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一
伏黑麗奈從十歲開始,就在做一個長長的預知夢。
這種預知夢并不是讓人想的那樣能夠發現自己第二天做了什麽發生了什麽事情，或者說這個夢除了讓她知道裏面的那個大學生是自己以外，其餘一切都是模糊的。
有努力學習,有和小組成員讨論演講；有和朋友聚會，也有去居酒屋聯誼。就在她覺得這就是自己應該會有的未來的時候,那個“自己”認識了一個人。
面孔模糊,身高比她高很多,能夠把下巴直接擱在她的頭頂。看上去肩膀很寬,總是會等她放學，甚至于還有約會。
但是更多的時候，他似乎更多的也不像是在交往,而是有點像在和長大的自己“學習”。
學習如何做飯，學習怎麽放慢腳步走在她身邊，學習抛棄掉語氣中浮氣而又帶着暧昧的言辭,學習用眼睛去真正看到一個人。
“诶，很厲害啊。”
“由佳姐,為什麽很厲害？”
“因為如果按照麗奈這麽說的話,他是在學習怎麽愛上一個人,對吧？”
身為國中生的平島由佳牽着隔壁妹妹的手，拿着甜筒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又笑起來：“我現在有點相信是未來的麗奈了。”
“所以由佳姐你以前都不信我麽！”
“不是哦,我只是覺得不一定夢見自己未來的樣子就能真的長成那個模樣,但如果是麗奈，那肯定沒有問題。”
因為人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
她喜歡花,喜歡貓，喜歡溫暖的陽光。會折騰那頭過于炸起到哪怕留長都炸得像是爆炸頭一般的黑發,會嘀嘀咕咕着一路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回家,然後看着旁邊陪自己回家的黑貓嘆氣。
“怎麽辦啊甚爾。”
什麽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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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果長大之後不是這個樣子了,我會對我自己很失望的。”
嘴角有着疤痕的貓咪無聲地注視着自己，就像是在和自己對話。伏黑麗奈愣了愣，突然抱起黑貓往旁邊河道上的草坪一滾，看着他表情裏多了點害怕：“怎麽辦，我總覺得我好像不一定會考上大學。”
“……”
“而且啊，我也不知道怎麽去喜歡一個人，如果真的遇上了那個家夥，我根本就不會教啊。”
不，你已經在教了。
黑貓平靜地注視着嘀嘀咕咕着各種奇怪語句的她，再度被伏黑麗奈偷偷摸摸帶回到了她的房間裏看着她寫作業背誦，聽着她吐槽學校裏的各種人，然後再看到她笑着撲過來抱着自己蹭。
“怎麽辦，好喜歡好喜歡甚爾，但是爸爸媽媽又不同意和甚爾一起生活，只能這麽偷偷地在一起。”
所以，這應該算……偷/情？
小姑娘一天天做着預知夢，又一天天逐漸成長。不過到最後，她也确實是成為不了自己夢中的那個人。
“畢竟，上不了大學了嘛。”
抱着咖啡杯坐在擔憂的平島由佳對面，伏黑麗奈反而淺淺地笑着，面上仿佛一點都沒有父母逝去的悲傷：“但我也總要養活自己的。”
“麗奈，要不從今天開始搬來我家吧？”
“不用啦，由佳姐，我也是有我自己的尊嚴的哦。放心，我已經找到出路了，我絕對會對得起我自己的。”
夢中的她看着另外一個自己，随即夢境又逐漸消失，仿佛是真的走上了一條不同的道路，又像只是單純拐了一個彎，自己依舊是那個自己。
曾經的自己喜歡笑，喜歡陽光，喜歡貓，現在還喜歡焦糖瑪奇朵，并且要把“貓”換成甚爾。
然後——
“小麗奈，有喜歡的男生麽？”
在高三那年開始在平島咖啡店裏霸占着作為畫短篇漫畫，聽到平島真子帶着些許試探的聲音時伏黑麗奈有點困惑地擡起頭，十分誠實地搖了搖腦袋：“沒有。”
“啧。”
