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原本平島由佳是想要跟在甚爾後面走的,畢竟他作為貓老大,和她家的傑君也被自己強行讓兩只貓有了交情。再加上有太多“貓咪走丢了被流浪貓帶回來”這種例子,她也很相信甚爾應該是明白自己的用意。
只不過讓她沒有想到只是經過了一個轉彎,甚爾就已經消失不見,路口出現的卻是上次在咖啡館看到的男人。
不,應該說也是“甚爾”,那個好像是想要追伏黑麗奈的人……
“嗯?甚爾?”
“喲灰原,本來你們不來,我也要去找你們了。”
甚爾有些不在意地打了個哈欠,看着有些警惕的香槟色頭發姑娘挑了挑眉:“走吧,我看到那只有點傻的貓了。”
“您看到傑君了?”
“啊,大概就是這個名字吧,我懶得記男人的名字。”
看着對方似乎有些恹恹往前時由佳猶豫了下,最後還是跟着灰原雄往前,輕輕再扯了扯他的袖子:“灰原哥,你認識他?”
“嗯……見過幾次,而且甚爾應該也住在附近。畢竟和‘甚爾’名字一樣嘛,就,就記下來了。”
俗話說得好,如果說了一個謊言那麽之後大概率将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彌補。看着甚爾似笑非笑的模樣灰原雄輕咳一聲,對着滿心滿眼只想着“傑君”的平島由佳認真開口:“在貓這方面,還是可以信任他的。”
“在別的方面我就不能信任了麽?”
“還有幹架?這方面我超信任甚爾先生的哦。”
“……”
“算了。”
一時之間好像也找不到什麽反駁的理由,甚爾撇了撇嘴繼續大步往前:“不管你們會不會相信,附近有人在虐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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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
聽到這個詞時由佳前進的腳步微微一頓,不過很快又跟上,眉眼間多了些許陰沉:“在哪裏?可以确定麽?”
“嗚哇,小姑娘這麽陰沉還真可怕。我也是最近才查到的,一開始他很小心。”
“所以甚爾先生看到傑君被他帶走了?”
“不是,那只蠢貓自己進去的。啧,別這麽看我,事實就是這樣。”
貓的記憶能夠持續多長由佳不知道,但是她可以知道的是貓既然會長久地愛一個人,那麽也會長久去恨一個人。
平常亂飛的烏鴉都會記住對他們破口大罵或者打招呼的人,貓為什麽不會記得?哪怕不是傷害過自己的人,但同樣的行為很容易讓他們認為是“同一個”。
她家的傑君平常看上去好像很傻白甜,其實偶爾夢中的抽搐以及下意識的警覺都能夠看出他并沒有忘記曾經那段被虐待的日子。如果說真的是被他看到了有人在虐待別的貓咪……
“啊,到了。”
還沒有想到可能發生的情景由佳就看到甚爾停下了步伐,扭頭看着她有些皺眉:“我和灰原過去看看,找個借口。”
“這個方便,讓我來好了。開門,NHK,交電視費。”
灰原雄吐槽了一句後仔細想了想,看着周圍的一家小店迅速進去借了一塊板子和筆:“由佳的話現在旁邊等一等。”
“我——”
“能夠虐待動物的人大多具有極高的警惕心,并且也同樣擁有對弱者出手的**。不管怎麽樣我們先确認一下,如果說傑君真的在的話我們可以先控制住那個人,後續工作由佳你來就好。”
灰原雄還借了個鴨舌帽出來,壓在頭上笑起來的樣子看起來很是無害,确實有那麽點像是人人都不想遇見的來收電視費的流氓電視臺工作人員:“虐殺動物的下一步是對人類出手,所以由佳,這種事情就交給做哥哥的來吧。”
“嗯,我知道。”
看着兩個人明顯都很堅決的樣子由佳抿了抿嘴,站在更外面一點的角落微微探頭。相比她家的傑君在這裏,她其實更希望他去了更遠的、不會被傷害的地方。
但是如果真的在這裏的話,如果他真的受到什麽不可逆的傷害的話——
在看到灰原雄一拳掄上去的時候由佳就沒忍住沖過去,看到了努力打開門後躺在地上的貓。
一種戾氣從這位外表溫柔的姑娘身上散開,感知到這種氣息的甚爾微微皺了皺眉,最後瞥了眼自己熟悉的咖啡店店主後示意她稍等片刻,率先用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一把十手推開了旁邊那扇虛掩着的門。
“還好,來得及。嗯,進來吧,沒什麽血腥的場面,就是味道不太好。”
幾只團成一團的小野貓并沒有受到太多的傷害,甚爾把籠子提在手裏時語氣裏也多了點懶洋洋的味道:“我去送給附近醫院看看,灰原,你付錢。”
“啊,這方面你放心。”
我來給你付賬,然後再去找夏目漱石先生報銷。
兩個人對視一眼,彼此對冤大頭,啊不是,善良的出資者點了個贊。灰原雄放開被自己揍得有點看不清五官的虐貓人的衣服,輕輕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後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依舊沉默着的由佳:“那個,由佳,你——”
“沒事,我們去醫院。”
黑貓并不是死去、而是因為缺少睡眠睡過去這件事情讓由佳稍稍松了口氣,經過檢查和包紮後由佳低頭看着黑貓被打上繃帶的小腿輕輕地順着他的毛,對着身邊的兄長聲音平穩:“灰原哥。”
“嗯嗯?怎麽了?”
