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婚(紅包) 她竟是被司俨抱在了膝上……

《甜蜜入蠱》/晉江文學城獨發。

太子得知司俨身在相府的消息後, 便打着朝議問政的旗號,乘着華貴的步辇從東宮入了相府西闕。

可這園林卻在相府的閣門之後,是丞相府的內宅之區。

放他入內的府中舍人, 也是被東宮太子的強權迫壓。

裴鳶只身來此, 身側并未攜任何女使,而司俨和太子的身側也未帶任何随侍。

眼見着美人兒即将暈厥在地, 兩個男人自是都想将她抱到懷裏,生怕她嬌.嫩的肌.膚會被地上的碎石磕得青.紫一片。

太子剛要上前, 卻還是晚了一步。

卻見司俨已然用結實的雙臂将身着茜色襦群的小姑娘橫抱在身。

裴鳶身材嬌小憐人, 男人的身材卻是蜂腰長腿般的高大。

司俨抱她時, 就像抱着一只弱小無害的幼貓。

他的眸色雖無波無瀾, 但周身卻充斥着一種帶着保護的占有欲。

司俨甫一接觸到裴鳶,面色卻是微微一變。

太子并未覺察出司俨表情的異樣, 視線反是都落在了司俨懷中的裴鳶身上。

他見裴鳶颦眉閉目,模樣虛弱地蜷在了司俨的懷中,依稀間還尚存着幾分意識, 卻并未在他的懷裏有任何抗拒和排斥之舉,反倒是很乖順。

司俨亦将裴鳶橫抱得很牢固, 待他即将抱着女孩去尋相府的醫師時, 卻見太子神情陰鸷, 眼眶微紅。

司俨見此, 眉目微垂, 随即淡淡道:“陛下已然下了賜婚的聖旨, 她現在就是我司俨名正言順的妻子, 我抱她,自是比殿下抱她要更合分寸。”

Advertisement

實則司俨說話的語氣很平靜,但太子卻覺, 司俨的話裏話外,都帶着得勝的挑釁。

太子這時的嗓音就如摻了冰碴般,沁着迫人的森寒:“司俨,你并不喜歡她,你求娶她只是為了報複孤,可裴鳶她不是個說搶就搶的物件,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浩蕩的大軍已然在金城郡駐壓,毗鄰金城郡的天水郡即有淪陷之态。

如果司俨和裴鳶未能平安地回到颍國,那麽司俨手下的大将甘渝便會下令攻城,一旦入了天水,上京便是大軍壓境,危在旦夕。

在逐糧天下的境遇下,還要同糧草充足的颍軍決一死戰,那就等同于是自取滅亡!

阏臨知道,司俨他敢這麽做的緣由,就是看出了他的擔憂。

他和皇帝也确實不敢在這時便同司俨徹底撕破臉皮。

——“殿下,臣與裴家幼女的婚事,是陛下做主。若陛下不同意,臣也不能抱得美人歸。”