仿佛是想到什麽，平島真子瞥了眼門外輕哼一聲又轉過頭，看着同樣是自己看到大的小姑娘笑得慈祥又和善：“如果想要男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嘛。”
“真子奶奶，說起來，我好像也有點覺得不太對。”
“嗯嗯，怎麽啦？哪裏覺得不太對？”
如果說某只野貓違背了諾言的話，她直接把他的貓皮給扒下來。
“我好像一直都沒有喜歡的人，這樣的我是不是很奇怪？”
似乎她等的人還沒有來，明明是應該期盼的，但卻又希望他永遠不要來到這裏。
但是，如果能夠在這一生中見到他，也會讓她很高興的。
·
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甚爾在看到伏黑麗奈的第一眼開始就知道，那是他的愛人。
就是愛人現在只有十歲，有點小。
重新看她長大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看着她臉上燦爛的笑，每天折騰自己的頭發一百遍最後徹底放棄，痛苦于數學題又纏着隔壁的鄰居姐姐補習。看着平島咖啡館裏她和平島由佳的學弟坐在一起接受英語突擊訓練，窗邊的少年們個個眉頭緊鎖咬緊牙關，而平島由佳則是在旁邊恨不得把人直接趕走的模樣，那是甚爾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并不需要在場。
這是一個新的世界，她可以有新的生活，而且……
如果說和自己在一起，那麽她會不會又因為自己，在那麽年輕的時候離開？
很多記憶他都已經不太記得了，但是甚爾知道他從來沒有、也不可能忘記她對着自己笑起來的樣子。
“甚爾甚爾，看到切原前輩，我對我考上立海大又有自信了！
“喂小鬼，你這是什麽意思！”
“看到切原前輩，我就很有自信！”
彎腰抱起貓咪後伏黑麗奈對着那個海帶頭少年昂首挺胸，直到對方氣得紅了眼睛想要嗷嗷大叫又被後面的平島由佳一巴掌拍得安靜了下來。小姑娘笑眯眯地蹭着他的腦袋，然後歡快地和他一起回家。
“甚爾，我今天很努力哦，而且我覺得幸村前輩超帥氣！和由佳姐好配！”
兩個腹黑的家夥怎麽看都不可能對對方有那方面心思。
“只不過甚爾，媽媽不允許你來家裏，你能不能藏我書包然後晚上和我一起睡啊？”
那平島真子真的要扒掉他的貓皮。
“甚爾，同學朋友們都有喜歡的人了但我沒有，我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沒有喜歡的人，沒有好感的人，沒有——
沒有會想去愛的人。
是沒有遇到，還是不存在？
大概也是因為，伏黑麗奈也在等一個人的出現。
“怎麽這麽看我啦，我可是會害羞的哦。”
她突然又笑了起來，然後慢慢地抱住腿，歪着頭用太陽穴抵上膝蓋：“其實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啦，夢裏的我也在保護我對吧？所以很多東西都看不清，也不知道那個我喜歡的人是什麽樣的，害怕我會就這樣沉溺于夢境而忘記現實。所以我決定了，等到我遇到我喜歡的人的那天……”
等到那天，你會怎麽樣？
甚爾看着突然又笑起來的姑娘無奈地用貓尾巴拍了拍她的腳踝，随即在下一秒，他看到她突然探過來，一雙黑亮的眼睛裏全部都是自己。
“話說回來，我總覺得甚爾很像人哦。聽我說話的表情，跟着我走的樣子，都很像人，真的。”
“……”
“如果有一天甚爾變成人的話……嗯，肯定很帥氣。”
她笑得很燦爛，但是真的如她所願了八成不是把自己趕下床，而是從窗戶口丢出去。
不過仔細算算，這個十年好像過的太快了一點。平島真子已經把咖啡館交給了平島由佳，而那只黑貓明顯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那麽他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
與甚爾戀愛之後，和自己之前過的生活有區別麽？
