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春日夜晚的橫濱雖然沒有之前那麽寒冷,但依舊殘存着些許涼意。感覺到體內這只笨貓似乎也在認真看着周圍景象時夏油傑根據自己在白天探查到的情況,輕巧走進了平島咖啡館的後院,估算了下自己讓灰原雄提前放置好的花盆和箱子,利用貓咪良好的彈跳能力如同臺階一般跳到了牆上。
牆上并沒有放着什麽防止貓咪進入的倒釘或者鐵絲網,他慢慢走到旁邊的屋頂上後擡頭看了眼月亮,稍稍算了算日子後發現自己好像已經來到這裏将近一個月。
時間流逝對他來說似乎并沒有什麽實感,甚至于哪怕在現在感受到夜晚的涼風拂過,都有着半夢半醒的恍惚。月光柔柔地灑向地面,甚至于他能夠看到自己在奔跑時倒映在屋頂上的影子。
是一只貓。
貓并不是“非術師”,甚至于連人類也不是。
仿佛一瞬間清醒過來,夏油傑重新邁步向前時感覺到自己臉上的胡須微微動了動。雖然說不再是人類,但在成為一只貓後自己似乎能夠感知到的東西比人類更多,捕捉到的聲音愈加繁複。就在這樣的狀态中,空氣中帶着血腥的氣息被夜風送來,讓他有些皺眉地看向了不遠處的一個方向。
“請問您是,那只貓麽?”
嗯?
成為貓之後能夠聽得懂貓咪說的話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意外之喜,但是貓的智商大部分都是五六歲左右,自己身體裏這只貓更是最多三歲,整個就是一傻白甜。
沒有什麽和他們交流的想法,但在聽到聲音時夏油傑還是停下了腳步,側頭看着一只似乎是在外面流浪有些時間的貍花貓。
“有事?”
在被問到時貍花貓又沉默了一會兒,看着眼前這只長毛黑貓似乎想走又跟上幾步,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凜然殺意又讷讷停下:“那個,請問,能幫一個忙麽?”
“什麽?”
“那個,甚爾老大說他最近有點忙,您想要什麽我們都會幫您找來,希望您能夠……”
他張了張嘴,仿佛是知道自己有些為難貓又低下頭,盯着屋頂上的瓦片很難過:“救救她。”
并不是很明白這只貍花貓的意思,但是空氣中傳來的血腥氣息讓他有了點不好的想法。那只貍花貓之後的那句“救救她”還有自己這只傻白甜以前的經歷,再加上周圍開始消失的貓以及平島由佳也盯他盯得越來越緊,似乎都彰顯着一個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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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
硬生生被一聲招呼截斷了前進的道路,夏油傑表情有些不善地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邊的甚爾貓,只覺得就算不是貓自己也會有種炸毛的感覺:“禪院。”
“還沒有能夠到可以變成人形的時候就跑出來,你還真是不得了。”
甚爾實在是懶得糾正他的稱呼,跟在他身邊朝着血腥味奔去時甚至于還打了個哈欠:“那麽晚你也不困?我都要困死了。”
“你找我有什麽事?”
“嗯?”
甚爾微微擡了擡眉,又一個哈欠出現時甚至于還伸出爪子拍了拍嘴:“去殺……不是,教訓一個人。好歹現在我也是貓,總要做點什麽。”
聽着他仿佛是意有所指,但卻也更多像是只随口一提,讓夏油傑的表情愈加有些陰沉下來。甚爾貓又擡手撓了撓耳朵,伸了個懶腰後又壓了壓腿:“你不見了的話,平島小姑娘可是會很擔心的哦。”
“……”
“不過你要跟過來也無所謂,畢竟這種人活着也确實很浪費,回頭交給我處理,你去睡她的暖被窩,不挺好嘛。”
“你什麽時候變回人的?”
“嗯?大概三個月吧。一個月應該就可以了,畢竟當時我身邊有平島老太婆盯着,太麻煩了。”
和灰原說的一樣。
知道甚爾并沒有騙自己,夏油傑也懶得再開口,跟着甚爾貓似乎輕車熟路的方向朝着血腥味的來源穿越大街小巷。作為一只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速度比普通人快了很多,同時也聽到了身邊這只黑貓的輕笑。
“笑什麽?”
“你倒是挺習慣做一只貓的。”
“總比成為非術師要好。”
聽着夏油傑平淡的聲音甚爾輕哼一聲,稍稍辨別了下方向後轉了個彎:“然而這個世界沒有術師。”
他知道。
“我說啊,平島老太婆太難搞,但是小姑娘确實不錯。”
察覺到那雙紫色的眼睛裏蘊含着的态度,甚爾輕輕笑了一聲,步伐開始逐漸放慢:“怎麽,我又沒想要對平島家小姑娘下手。”
“最好不要。”
嚯,“最好不要”?這又算是什麽反應?他可是有老婆的人,至于這麽看他麽?
不過,這句話也挺暴露了啊。啧啧啧,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貓,要平島老太婆在場,為了她外孫女八成心狠手辣直接把黑貓給閹了。
然而夏油傑似乎也是發現自己有些失言,側頭沒有再理會身邊嘿嘿笑得讓人頭皮發麻的甚爾,擡頭看向了他們面前的一戶建。
很普通的房屋,很普通的外表,甚至于連門派上面寫着的“渡邊”也是日本最多的幾個姓氏之一。然而在這樣的地方,兩只貓卻感覺到了一種寒毛炸起的怨氣。
“這個世界沒有咒靈,對吧?”