司俨身着黯色的爵弁之服,颀身秀目,衣冠楚楚。

說出這句話時,也是斯文優雅。

他縱是身在高位,氣質也從不帶着上位者那總是盛氣淩人的戾氣。

但他的身上亦有着所有上位者都有的沉穩和自信。

就好像任何事,都在他的運籌帷幄中。

他從不說難聽的狠話,語氣總是平靜又淡然。

可他所說的每字每句,又都是殺人于無形的誅心之言。

太子阏臨聽罷,只覺氣.血上湧,就好像有股鮮.血,被哽在了他的喉間。

司俨鴉睫微垂,将眸中的陰郁和深沉掩蓋。

奪人之愛,确實是一種報複方式。

但這不是他要的報複。

他要給阏臨的報複,遠不及此。

待司俨抱着裴鳶離開後,太子伫在了原地,亦緊緊攥拳抵在了額前。

他的鳶鳶,就這樣被他搶走了。

而且他還要将那樣一個纖弱的嬌人兒帶到颍國去。

她本該是他的至愛,就這樣被司俨搶走了。

太子曾期許過他和裴鳶的新婚之夜,在東宮華殿中,他會将她的烏黑濃密的長發輕放,也會珍重缱.绻地輕吻她的眉心。

他也曾下定決心,一定會待裴鳶好。

裴鳶會成為他的皇後,與他共賞大梁的美好河山。

這一切的一切,都被司俨毀了。

太子憤而垂下了抵額的手臂,僅存的幾分理智亦在遽然間,消弭殆盡。

什麽江山,什麽儲君之位,他都不想在乎了。

他只想讓司俨死。

******

申時三刻,上京仍是一派天朗氣清的美好光景。

班氏雖知司俨一直站在女兒閨房外的庭院中,卻還是有意晾晾他,讓他在外侯了多時。

班氏神情傷懷地撫了撫幼女嬌妩柔.嫩的面頰,屋漏偏逢連夜雨,在這個時當,裴鳶竟是又出了這種事,她的心都懸在了嗓子眼處。

适才當她看見司俨将女兒抱回來時,雖知司俨并無任何輕薄的意圖,同三年前一樣,他只是在照顧和保護着裴鳶。

可如今身份一轉,班氏還是受不了司俨這樣一個心思深沉的人,同裴鳶做出如此親.密之舉。

但是賜婚聖旨已然被昭告天下。

她的鳶鳶,她的囡囡,還是要遠嫁給撫遠王。

裴鳶仍躺在床上熟睡着,呼.吸稍顯孱弱。

班氏叮囑了女使幾句,便出了內室。

只聽“吱呀——”一聲,門扉被推。

班氏绾着端莊的高髻,身着黛色曲裾,沉着端麗的面容走向了司俨。

司俨得見班氏,便對其恭敬作揖,問安道:“岳母。”

班氏一怔。

司俨改口倒是挺快,現在竟是就稱她為岳母了。

實則班氏很想狠箍司俨一個耳光,但是司俨畢竟是位高權重,有着偌大封國的諸侯王,她還是耐着心中的愠怒,忍了下來。

再者,班氏知道司俨外表溫和,內裏卻是個深沉陰狠之人。

如果她真的因這一時之怒惹惱了他,那司俨當時并不一定會說些什麽,內裏必會懷恨在心。

待他将她的鳶鳶娶到颍國後,便會背着她們一家人,苛待羞辱她。

思及此,班氏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問道:“王上的後宮中,如今有多少美人妃妾?”

司俨立即耐心地回道:“并無任何妃妾。”

班氏微詫,卻是不動聲色,複問道:“那之前,王上您賜死的那兩個妾室,可有留下您的子嗣?”

司俨聽罷,稍作緘默。

他确實是殺過一個女人,那時他被下迷.藥,所以身有破蠱之兆。

殺她的緣由一是因着噬心之痛屬實難耐,二是因為他平生最恨下這種藥的人,他的母親翁氏當年也曾被窦氏用此舉害過。

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他邊抑着心髒的劇.痛,終是拔劍殺了那個女人。

而他父親強塞給他的另一個女人性情膽小,終日擔心被他殺死,所以便央求他休了她,回老家安住去了。

但是就算他同班氏解釋了事情的真相,班氏也不一定會對他有任何的改觀。

司俨因而如實回道:“并未留有我的子嗣。”

