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哪怕只是那麽一瞬間,平島由佳也能夠感知到自家“傑君”已經不在咖啡館裏了。
這種感覺有點微妙也有些神奇，但是現在也不是研究這種情況的時候，趁着貓應該沒有跑遠趕緊去找才最重要。
“如果說是晚上跑的話,雖然不是很想潑冷水。”
看着有些慌亂的由佳織田作之助頓了頓,瞥了眼同樣抓着頭發有點崩潰的灰原雄嘆了口氣：“由佳，一個晚上……夠讓貓跑得很遠了。”
“我知道。”
曾經看過不少有關貓咪的紀錄片、也知道貓咪行動軌跡能有多廣闊的由佳反而冷靜了下來,走出門時看着路邊并沒有什麽野貓稍稍抿了抿嘴，重新走到後院看着那一堆能夠讓貓爬到圍牆上再跑走的障礙物時走過去,在灰原雄欲言又止的表情中湊到了後院的圍牆上。
“往那邊了麽。”
“诶？看得出來麽？”
“嗯。”
圍牆頂端有着她之前鋪上的一層細沙,貓爪印很明顯地來回踩了幾遍後才朝着一個方向跑了過去。重新回到地面上後由佳扭頭看着似乎有些心虛的兩個人,稍稍抿了抿嘴後給自己換上了一雙球鞋：“我知道你們兩個人都有事情瞞着我。”
“……”
“……”
他們有那麽明顯麽？
“但是到現在還不告訴我,肯定是外婆不讓你們說,所以我不會怪你們的。”
不過如果說是能說的沒告訴我,那麽你們就等着吧。
迅速捕捉到由佳潛臺詞的兩個人露出了一模一樣的苦笑,他們還能說什麽呢？連圍牆上都能撒上細沙捕捉足跡，他們要是覺得由佳還沒覺得“傑君”有問題就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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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還是把那些問題都忽略了過去，只是把他當成一只貓。
“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啊。”
跟着由佳朝着大概方向奔過去的灰原雄在心裏嘀咕了一聲，看着在自己身邊小跑着看起來很嚴肅的姑娘有那麽一點糾結。
而且如果說是夏油前輩的話，要跑都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甚至于跑進車站坐車也不是沒可能。可由佳看上去好像很篤定的樣子,也有點……
“灰原哥。”
“嗯,什麽？”
“最近太宰來店裏的時候,和我說過一件事。”
“太宰？什麽時候你們兩個稱呼對方都不用加敬詞了？？”
在這種關頭灰原雄居然重點放在稱呼上,由佳嘴角抽了抽拿出手機，看着地圖大概又辨別了一下方向：“他和我說,最近橫濱的貓少了不少。”
“大部分流浪貓熬不過一個冬天,也很——”
“尤其是在某個街區,野貓幾乎全部消失了。”
看着周圍的建築物由佳的聲音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但灰原雄可以聽到她原本柔和的聲音裏多了些許陰沉：“在沒有動物組織捕捉流浪動物回到機構裏待收養的情況下，‘幾乎全部’，灰原哥知道是什麽意思的吧。”
“啊，我知道。”
流浪貓彼此之間各有一套獨有的交流方式，有人在捕捉流浪貓的時候它們會集體消失在那個區域。在非人道組織前來的情況下，這種“捕捉”只有一個可能。
“我當時見到傑君的時候，他應該就是剛從虐待他的人那邊跑出來。”
“我知道，但是由佳，你确定能夠——”
“喵。”
在聽到有些熟悉的貓叫時兩個人同時停下腳步，看着站在角落的甚爾齊齊愣了愣，下一秒就看到他似乎擡了擡爪子，轉身朝着一個方向像是在帶路一樣不緊不慢地跑了過去。
在不遠處的一戶建中，黑貓渾身炸着毛尾巴也翹了起來，同時前半身微微俯下喉嚨裏發出威脅的聲音。他看着眼前的人時沒有任何懼怕的想法，怒火與恨意早就将恐懼壓制在了最低的限度，同時磨得蹭亮的爪子也已經探出，在地板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哦呀，就這麽不歡迎我麽？我可是會很相信的。明明我那麽愛着你們，你們怎麽會不愛我？”
“……”
貓咪擋在那幾只小野貓面前絲毫沒有任何要挪開的想法，眼前穿着西裝的人突然露出一個笑容，想要蹲下和黑貓說話時就聽到一聲低沉仿若是警告的吼叫。
“別這麽警惕嘛，我覺得我們是可以好好相處的。”
好好相處？
眼前這個人手上有着普通人類感受不到、但是他卻無比熟悉的鐵鏽氣息。這個房間裏的籠子、各種各樣奇怪的器具，全部都是他經歷過的東西。
他就和自己之前所遇見的那個“人類”一樣，不，并不能認為他們是人類，真正的“人類”并不是這樣的。
普通的人類就算不喜歡、就算很讨厭他，除了驅趕他以外也不會來傷害他。
這個人，并不能算是人類。
随着對方的進一步接近黑貓猛地揮出了自己的爪子，同時猛地往前躲過那只想要抓住自己的手，成功讓那個人的手背上多了三道血痕。
“很厲害啊。”
上班族并沒有生氣，只是瞥了眼自己手上的抓痕又笑了起來。這次他的笑容終于不再掩飾，而是多了些許猙獰與殺意：“你覺得你很厲害，嗯？”
