,裏面卻依舊有人聲。

“嬷嬷,沒事吧?”

“格格放心。”

“這藥咱們下了快半年了,只要再下滿半年,弘晖阿哥的身子骨就也毀了。就是福晉也別想再有子嗣!”

“雖然這樣,但格格還是該想辦法攏住四爺的心才行,一旦弘晖阿哥不在了……”

“你以為我不想嗎?可四爺根本連我這屋都不進。哼,說起來,那個佟佳氏到是好手段,聽說當初她剛進府時,也是好久未能與四爺圓房。如今卻是如此得四爺的眼……也是個不能留的。嬷嬷,回頭替我送幅屏風過去,佟佳姐姐剛從外面回來,想來會需要個擺件……”

“是,奴婢省得,就那幅黃梨木的如何?”

“嬷嬷好眼光,可惜,送福晉有些不夠。便宜那個賤人了……哼!”

“奴婢記着呢。格格休息吧,女人啊,睡得好顏色才好!”

“嬷嬷辛苦了,也早些歇着吧!”

裏面終于歇了聲,子娴抱着弘晖出來,又順便去了不遠的宋氏的屋子外面。

宋氏是四爺院裏第一個女人,曾經生過女兒,可惜沒長成。雖說在這府裏年紀是最大的,但二十多歲,也還是最好的年華。

此時的宋氏有些歇斯底裏,她正在虐掐她身邊的大丫環初晴。

“格格饒命啊!格格饒命啊!”初晴哀叫着,聲音還不得不壓得低低的。出了這院子,基本上都聽不到。

“讓你辦點事都辦不好,還有臉叫饒命?”

“格格,奴婢知錯了,奴婢一定為格格萬死不辭。只是,奴婢實在沒找到有生花的人家啊。奴婢已經讓阿瑪訪着了,一旦訪着,一定立刻給格格送來。”

“哼,沒用的東西。”宋氏猛的一腳踹了過去,到底停了手,“閉嘴,這些事你只管做就行,不許再說一個字。”

“是,奴婢該死,奴婢這就掌嘴……”

子娴抱着早已呆了了弘晖回院子,剛回到院子,就見一個人剛從她的水缸邊跑開。那裏滿滿的一缸水,明天一天的吃喝都是從那裏取的。

弘晖本已發直的眼更直了,愣愣的轉頭看向子娴。好半晌才終于出了聲:“子娴。”

子娴伸手刮他的鼻子:“這會兒叫子娴了?”

弘晖一下撲進她的懷裏,摟着她的脖子,使勁的蹭她。

子娴抱着她回房,“有什麽感想?”

“家裏好危險。”弘晖苦着小臉,認真想了半晌。雖然他已開蒙,但更多的是背書,解書。這樣的教學方法,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這裏是你家裏,尚有這麽多危險,那外面呢?”

弘晖臉一白:“更多。”

子娴點頭:“你覺得,宋格格找天花做什麽?”

弘晖還不知道天花是什麽,于是子娴給他解釋:“就是只要接觸到,就一定會染上的病。而一旦病了,生死便由天定,連禦醫也醫不好的。”

“是,是我?”

“那麽,她們為什麽都要對你下手?”

弘晖腦子快打結了,雖然最終都沒有想明白,卻也聯想到了最初的問題。為什麽額娘說他錯了。

其中的道道雖然依舊不懂,但他相信,他額娘是為他好。

“我去跟額娘道歉。”弘晖立刻松開子娴的頸,人就要往下滑。

子娴拍了拍他的小屁屁,“過河拆橋的壞小子。”卻松開了他,放他離開。

至于弘晖會對福晉說什麽,說多少,後續如何處理,都不是她該關心的事。

她該關心的是,這只從窗口飛進來的小鳥。

當初十四爺一語中的,這只鳥果然成了信鳥!!

從鳥腿上取下密信,上面只五個字:堤潰,四八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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