班氏聽罷,神情稍稍和緩了些許。

她和裴相原是想着,裴鳶可一直活在家人的寵愛和庇護中,可以永遠天真無邪,毫無心機地活在這事上。

就算她嫁給了性情強勢的太子,未央宮中也有她的姑母裴皇後。

待她嫁人後,有些事由她姑母教着,也有她姑母護着,一切都還來得及。

可事實難料,他們這些大人的計劃都被司俨這個野心藩王打亂。

得知司俨要求娶裴鳶為妻的那日,班氏還以命婦身份親自入了趟宮帷,她同舊友裴皇後在椒房殿聊到了天黑。

為防不測,二人一直在為裴鳶的未來做着籌算。

裴皇後的身側,有一沈姓的鳳儀女官,她才幹出色,原本裴皇後準備将她當成後宮的禦侍卿來培養。

可如今裴鳶即要遠嫁,近侍女使采蓮和采萍雖算機靈,卻終是不如沈氏宮女行事沉穩。

裴皇後和班氏準備讓這沈氏宮女随裴鳶一同去颍國,憑沈氏宮女的行事手段,裴鳶也不至于會在異國受欺負。

班氏這時又道:“王上,我兒裴弼多年前為救你性命,險些失去了一條臂膀。我夫君在你剛入上京時,對你也很照拂。待鳶鳶嫁過去後,還請你念在裴家的份上,不要苛待她……鳶鳶畢竟是被我們寵慣大的,自小就沒受過委屈,若她嬌氣了些,還請你念在她年歲尚小,不要同她計較。”

班氏這話,同司俨打了感情牌。

她的每字每句都充斥着為人母的良苦用心。

司俨颔首,應下了班氏的一切要求。

他知裴鳶不僅被家人寵護,三年前在未央宮中,他也見過太子待她的态度。

太子待她的态度,也很溫和寵護。

所以他若苛待她半分,那個嬌氣的女孩便會心生怨怼。

她待裴鳶的方式,自然也得是嬌慣寵護的。

只是她活在這麽多人的寵愛中,并不缺他一個人的寵愛。

寵她雖是必然之策,但估計這種态度也只能讓裴鳶對他存的芥蒂稍稍消減,她不一定會對他産生好感。

且他不會對一個心中沒他的女子情根深種。

班氏觀察着司俨的面色,又言:“王上正值青壯之年,可鳶鳶歲數尚小,若這幾年就身懷有孕,很可能會傷了身子…所以還請王上,疼惜她一些,不要讓她這麽小就懷孕。”

班氏知道自己的要求稍有過分,裴鳶現在也到了能生養的年歲,可她在她的眼裏,永遠都是沒長大的孩子。

——“…且我懇請王上,在鳶鳶未有身孕前,王上若納旁的妃妾…為葆她的嫡妻之位穩固,還請您不要讓其餘妃妾先她有孕。”

縱然班家和裴家勢大,但班氏也清楚,若要換個旁人聽她說這一番話,早便要怒了。

可裴鳶是要遠嫁的,班氏不能随時見到女兒,也不能得知她在颍國的各種狀況,臨行之前,自是千般萬般的不放心。

見司俨緘默不語,班氏便欲在他的面前下跪,“還請王上答應我這個做母親的請求。”

司俨立即将班氏扶了起來,他自是不想讓自己的岳母對他下跪,也能理解班氏的心情。

身為母親,無論處于何種境遇,最先想到的就是要讓自己的孩子安樂無虞。

從前他有母親時,翁氏也是如此。

實則來上京之前,司俨也曾想過,如果他在兩年內不能解蠱,還是會英年早逝,那便要讓裴鳶在這兩年中有孕,最好還能生下他的嫡子,也好繼承颍國的王位。

可當他适才見到她時,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裴鳶她自己,就還是一個嬌氣弱小的孩子。

且就憑她的性情,也無法扶持二人的幼子坐穩那個位置。

思及,司俨嗓音低沉地回道:“岳母放心,我不會納任何妃妾,也不會讓她…這麽小就身懷有孕。”

待他講完後,班氏雖不确定他會不會如約履行諾言,但卻又覺,司俨真是個修養甚高的男子。

他适才沒有半分的急惱,态度溫和又不失禮貌。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情緒穩定的人,一旦做起事來卻是狠毒又陰險,可謂無情至極。

班氏斂去神情間的淡淡憂傷,複對司俨道:“太子殿下已離開相府,回了東宮,王上您也早些回北闕藁街的諸侯府邸休息罷,三日後便是你和鳶鳶的成婚之日,到時你再來相府親迎...帶她去颍國。”