“沒有是沒有,但我也沒說這個世界沒有別的東西。”
甚爾沒忍住吐槽了一句,伸出爪子把旁邊一道貓冤魂拍去了旁邊:“有妖怪,有怨靈,有都市傳說,還有異能力。不過異能力這種也和術式差不多,有異能力的人倒是比咒術師多一點。”
聽着夏油傑确認的聲音擡起眼睛,看着似乎反應格外劇烈的黑貓了然:“控制不住了那只傻白甜了?不管是你還是那只傻白甜,我都建議你們別進去。”
“為什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和那個灰原有點不一樣,但我可以确認的是你身體裏還有那只貓的意識在。”
天天因為伏黑麗奈混跡在咖啡館的甚爾當然能夠分辨出貓和人的不同,尤其是在察覺到這只貓本身的意識即将蘇醒時更是如此。當然他出言也不是為了照顧別人什麽的,單純就是因為不想讓老婆的姐姐傷心罷了:“偶爾動物的執念比人類的更加執着,這只貓被虐待過吧?”
那麽再讓他見到一次雖然不是同個人、但是對同類做出同等舉動的人類,會是什麽反應?
想也知道會直接撲過去,接近所能把對方直接給消滅。
但是……
“說起來,你來到這裏要救的是人還是貓?”
聽着夏油傑的問話甚爾伸了個懶腰,仿佛已經在做戰鬥準備一樣還壓了壓他的貓前腿:“廢話,當然是貓。”
“因為是‘同類’?”
“沒什麽理由,因為貓給我錢了,他沒給。”
懶得再理會身邊這個似乎一定要有個“意義”的家夥,甚爾抖了抖身上的毛一躍而起,跳到圍牆上打了個哈欠:“晚上鬧出動靜來太大,要救貓還是得等白天人走了再說。那幾只貓都暫時沒有危險,按照經驗來看,今天下班回家他才會對它動手。”
“按照經驗來看?”
懶得再理會某只看上去似乎有些死倔的紫眼睛黑貓,甚爾貓蹲了一會兒後換了個姿勢,看着似乎想走的黑貓噓了一聲:“但我提醒你們一下啊,平島家小姑娘明天起來見不到你和那只傻白甜,大概率會瘋。”
“……”
是的,他們都知道。
他知道平島由佳估計會整個橫濱地毯式搜尋着找他,也大概知道她會抛下咖啡館的工作來喊他的名字。或許還會把他的照片貼出來作為尋貓啓事到處亂貼,甚至于拉上灰原一起……
灰原啊。
想死去十年之後卻又再見的後輩,夏油傑略微擡起頭,看着自己似乎無意識轉了一圈之後繞到了那幢房子後面時擡了擡頭,嗅着空氣中隐藏起來的腐臭味道皺了皺眉,最後還是跳到了牆壁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那似乎有些淩亂的地面。
月光依舊是皎潔的,但是不久之前才被翻過的泥土與偶爾飛起落下的蠅蟲都說明了在這之下被掩埋的是什麽。或許是因為在夜間再加上本身成為了貓的緣故,他甚至于可以看見上泥土中雖然被極力掩蓋、卻依舊沒有徹底消失的深褐色痕跡。
似乎是無意識地輕輕抓了一下牆面,看着自己在牆面上留下的深深抓痕時夏油傑突然想到了那天自己一把抓過平島由佳手臂時候的樣子。深深的傷口以及鮮血迸發的那一瞬間他就被一個小黑屋關了起來,雖然好像很快就出來了,但是他明白就算自己現在只是一只貓,也同樣擁有着能夠對抗他人的力量。
“而且,你也很憤怒吧。”
也不知道是在和誰說話,夏油傑重新站起來,勉強控制着自己的尾巴拍打了一下地面,随即才慢慢轉到房子窗戶的死角趴下。
橫濱因為靠海,再加上晝夜溫差略大的情況下偶爾會有晨霧出現。燦爛的陽光溫暖而又帶着幾分熾熱,晨霧散去的時候他聽到了這幢房子似乎門開的聲音。就在這個瞬間,夏油傑捕捉到了人類聽不到的幾聲微弱而又帶着憤怒與痛苦的哀嚎。
貓的聲音在他的耳朵裏不再是單純的哀鳴,而是能夠知曉的含義與能夠理解的語言。
救救他,救救,他們。
“……麻煩死了。”
也不知道是嫌棄誰比較麻煩,夏油傑在周邊轉了一圈,确認有着一扇窗戶沒有關後悄悄通過防盜網從窗戶裏鑽了進去。空氣中彌漫的些許香薰味掩蓋掉了其中不想讓人發現的血腥氣息,對于人類來說恰到好處的味道對貓而言卻無比刺激,沒忍住打了兩個噴嚏後黑貓才繼續循着味道慢慢往前。
一戶建雖然是兩層,但是從裏面來看房間卻不多,同時也因為住戶的離開顯得格外安靜。夏油傑略微左右看了幾眼,在推開一扇虛掩着的門、看到籠子裏兩三只團在一起身上還滲着血的貓時突然感覺到自己都沒法壓制住的力量,猛然将他直接砸進了潛意識中。
而在這個時候大門似乎再度被開啓,一步一步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平穩而帶着節奏感地往前。在那扇虛掩的門前腳步停住,慢慢推開門時門軸似乎卡到了什麽,發出讓人牙酸的吱呀聲響。
原本死死抓着籠子上門鎖的黑貓猛地轉過身,護在那幾只貍花與小橘貓前炸起了毛。門逐漸打開,一個外表普通的男性微微低下頭,看着眼前炸毛的黑貓露出了個一個輕柔的笑。
“沒想到,是一個可愛的小客人。”
“想要來到我的家,和我一起生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