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絞殺
第40章 絞殺
顧瑜就這麽跪在原地，抱着父親的身體，那身體從溫熱開始變冷，然後慢慢變硬。
天空中越來越激烈的打鬥，使得整個雲層都變成了一個漩渦，仿佛要吞噬一切一半，将所有的沙子都朝上卷起，成了倒挂在漩渦中央的一道龍卷風。
顧瑜就呆在龍卷風的面前，翻天的巨變和兩個巨大怪物的嘶吼，沖擊着他的視線和耳膜，但他卻無法對此做出任何反應。
他的腦海中，來來回回只回蕩着顧忠祥說過的那句話：“我們人類，實在是……太渺小了！”
是啊，太渺小了，就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根稻草，根本身不由己，随時都會被卷入風暴，仿佛蝼蟻一般，根本無法控制周圍的一切。
當周圍的風暴停下，那個魁偉的怪獸，終于落到顧瑜身邊時，顧瑜依舊呆滞地看着自己死去的親人。
他的腦袋從未有過這樣的遲鈍，連陸武和金龍到底是怎麽打鬥的，明明看的清楚，卻根本無法将其和最後的結果聯系起來。
他麻木的把自己的父親葬在原地，想要立個碑，卻連文字都統統忘記。
直到陸武把他拖進車裏，又駕車駛出這片紅色的沙漠和外圍那紅色的森林後，顧瑜才感到自己的大腦，終于能夠活動了。
假期提前結束，當顧瑜站在顧鐘祥面前的時候，這位現任軍部最高統帥，感到一陣驚訝。
他在一開始就問過顧瑜，這次假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顧瑜不肯說。
于是顧鐘祥又将在假期間，修正後的獵魔計劃，跟顧瑜說了一遍。
“計劃改變了，我們不打算要誘餌。”顧鐘祥說，“三天前，也就是你回來後休息的那幾天，我們在西海，再次見到了那條金龍的身影。他到了海裏，就有了更好的行動計劃。我們研發了新的武器，打算層層推進，先和陸武消滅陸地上的怪物，建立一些基地，然後再進軍海洋。”
“不！”顧瑜擡頭，他已經看過軍部的作戰計劃，按照那個計劃，至少需要上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又會有多少父親死去？人類還要為自己的渺小，而悲哀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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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去做誘餌！”顧瑜說，“我不會有後代，所以，這是唯一的機會。用我的血，引誘所有的怪物抵達西海，然後用量子武器，解決一切！”
量子武器是軍部的最新研究成果，能夠造成輕微的空間震蕩，撕裂空間裂縫，甚至制造小型黑洞，都不是不可能的。戰争時代，科技總是發展的出人意料的迅速。
顧鐘祥沒回應顧瑜的要求，他有些生硬的轉移了話題：“對了小瑜，你的休假怎麽提前回來了？沒有找到你父親嗎？”
“我想請求加入那個計劃！”
“什麽？”
“我願意做誘餌！”
從未堅決的近乎執拗和瘋狂的語氣，不容更改。
顧鐘祥知道這次休假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嘗試着問：“你父親……去世了嗎？”
“我願意做誘餌！”顧瑜的聲調沒有任何變化，低沉帶着堅決。
“他……我很抱歉這件事情……但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這個誘餌和我們先前說的可不太一樣，先前的沒太大危險，而這次，你會死的！你在一時沖動下最好不要輕易做決定……”
“他死在我面前！”顧瑜猛然擡頭，他的雙眼發紅，那種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憤怒，這一刻猛然爆發出來，他的額頭上青筋跳動，近乎嘶吼，“上一秒，他還打算跟我一起來這裏！下一秒，他就被那條金龍，殺了！他就死在我懷裏！”
顧鐘祥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只能夠伸出手，拍了拍顧瑜的肩膀。
“你先別想那麽多，休息一下會比較好點。”
“我不需要休息。”顧瑜說，“你說我是一時沖動也好，是腦子發昏也好。既然你也希望，那就這樣吧！用我的血，去誘殺那條金龍，哪怕死也在所不惜！如果不能夠親手殺死那條金龍，我這種沖動，會持續一輩子，永遠無法消除！”
顧鐘祥盯着這個遠方晚輩的雙眼，那雙眼睛，和先祖留下來的畫像非常相似。
顧瑜也看着顧鐘祥。
兩百年前，顧氏兩兄弟的選擇，讓他們的後人有了完全不同的命運。
一個成為紅色貴族，站在金字塔頂端，叱咤風雲；
而另一個，則默默守候着，在金字塔最底端，充當基石。
他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今天。
“那陸武呢？”顧鐘祥問，“你死了，他怎麽辦？”
顧瑜不吭聲，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會把他也帶走……不屬于地球的東西，不要出現在地球。”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顧鐘祥才下定決心：“好！”
顧瑜想起父親臨死前的話：“小瑜，你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對待那怪獸，一定要小心啊！”