司俨面色未變,心中卻想起他适才抱起裴鳶時,竟是又如三年前那般,突然有了預知之能。

他三年前,就和這個女孩有着種種奇妙的聯系,就如他當時所想,倒像是某種宿命注定的糾葛。

也因此,司俨更加确定了裴鳶就是他的蠱人。

那預知的畫面告訴他,太子已經失去了理智,他不管不顧地也要将他置于死地。

若他三日之後再娶裴鳶,無論是在上京城,還是在通往颍國必經的天水郡,太子都已布好了多處會要他性命的埋伏。

可若太子想從中作梗,卻是需得用個幾日的時間來布置一切。

為今之計,便是于今夜,太子還未着手之前,他便帶着裴鳶回到颍國。

他二人可從上京出發,沿着朔方同匈奴的邊境一帶,途徑休屠澤,再回到颍國的武威郡。

思及此,司俨對班氏恭敬道:“還請岳母,也幫我一忙。”

******

待裴鳶清醒過來後,上京的天際已是彎月初顯。

女孩睜開雙目後,卻見母親班氏,和嫂嫂王氏都守在了她的身旁。

實則內室的燭火有些黯淡,可裴鳶卻她覺周遭似有熠熠流光閃爍,待她循着視線看去後,卻發現身着一襲盛裝華服的裴皇後竟也來到了相府。

因裴丞相和裴皇後的父母早已去世,所以裴皇後很少會歸寧。

裴鳶從架子床上坐起了身,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三日後,她才要嫁給司俨的嗎?

現下三位女性長輩都守在了她的床旁,倒像是今晚就要送她出嫁似的。

班氏這時溫聲道:“鳶鳶,一會兒你便同采蓮和采萍穿成一樣的服飾,跟着你嫂嫂和兄長去趟曲臺屬長的府邸。”

曲臺屬長,便是王氏父親所任的官職。

裴鳶水盈盈的眼不解地看向了王氏,王氏則溫柔地沖她颔首。

她覺出了兄長要陪嫂嫂歸寧,卻不知母親為何要讓她也陪着同去,還要讓她扮成女使的模樣。

裴皇後的面容依舊明豔動人,她身披信期繡所制的大氅,額前的水滴狀東珠亦随着她轉首的動作,正左右微曳。

她刮了下裴鳶精致的鼻尖,語氣溫柔道:“你今夜就得同撫遠王啓程去颍國。”

皇帝不敢拿江山做賭,太子卻已然失去了理智。如若太子殺掉了撫遠王司俨,上京便會被颍國的軍隊大肆撻伐,原本太平富庶的大梁都城,便會變得滿目瘡痍。

裴鳶近年心性成熟了一些,也猜出了今夜就要去颍國的緣由,便點了點頭。

裴皇後順勢握住了裴鳶纖軟的小手,心中也同班氏一樣,自是有着萬般不舍。

裴鳶在她心中的地位,就同親女兒一樣。

裴皇後早便知道皇帝不想讓太子求娶裴鳶,卻還是想将這事再做争取,直到皇帝下了聖旨,還将賜婚司俨的事讓京中諸人皆知。

整件事下來,也讓裴皇後對皇帝心生不滿。

皇帝說,她既是裴鳶的姑母,所以勸太子放棄裴鳶之事交由她做,更為合适。

裴皇後向來願意為皇帝排憂解難,她當年嫁給他時才十六歲,兩人的年紀也差了二十多歲,她還是續弦繼妻。可她對皇帝的感情一直很真摯,這麽些年過去,皇帝也對她這個皇後很寵愛,甚至有些縱容。