手中的筆畫出了各種各樣的分鏡，在看着自己身邊這個有着絕佳身材一看就是應該去TL漫畫分部的男人手裏拿着筆給自己畫了叉的地方塗黑，伏黑麗奈放下筆，拖着下巴專心致志地看向了身邊的人。
很好看的一張臉，這種帥氣在旁人來看有着絕對的攻擊力與震撼性；黑發很順，嘴角的那道傷疤給他增加了點危險的性感，就是……怎麽看都好像有點眼熟。
“怎麽了，一直這麽看我。”
“嗯，甚爾果然超帥氣啊。”
然而這麽一個看上去好像是閱盡千帆的人聽到自己這麽說雖然表面上沒有任何反應，但是耳朵尖上卻會變紅。
可愛，超可愛，無敵可愛！！
這種想要一直注視着他，想要時時刻刻和他在一起，甚至于想要以後鍛煉左手畫畫這樣兩個人就可以坐在一起的時候還牽手畫畫兩不誤——
“不回答我麽？”
在腦內各種想法噴薄而出的時候眼前卻已經被那張臉給徹底占據，想要後退時卻又覺得後退會離開這張臉太過于可惜，伏黑麗奈索性笑了起來，看到他反而愕然的樣子笑得愈加燦爛。
“不是不回答，只是因為太過于喜歡甚爾，都不知道應該要怎麽說了。”
她坦然而又帶着些許小小的羞澀，聲音裏還多了點不好意思：“不過甚爾放心，不管是什麽樣的甚爾，我都超喜歡的！”
不管，是什麽樣的他啊……
扭頭看到已經知道實情的平島由佳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黑氣仿佛從她的背後冒出，滿臉都是“你居然還沒告訴她那姐姐我要給你添堵了”的威脅。有點頭疼地抓了抓頭發，甚爾扭頭看向了自己的愛人，微微側過頭後開口：“這麽一說，确實有件事情要和你說。”
“嗯嗯，什麽？”
沒有再說下去，聽着她這麽在自己耳邊嘀咕着“甚爾都會賣關子了”之類的抱怨甚爾臉上的笑容反而深刻了許多。等到分鏡全部畫完搞定發給編輯過目，回家的路上甚爾握住那雙溫暖的手，等到了家裏後臉上的笑意愈加明顯。
“麗奈。”
“嗯，什麽？”
伏黑麗奈有想過很多種甚爾說要回家才能說給自己聽的話，但是絕對沒有想到落在頭上的那個吻一點點多加上了毛茸茸的觸感，同時一個黑影似乎猛然掉入她的懷中，低頭看着那只熟悉的貓老大時，她甚至于還聽到了一聲懶洋洋地貓叫。
“怎麽樣？有吓到麽？”
“吓到……也沒有吧。甚爾，原來你真的變成人了啊。”
愣愣地看着懷裏的甚爾貓，伏黑麗奈蹬蹬後退兩步，看着落在地上重新變成人打了個哈欠的戀人視線慢慢往下挪了過去。
“喂，在想什麽？”
“大概是，還好？哦不對，幸好幸好。”
“……”
“但是甚爾，怎麽這麽快啊。”
她突然蹲了下來，平視着眼前的天與暴君後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綻放，同時又像是遮掩般低下頭，重新擡起時臉上雖然還在笑，聲音裏卻多了些哽咽：“十年前？你來找我的時候，也未免太早了吧。”
太早了麽？他倒是覺得，已經夠晚了。
伸手将突然大哭的她抱在懷裏，任由她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襯衣。甚爾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笑得分外無奈：“對不起。”
“怎麽會，明明應該是我來說對不起……啊。”
這場哭來得快去的也同樣迅速，伏黑麗奈愕然擡起頭，看着有些困惑的愛人表情裏多了點危險：“所以說，惠呢？”
“……”
“和以前一樣，自己去找鍵盤！！！”
聽着老婆的暴怒，甚爾懶洋洋地收住胳膊把還在掙紮的人徹底困在了懷裏：“別在意。”
“這怎麽不——”
“讓我抱一會兒吧，麗奈。”
啊啊，真是的，又示弱！
伸手同樣輕輕地抱住眼前的人，伏黑麗奈最後還是勾起嘴角，慢慢地靠在他胸口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沒關系了。
貓變成了人類——
親吻了畫出它的漫畫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