以後的日子麽？已經不長了。
小心……似乎也已經完全沒必要。
“你跟我來！”顧鐘祥對顧瑜說，“上次我們解決了那個蛭栖，已經成功的将它身上的材料全部分解，而且制造了不錯的裝備。非但如此，我們還研究了很不錯的武器！”
顧鐘祥走在前頭，顧瑜就跟在他身後，兩人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守在外面的陸武就立刻跟了上去。
陸武的身材高大，比顧瑜足足高一個頭，胸膛非常魁偉，簡直如同一個移動的背景板一樣，緊緊跟在顧瑜身後。
顧瑜回過頭，看了陸武一眼，發現這只金色眼眸的怪物，正看着自己。
兩人的視線飛快交錯，但又迅速的分開。
沉默中，穿過那些研究人員，長長的走廊，最後來到訓練場。
一名身穿白色長褂的操作員，正等在那裏，負責給衆人講解。
在他面前，是一個銀白色的巨大戰甲，足足有十米高，兩百多米長，呈龍型。
“這是我們根據上次見過的西海金龍的樣子，和在水中提取到的他的基因，另外加上了一些蛭栖的基因，制作成的一個最新機甲。”
那條巨龍的白色外殼，發出淡淡的冷硬光芒，上面有着淡淡的藍色光能流動，猶如有生命一半。
“根據我們戰鬥部的最新測試，最适合海洋戰鬥的，不是人型魚型，而是龍型！他的外殼可以承受核彈的攻擊，而生物合金的爪子，則可以輕易的撕開十米厚的鋼板。雙眼處裝備了最新研究出來的粒子炮，它的身體因為非常柔韌，可以任意扭曲變形，可以适合大部分環境。”操作員一邊解說，一邊做一些簡單的操作。
那條巨龍在他的操作下，扭動的略微有些笨拙。
“別看他現在看起來笨拙，那是因為我的精神力量不夠，而且也不熟練。我只是一個開發人員。”那位操作員極力解釋着，“如果是精神力量強大的人類戰士來操作，絕對能夠發揮它的全部優勢。”
他的嘴角微微上翹，看着顧鐘祥，輕輕點了點頭。
顧鐘祥也點頭。
這一刻，兩人沒有說話，但相互之間的意思卻非常清楚。
吸引所有的怪物到海面上，當然是為了一舉消滅，永除後患。
但消滅這所有的怪物，到底需要多大的能量？
一旦這麽大的能量同時爆發，那麽這個機甲也會飛灰湮滅。
不過沒有關系，那些怪獸，哪怕被引誘，因為距離的限制，也不會短時間內趕到一處。
所有的怪獸聚集到一起，至少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那麽在這一兩個月的時間內，自己要不停的和先前趕到的怪獸戰鬥，直到——最後成為一個以自己為圓心，以西海為半徑的轟炸圈。
堅韌的戰鬥力強的機甲，非常必要。
“帶我去量子彈的倉庫看看吧。我覺得我們需要詳細一下作戰計劃。”顧瑜說。
顧鐘祥立刻召集了參謀部的軍官們，就在武器庫召開緊急會議。
那是絕對機密，陸武被擋在了會議室門口，他焦躁的來回不安的踱步。
三天後，顧瑜從武器庫內出來。他一出來，就被陸武不由分說的抓住，招呼都不打一個的，帶着一路飛奔，直奔到兩人郊外的那個住所。
“你……瘋了！”陸武已經恢複了自己魔獸的本來面貌，渾身都是黑色的粗壯毛發，他一手抓着顧瑜，就好想一只大猩猩，抓着一個小貓一樣。
在這三天內，他已經大致猜到了顧瑜想要做什麽。
那個人親眼看見父親死在面前，一定受到了重大刺激。他必然也想要跟着親人一起離去。
而自己，必須阻止他做這種蠢事！
嘭！陸武氣急敗壞的把顧瑜扔到地板上，顧瑜沒有反抗，哪怕脊背被震得生疼，他也沒有哼一聲。
“不要當誘餌！該死的顧鐘祥，他在騙你，你會死的！”陸武的粗大手掌，就按在顧瑜的身邊，他的巨大身體，将整個小樓都快要撐破了，兩只銅鈴一樣大小的金色眼睛，死死盯着地板上的那個看起來毫無反抗能力的人類。
顧瑜撇了撇嘴：“他沒有騙我，我知道自己會死！”
“我不準！”陸武感到內心一陣發狂，他會幫人類清除一些怪獸，就是為了顧瑜。
但如果顧瑜死了，自己被流放在這地球上，又有什麽存活下去的意思呢？
“我不準你死！我不準你去做誘餌！我不準你離開我！”陸武朝着顧瑜怒吼，他的獠牙森然，露出真正兇神惡煞的殘暴模樣。
“我已經決定了！”顧瑜的聲音很平靜，“我會把所有的怪獸，都送走！我想要……之前我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
“可如果你死了，那個世界你根本看不到！”
“沒關系……我知道，它會存在就夠了。”顧瑜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堅定，人類太柔弱，太渺小，而自己在這個石階上唯一的親人已經離開，唯一動過心的人，又是一頭怪獸。
“我不會允許！”陸武鋒利的爪子，抵着顧瑜的額頭，“如果你要去死，除非死在我手裏！”
顧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微微閉了眼：“那就殺了我……”
“我……要吃了你！”陸武咬牙切齒，他的金色雙眼，變得猩紅，鋒利的爪子輕易的撕開了顧瑜的衣服。
顧瑜微微擡眼，看着那巨大的怪獸，對方的雙眸中有着不甘，憤怒，狂躁，還有揮之不去的害怕失去的恐懼。
他靜靜地看着陸武，目光沉靜。
而在這種沉靜的目光中，陸武的暴戾，也開始慢慢變色，多了別的意味。
最後，那猩紅的雙眸，變成了金色，那個巨大的怪物，漸漸幻化，成了那個魁偉而英俊的男人，黑色的長發，披在他的背上，落到顧瑜的耳邊。
“我要……吃了你……”
顧瑜猶豫了片刻，然後點點頭，低聲說：“好。就當是……訣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