她應下了皇帝的要求後,也成功地勸說了太子阏臨。

裴皇後亦明顯覺出,太子因此對她這個繼母産生了怨怼之心。

事畢之後,裴皇後才突然反應了過來。

原來皇帝他怕太子會對他心生不滿,便将司俨求娶裴鳶的這件事,盡數都推到了她的身上,他自己則置身事外。

裴皇後也從班氏那兒聽到了消息,司俨覺察出太子可能要在三日後取他性命。

班氏今日下午聽後,對此半信半疑,且她并無決策的主見,待詢問了裴丞相後,他同意裴鳶和司俨于今夜啓程,前往颍國。

裴皇後未與自己的兄長見面,卻知道裴丞相也隐隐猜出了皇帝的心思。

皇帝的這個鍋,只能讓裴家人來背。

而她與皇帝的嫌隙,早就在暗暗滋生。

一屋子的人各懷心事,裴鳶這時卻看向了王氏微隆的小腹。

随即,女孩的神情漸變得沮喪低落,她軟聲道:“只是…我不能陪着它一起出生了。”

班氏這時已經讓采蓮和采萍幫着裴鳶更換衣物,王氏聽着女孩嬌軟的嗓音,邊撫着自己的小腹,邊勸慰裴鳶道:“鳶鳶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實則王氏剛嫁到裴家時,還曾擔心會與裴鳶相處不睦,畢竟如她這樣被寵大的小姑娘,總是會嬌蠻些。

可與裴鳶相處下來,王氏卻發現,裴鳶固然嬌氣,但也是個天真且讨人喜歡的小姑娘。

話音剛落,卻見裴鳶的小臉兒在幾個女性長輩的注視下,霎時便紅了。

她和司俨的孩子……

可她嫁給他後,他會對她好嗎?

裴皇後這時命沈绛雲走到了裴鳶的身前,裴鳶看向了這位面善的宮女,她年紀沒比她大多少,氣質卻很老成。

之前她去椒房宮看望裴皇後時,曾見過沈绛雲數面。

——“這宮女會随你去颍國,如遇事不決,便可随時問她。但切記,你自己也要慢慢學會獨自面對困難,不可過分地依賴她。”

裴鳶正懵懂地點着頭,绛雲已然知趣地走到了身為新主的她的身旁。

原本班氏想着,要給裴鳶備上兩車的嫁妝和辎重,可今夜她和司俨是要逃亡,便不宜帶那麽多的辎重。

反正颍國什麽都有,裴鳶嫁過去後,所穿所用都會由司俨命人換成新的。

衆人剛到抵了閣門處,裴鳶也看見了守在車馬旁的父親。

裴丞相清矍儒雅,面色沉靜,已到了知天命年歲的他,站姿亦如松柏般挺拔。

相府的下人提着書有“裴”字的夜燈,晦暗的燈火下,裴鳶還是瞧見了父親鬓發上的淡淡霜白。

她鼻間一酸,裴猇熟悉的嗓音從她身後傳來:“裴小彘,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要同你講。”

裴鳶即将離開上京,就連讨厭的裴小虎,也沒那麽讨厭了。

她甚至還沒離開相府,就有點想念他了。

裴丞相溫聲對裴鳶道:“去同猇兒告別罷。”

裴鳶噙着淚水,她重重地點了幾下頭,便噠噠地小跑到了裴猇的身前。

二人離車馬尚有一段距離,裴猇的面上未露不舍,只是想起了昨夜那個令他驚懼萬分的夢。

夢裏司俨笑意森然,儀質溫雅,修長的手卻在把玩着一把鋒利的匕首。

裴鳶則傻兮兮的站在他的身側,滿臉傾慕地看着他。

裴猇一直都知道,裴鳶從來沒有忘記過司俨,就算他離開了上京,她在他不在的這三年,也如從前一般,深深地喜歡着這個男人。

夢裏的司俨問道:“你喜歡我?”

裴鳶懵懵地點了點頭。

司俨笑意愈深,随即便将那把還泛着寒光的匕首遞給了女孩。

裴鳶亦伸出了白皙的小手,待接過了那把匕首後,她低首看了看它,又不解地看向司俨。

司俨這時語帶蠱惑,輕聲命道:“喜歡我的話,就把心掏給我吧。”

夢裏的裴鳶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握住了刀柄,并将那把利刃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心口。

裴猇在夢中被驚醒,平素也聽慣了司家父子喜歡殺女人的傳言,自是覺得這可怕的夢給了他一些暗示。

——“小虎,你要跟我說些什麽啊?”