“不過是一只貓而已，居然敢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這種仿佛是仇恨、鄙視、厭惡的眼神，不覺得好笑麽？明明只是一只貓而已，有什麽資格看不起作為人類的他？
仿佛是早就有所準備，猛地抽出放在旁邊的木棒朝着黑貓擊打了過去，然而早就有所準備的黑貓立刻附身打了個滾，雖然有被掃到一點後腿但疼痛能夠忍受。
“打到了，看來你也沒那麽快的速度嘛。”
男人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愉快的笑，猛地踹了一腳鎖住幾只小野貓的籠子聽着它們發出的嚎叫才像是舒服了一些，擡手松了松自己的領帶再度看向了那只有着稀有紫眼睛的黑貓：“你這只貓，好像也很眼熟。”
眼熟？
“啊對了對了，那個附近換了店主的咖啡館裏的貓，對吧？店主确實是個美人。”
黑貓似乎聽得懂他的話，看着他愈加炸毛的模樣男人笑得愈加燦爛，提着木棒朝他再度舉了起來：“我倒是覺得她很符合我的胃口，可以去認識一下。反正貓也不見了，這種時候安慰是最好的，對吧？”
想要認識誰？
原本因為幾次躲閃有些吃力的黑貓突然僵住了身體，在木棒即将砸到它的那刻沒有再度躲閃，而是直接向前。
沒有想到黑貓居然還想要繼續攻擊自己，男人的笑容變得更加殘忍，在它即将撲到自己面前時做出一個劍道中揮刀的動作，猛地把黑貓直接砸到了旁邊。
“這個世界沒有咒力，沒有術式了啊，夏油前輩。現在的你……在沒有徹底恢複之前，只是一只貓而已。”
後輩的聲音在自己的腦海中再度響起，夏油傑卻似乎并沒有感知到有什麽痛感。反而是那只貓又掙紮着把他給砸了下去，弓起身體嘶吼地愈加劇烈。
“我很不喜歡你的眼神。”
男人獰笑着再度往前兩步，就在木棒揮下的那刻黑貓再度伸出爪子，給對方的手腕上直接抓出一道相當深刻的傷。噴湧而出的鮮血有些濺到了黑貓的臉上，也有些飄到了被關着的幾只小野貓面前，其中一只橘貓動了動眼皮，在嗅到血腥味時張開了還覆蓋着藍膜的眼睛。
手腕上的傷讓人有些拿不穩手裏的武器，同時貓咪又挪到了他的身後開始虎視眈眈。偏偏這個時候門鈴似乎被按響，讓他的動作瞬間停滞了下來。
誰？在這個時間點上門？
“請問有人麽？”
男人的聲音？陌生人？
在聽到聲音時男人依舊沒有放下手裏的木棍，看着那只黑貓良久突然笑得燦爛：“沒關系，我們時間還長着。”
他早上就有發現這只黑貓似乎很好奇他家，因此特意給一扇窗留下了縫隙。現在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把所有的窗戶與房門全部關上，他想跑也跑不了。
手上的傷口有點深，确實是需要包紮一下。至于門口的人是誰……
湊到貓眼上時看到的是兩個人，一個看起來像是個混混，另外一個則是很好說話。好說話的那個手裏拿着一個板子，隐隐約約上面寫着的似乎是電視統計。
NHK居然會在這種時候上門收電視費？
稍稍有些疑慮不過也考慮到周圍的居民大多都會有退休老人或者家庭主婦在，在這種情況下也确實不會有人故意不開門男人也點了點頭，拉開門時看到那個男人對着他露出了個笑：“您好，請問您家有電視麽？”
“有——”
“很好。”
灰原雄笑眯眯地在自己的板子上記了一筆，轉頭瞥了眼滿臉嫌棄的甚爾示意了他一眼，然後才接着說了下去：“那能夠進門看一看麽？請問您是否有訂閱NHK……啊，您的手怎麽了？受傷了？沒關系麽？”
“啊，這個沒關系，家裏的貓比較不聽話。不過沒關系，貓咪嘛，忍忍就行了。”
男人臉上露出了點苦澀的笑，似乎對自己的寵物很是包容。灰原雄在聽到這句話時眯了眯眼睛，在看到他身後那扇門被悄然打開走出來的紫眼睛黑貓時輕輕點了點頭，在甚爾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一拳直擊對方的面門。
“那我現在這麽打您，也麻煩您忍忍啦。”
“……”
“哎呀，真是不小心，我只不過是突然覺得好像有了一種揍人的沖動而已哦。你肯定能夠原諒我的，對吧？”
“喂，多說多錯。”
看着灰原雄笑得愈加腼腆的模樣甚爾皺了皺眉，在看着那只黑貓在走出來時後腿明顯不自然的蜷曲以及臉上的血跡時轉過頭，下一秒就看到跟着一起來的店主小姐直接沖了進去。
啧——
“傑君？”
平島由佳顫抖着伸出手，看着那雙紫色的貓瞳小心翼翼地觸碰到了他的臉。
是你啊，這只蠢貓真的是很有問題，和瘋了一樣。就算挨了兩棍子也一定要弄死那個人，也不想想他只是一只貓。
這種事情交給他來，明明就很方便。
感覺到腿上的疼痛以及平島由佳指尖的溫度，夏油傑聽着自家後輩的聲音突然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遵循自己內心的想法靠向了她的手心。
很熟悉，也很溫暖。
他有點理解那只蠢貓為什麽一定要呆在她身邊了。
黑貓這麽想着，最後還是沒有堅持住，慢慢閉上眼睛陷入沉睡。
等他醒來的話，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