“手疼麽?”
“诶?”
沒有想到由佳問了這個問題,灰原雄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的手,突然輕輕笑了起來:“嗯,放心,一點也不疼。”
“另外,我們能夠懲罰他?”
“可以哦,按照《關于愛護及管理動物的法律》來看,濫殺和任意傷害動物可以擁有一年以下的單人套間獎勵,罰款也有30萬元左右。”
灰原雄看着似乎已經平和下來的平島由佳,微微歪了歪頭:“由佳是想要怎麽懲罰他?”
“這并不是我能夠做的事情,之前就已經打過一頓了,剩下的就交給能夠去做的人吧。”
警察這邊雖然可能說不上什麽話,但是她還是有點認識的人,至少可以保證他不被人撈出去。
只不過好久沒聯系再加上以前她太過于決絕……如果手機號還沒變就好了。
看着黑貓依舊在沉睡,等到确認沒有什麽問題、同時幾只救回來的小貓除了一些用藥和時間就能愈合的傷口以外沒有太大的健康問題後由佳試探性地從手機通訊錄裏找了名字發過去了兩條信息。
“對了,灰原哥和甚爾先生認識?”
“啊……确實确實,嗯,認識。”
“這樣啊。”
沒有得到回複她也并不是很着急,轉頭看着灰原雄時覺得他和甚爾好像還有什麽事情瞞着自己。
只不過她并不是什麽刨根問底的個性,等到确認貓咪身體狀況沒有什麽大礙後抱着自家黑貓回到了店裏,看着就算關了門也跑進來的太宰治勉強露出了個營業性的笑:“太宰先生,抱歉今天可能……”
“我有聽織田作說哦。”
端着織田作之助給他折騰出來還帶着咖啡渣滓的咖啡,雖然喝着都有點拉嗓子,但太宰治還是一口一口喝得很是珍惜:“不過現在貓咪找回來了就好,在哪裏發現的?”
“距離這裏一個街區的渡邊家的‘工作’間。”
看着貓咪腿上的繃帶以及平島由佳身上的竭力隐藏下來的血腥氣,太宰治輕輕地嗯了一聲後将咖啡杯放在桌子上,低頭看着那只依舊閉着眼睛的貓似乎想說什麽但還是沒有再開口,只是歉意一笑:“抱歉。”
“沒關系啦,反而是我這裏,因為自己的家事暫停了營業。”
“既然是‘家人’的話,我倒是覺得這樣的由佳小姐更讓人心動哦。”
“多謝誇獎。”
看着她臉上終于出現了些許笑容後太宰治也微微勾起嘴角,但在心裏卻嘆了口氣。
連續兩次……不管怎麽說,這只貓也太倔了點。而且這樣真的沒有關系?本來就很稀薄的靈魂好不容易被平島由佳養回來一點,現在這麽折騰,已經快要消散了。
無邊無際的黑暗環繞包裹着自己,疼痛的感覺依然存在,但似乎也變得遙遠起來。黑貓在感覺到似乎被觸摸時稍稍睜開了眼睛,在看到是個陌生人直接炸起了毛。
然而在下一秒他似乎又明白了過來,慢慢趴在眼前這個人地腿上,從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為什麽?”
“喵?”
貓咪稍稍擡起頭,哼哼唧唧了兩聲後翻出了肚皮,很是惬意地又伸了個懶腰:“什麽為什麽,我很開心啊。”
“……”
似乎是沒有料到貓咪會說話,伸出手的人微微一頓,低頭看着他時表情裏多了點嗤笑:“開心?”
“是哦,和由佳在一起,很開心。你也很開心的,對吧?”
開心麽。
和非術師在一起是絕對不會有“開心”這種想法的,非術師占據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他們如同猿猴般在這個世界直立行走,仿佛是為了表現身份一樣,從來看不見、聽不到、說不出口。
“而且時間的話,我的時間其實不長了,我一開始就知道,最多也只有一年而已。”
貓對自己的壽命一直都有着很深的了解,黑貓想,他能夠在最後一刻感知到來自人類,不,準确來說是平島由佳“只對自己”的愛,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沒有生物會想要逃避真實的溫暖,也不會有人會覺得這種溫暖是虛假的。它确實存在于這段時間中,這是他們不可回避的現實。
“到最後,我還是想要做一點能夠讓我安心的事情,能夠讓我覺得死去也沒有關系的事情。”
人類是多麽奇妙的東西,他們有些人厭惡自己,會虐待自己,下毒、毆打、針刺,會有各種各樣永遠也想不到的惡劣行為。但是他們有些人也會給自己東西吃,會摸自己的頭,會抱着自己,在睡覺時握住自己的手。
他小時候看一個人是這樣,長大了看他還是這樣,等到老死,他還是那個樣子。
貓的壽命結束了,他們人類或許只是蒼老或者長大了那麽一點點而已。不管怎麽看,都是不可思議的物種。
他的陪伴不過是平島由佳人生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而且“死了”的話,她會傷心。
“有你在,她就不會傷心。”
貓看着眼前愣住的人,伸出自己的肉墊慢慢放在了他的手背上:“所以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接下來就交給你了。當然你放心,我和她有約定,還是會回來的。”
但在這之前,一切都交給你了,另一個我。
“而且我能感受得到哦。”
黑貓翹起鼻子,和一只狗一樣晃了晃尾巴,眼睛眯起時甚至于還有那麽點兒狡猾。
“她也很愛你的,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