裴猇聽着裴鳶溫軟的嗓音,漸漸止住了那夢的回憶。

“裴小彘,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啊?”

裴猇見閣門旁站着的一衆大人都看向了他們的方向,便将聲音壓得很低,且語氣半帶着威脅:“你嫁過去後,可千萬不要主動對司俨說你喜歡他…尤其是還喜歡他這麽多年。”

裴鳶微抿柔唇,雖然她一直不肯同裴猇承認她喜歡司俨這事。

但是裴猇就像是她肚子裏的一只蛔蟲,他對她的真實想法知道的門兒清。

她性子容易害羞,也自是不會主動同司俨說起喜歡他這事。

可女孩的心中卻仍存着幻想,如果司俨也喜歡上了她,那她可不可以将這麽多年深掩的一腔愛戀,都同他傾訴出來?

——“那我什麽時候能說啊?”

裴猇陰了陰臉,見閣門處的大人們已經在催促,便沉聲道:“你放心,就算你嫁到了颍國,我也有本事再見到你。等你我二人再見之時,若為兄我覺得司俨表現尚佳,對你也頗為上心。到那時,你再同他說出來罷。”

******

馬車已于深夜啓程,巨型的木制車輪碾過石地之上細密的沙土,不時發出辘辘之音。

采蓮,采萍和绛雲三個女使和一些辎重坐在後面的牛車中,而裴鳶則同司俨裝成探親的尋常百姓,在上京宵禁之前,連夜出城。

當然一切都有裴家和班家的上下打點,亦有裴弼之妻的母家王家做掩護,守城的兵衛目前也只對入城的外來之人警惕些。且現下這時當,出城的人不少,官兵也沒怎麽細細排查,就放他們出城了。

颍國的暗衛潛伏四處,随時護着司俨的安全。

現下,不甚寬敞的車廂內,只餘了司俨和裴鳶兩個人。

司俨穿着樸素的深衣,裴鳶于暗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瞧見男人稍顯模糊,卻又精致立體的側顏輪廓。

自啓程後,兩個人就未怎麽說過話。

裴鳶只覺,自己的那顆小心髒又開始怦怦直跳。

三年過去了,他身上還帶着柑枳香那熟悉的清新微苦氣息。

裴鳶聞着那味道,心也漸漸變得曛然又安沉。

連夜同心愛之人從上京逃到颍國,這應該是她活到這麽大,做過的最刺.激的事。

她即将到達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帶着探索和好奇的心情,亦覺周遭一切,無論是馬的嘶鳴聲,還是夜風的輕吟,這些細小的事物也一下子變得新鮮了起來。

二人彼此緘默良久。

裴鳶坐在司俨身旁,因着緊張,纖白的兩個食指也不斷地繞着圈圈。

她要不要同司俨,主動說些什麽?

她叫他什麽好呢?

王上?

夫君?

還是霖舟?

思及此,女孩的唇角漸漸往上漾了幾分。

現下,她體會到了多年未有過的興奮,只是在心中想着司俨的稱呼,便覺連自己皮下的血液,都在愉快地跳動。

只要能靜靜地待在他的身邊,就能予她無盡的喜悅。

裴鳶耐着唇邊漸冉的笑意,想到裴猇适才同她說,一定要将她對司俨的那份喜歡深掩于心。

幸而這馬車內光影黯淡,他看不見她這副興奮的模樣,不然可就麻煩了。

裴鳶正胡亂地想着心事,卻覺,她空着的一只小手,竟是突然被男人微粝修長的大手握住了。

覺出了他掌心紋路的觸感和溫度,裴鳶頓時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她還是不争氣地慌了神。

——“睡一會兒,還要再行數個時辰,才能到館驿。”

聽着男人熟悉的溫沉嗓音,裴鳶軟軟地道了聲嗯,也聽話地點了點頭。

她閉上了眼睛,這番眼前再無任何細密的光亮,她也置身在了一片黑暗中。

但是知道身旁就是司俨,所以她一點都不害怕畏黑。

司俨這時卻松開了她的手,裴鳶貪戀着掌心中尚存的淡淡餘溫,心中難免有些低落。

他怎麽就握這麽一會兒啊?

她好像讓他再多握一會兒,可她卻不敢主動去握男人的手。

女孩只得阖上雙目,再度強迫自己睡下。

她甫一再度閉眼,卻突覺自己的身子竟是懸了空。

女孩驚詫地低.呼一聲,待回過神後,便發現她竟是被司俨抱在了膝上。

裴鳶驀地睜大了眼睛,讷聲道:“世…世子……”

不、不對,不該叫他世子。

她應該叫他王上的。

她可真是笨吶。

司俨垂眸,見膝上的女孩軟軟小小的一只,好像是長大了些,又好像是同三年前沒什麽變化。

他将手臂繞在了她的頸後,好讓女孩方便倚靠。

“睡罷。”

女孩卻并未立即閉眼,反是怔怔地仰首,一直在看着黑暗中的司俨。

司俨于暗,看不清裴鳶的面龐,但也能猜出她此時此刻的眼神。

這種眼神,應該會同他在西苑獵殺的那些麋鹿類似,它們看向獵人時,眼神縱然帶着驚懼,卻還是溫馴居多。

只是裴鳶看他的眼神,應該比那些鹿多了些嬌氣。

司俨遂用手蒙住了女孩的眼睛,她濃長柔軟的睫毛掃拂過他的掌心,讓他那處稍帶着癢意。

他知道裴鳶緊張,但她總得漸漸适應他的存在。

且既是已經同他啓程去了颍國,就再無跑掉的可能。

好在,她還不算太抗拒他的接觸。

思及,司俨松開了蒙住她眼睛的手,随即俯身親了下女孩薄薄的眼皮,低聲命道:“日後喚我夫君。”

******

雖然路途稍有颠簸,但司俨抱她抱得很牢,裴鳶縮在他寬闊的懷中,安穩地睡了數個時辰。

行程用了一日一夜,衆人還在上郡的館驿暫歇過,待一行人終于到抵金城郡時,已是白露熹微之際。

既是到了金城郡,那便意味着,裴鳶遠離了上京,終于來到了司俨的封國。

卻說大梁共有七個封國,其中六個封國與郡同級,國君亦都是皇帝的兄弟亦或是子嗣。

颍國做為其中唯一一個異姓封國,割據的領土包含金城郡、西海郡、武威郡、張掖郡、酒泉郡和敦煌郡,其封國國土大抵占據大梁國土的四分之一。

而一旦過了敦煌的玉門關和陽關,便是林立了三十六個小國的西域之地,前朝還曾在此設過西域都護府。

而今這西域三十六國,有一部分歸降于撫遠王司俨,亦成了大梁的藩國。

其餘西域諸國,則仍受制于北方的匈奴。

颍國的國都擇在了武威郡的富邑姑臧,這地位于祁連山北麓,城郭不如尋常城池呈四方狀,若從高山俯瞰,便能看出姑臧城的形狀竟是呈現飛鳥之狀。

姑臧是當地的商阜重鎮,素有通一線于廣漠,控五郡之咽喉之稱。(1)

且姑臧不如上京般宵禁甚嚴,反是素有不夜城之稱,就算到了夤夜,仍有羌人同漢人在夜集互市,可謂商賈輻辏,市易繁盛。

姑臧雖地處西涼之地,可其氣候卻是四季分明,與中原的上京并無不同。

裴鳶和司俨在館驿稍作休息後,便發現早就有專人備好了大紅又新妍的喜服。

待到辰時三刻,颍國的儀仗隊便停在了館驿之外,裴鳶便乘着華貴的寶頂華車,亦耐着心中的緊張和對周遭的好奇,到了于她而言,那神秘萬分的姑臧城。

颍國是個富庶又地廣的藩國,身為統治這個國家的王上,司俨婚事的典儀必然繁瑣又隆重。

卻說司忱在世時,還讓他的長子司俨在姑臧南城督造了四個大殿,分別為陽青殿、朱陽赤殿、政刑白殿和玄武黑殿。(2)

先王依據季節的不同,會住合乎時景的殿宇。

婚儀開始前,裴鳶很用心地記下了颍國太常的叮囑,她在婚儀上表現得當,并未出任何差錯。

但這隆重又盛大的婚儀卻不是讓她最緊張的。

她最緊張的,自然是……

——“娘娘,要不要先吃些東西墊墊,奴婢看王上還要等會再過來。”

裴鳶的喜服是用華貴的乘雲繡所制,裙擺迤逦曳地,她發上的副笄六珈假髻已被拆卸,濃密烏黑的發亦披在了身後。

華殿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小美人兒卻搖了搖頭,她因着心中的緊張,連口水都不敢喝。

裴鳶的小手一直攥着用于遮面的團扇柄,她一邊覺得這一切還是不甚真實,一邊又想着司俨他怎麽還不來?

——“王上。”

聽着宮人齊聲的問安,裴鳶的心跳卻是驀地一頓。

司俨他終于來了。

只見迎面走來的男人身着黯紅的喜服,身型颀長高大,用于固冠的冠纓微垂于兩肩,氣質矜貴淡漠,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目。

女孩于這時,卻想起了司俨曾說過的話。

他說過,以後要喚他夫君。

裴鳶因而耐着心中的羞赧,沒有刻意避開他有些深邃的目光,乖乖軟軟地喚了聲:“夫君。”

司俨眸色沉靜地注視着塌上端坐的乖順美人兒,回道:“王後今日辛苦了。”

當裴鳶嬌滴滴地喚他夫君時,司俨的心中竟是突然生出了異樣的感覺。

他雖說不清這種感受到底為何,卻覺裴鳶固然是他強搶回來的小媳婦,但是無論如何,從今日起,他二人便是夫妻了。

宮人這時已經呈上了用紅線相連的合卺酒,知道王上酒量不佳,便用了不太烈的酒水。

只淺淺一酌,司俨并不會醉。

裴鳶端着半瓢葫蘆飲酒時,也覺出了這酒不烈,她這種不能飲酒的人,也能稍稍地喝一些。

合卺之禮行罷,宮人俱都識趣的退下。

司俨凝睇着女孩嬌妩又怯生生的小臉,竟是又想起了西苑的那些鹿。

他平素無甚愛好,惟狩獵算是他比較喜歡的事。

獵殺那些溫馴的鹿前,它們的眼睛也同裴鳶的一樣,瞧着溫良無害,且彌着一層水霧。

有些人會因此生出恻隐之心,但是他不會。

他對待今夜的裴鳶,亦會如此。

婚儀該行的,都已行畢。

惟這步最為重要。

這是讓裴鳶心中有他,也能淡忘阏臨的關鍵之步。

男人修長的手已經攏住了裴鳶精巧的下巴,他剛要傾身吻她。

女孩卻體會到了司俨身上,那同平日溫和截然不同的危險氣息。

司俨原本沉靜的眼,還帶着深深的侵.略意味。

裴鳶想起了有關司俨的那些可怕傳聞,心中還是驀地一慌,下意識地便将巴掌大的小臉別了過去,盈盈的剪水眸裏,也簌簌地落了幾顆金豆豆。

看着她那嬌氣的模樣,司俨無奈地松開了她的下巴,随後低聲問道:“這麽怕我?”

病嬌藩王寵妻日常

···
下一章 上一章
上一章下一章

第26章 大婚(紅包) 她竟是被司俨抱在了膝上……

34%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