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頭皮炸了

——你今天怎麽又沒來?

葉宵說得過于自然,當事人姜醒悅也沒有太大的反應,轉了一圈筆,微擡了擡眉瞥了他一眼,只有周圍一圈人懷疑自己耳朵出錯了。

他們是前後桌沒錯,關系也确實不錯,不過葉宵這脾氣,跟誰都處的不錯,成天笑眯眯懶洋洋的……雖然但是,這個語氣這個內容是不是,有點兒,問題

“不去你會渴死嗎?”

姜醒悅撐着下巴,斜睨着葉宵,輕笑着問道,完全無視周圍人八卦探究的眼神。

“會的。”

葉宵倚在她桌角旁,認真的點了下頭。

“那就渴死吧。”

姜醒悅把筆帽合上,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下去,老師要來了。”

擡頭一看,班主任已經從窗戶上閃現了,大家作鳥獸散散回了自己位置,但時不時地,不停有眼神往葉宵那邊瞟,還有晚回教室的人,被前後左右拉着悄咪咪地科普幾分鐘前的那一幕。

霍寧更是在每一個能回頭的間隙,轉過頭對着她做抹脖子的動作,龇牙咧嘴的做着口型:姜——醒——悅!!

葉宵則乖巧地坐在位置上,拿出筆記本和試卷,目不斜視地望向講臺,一副好學生專心聽講的樣子——雖然他語文怎麽聽都在及格線上徘徊,不過聽總比不聽要好那麽一點。

接下來的運動會準備期,每個午休大課間體育課都被填滿了,高漲飽滿的熱情傳染起來極快,除了高三以外,所有人的興奮因子都蠢蠢欲動,互相圍觀排練、結伴偷偷看練習,籃球這種熱門項目圍觀人員尤其多。

不過五班卻很少再參與,中午場子上的練習已經不見他們的影子。

各大班級群裏時不時的有讨論,作為被提及人員的前三,葉宵名字一出現,很快會有人問,诶他們五班怎麽不去占場子了?八班争不過,跟二班還是可以争争倒數的嘛。

只有五班的人安靜如雞,一個是他們不想透露葉宵去哪了,還有一個是他們确實不知道自己班籃球隊是不是已經放棄掙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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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數人才知道,傍晚以後一公裏外的街球場,燈下總有固定的兩隊人練到晚上八點以後。

少數人裏,包括被強行拉去的姜醒悅。

霍寧把葉宵給她的字條截胡,搞得她每周五的天文社活動也被迫中斷了,就為了去看葉宵他們打籃球。

葉宵沒故意躲着誰。只是被他拉來當陪練的花椒一行人沒法進校園,這場子又比學校放得開,他跟周齊、陸成辛他們說了聲,訓練從每天中午調到了傍晚以後,每周三次,雷打不動。

冬天的夜總是來得很早,寒氣入骨,呵一口白氣在手心,冷的直哆嗦。但場上只要有人,熱火朝天的氣氛總能感染到觀賽的人,尤其是兩邊勢均力敵的時候。

葉宵把人員打散了,周齊去對面做後衛,跟花椒楚隋他們一隊,陸成辛跟自己一隊,兩邊實力基本平均,但花椒他們的打法野、身體素質也更好一點,剛開始除了葉宵,五班這幾人二十分鐘都扛不下來。

現在沒到兩周,周齊他們已經進步飛快,可以撐快一個小時了。

他們在這兒打沒幾次,球場的觀賽臺人都半滿了。花椒,周齊他們早都習慣了,場上要是有葉宵,周圍的觀衆從來就沒少過。

霍寧剛開始還想拉着姜醒悅給人加油,很快發現注意力完全都被那些尖叫、竊竊私語的人奪去了。

剛開始還有點兒與有榮焉的小小自得,新鮮感過去很快也就散了。葉宵是好看,球風也潇灑,他明顯是留了幾分力的,就這樣,跟花椒他們對上也是輕輕松松。霍寧看了兩周,已經脫敏,現在也基本快結束了,想着叫上她去吃點東西。

“姜姜,你吃不吃——”

霍寧剛想說什麽,一歪頭看見肩膀上倒了個腦袋,人手裏還拿着本攤開的練習冊。

她正糾結着要不要叫醒她,有個聲音卻在頭頂響起。

“噓。”

霍寧擡頭,看到一張眉目濃烈的面孔。

姜醒悅轉醒,是熱的。

她覺得脖子也不太舒服,微動了動,突然意識到,好像不是在床上。

一聲悶哼輕得很,撞進她耳膜卻有千鈞之力,姜醒悅腦子由漿糊到清明,她飛快反應過來自己撞到微硬的是什麽。

姜醒悅整個人彈得老高,蹦到了三米之外。

“……”

她餘光很快注意到不僅場上空了,觀衆席也早已經沒有人了,除了強力照燈與燈下飛蛾,四周活物明顯就剩她和面前這個人了。

“醒了?”

葉宵不着痕跡的揉了揉膝蓋,用書包擋了下某個位置,起身利落的站起來:“你最近真是缺睡眠啊,晚上都幹什麽呢?”

姜醒悅:“……管的有點寬。你怎麽不叫我?”

葉宵把自己書包和她書包甩在肩上,無奈道:“你睡那麽熟,我叫的起來嗎?”

葉宵:“走啦,都八點多了,再不回去叔叔阿姨該擔心了。”

姜醒悅趕緊跟上他,瞟了他一眼,又飛快收回目光,輕咳了一聲問道:“霍寧……呢?”

雖然睡着了,她記性可不差,他明明是靠在霍寧肩上睡的,換了人怎麽可能沒有反應呢?

葉宵聳了聳肩:“就是沒反應,不信你問霍寧。”

動作輕成那樣,會有反應才怪。

這兩周裏,姜醒悅雖然來,但基本都是提前離場。然後在下一個拐角……

等他一起走。

葉宵這兩周可以說是不堪其擾,每次走到拐角前都要甩掉好多人,但姜醒悅不肯,他也沒辦法。

現在剛好有個方便的機會,他從霍寧手裏小心接過她,有些女生不死心等了好久,葉宵連眼睛都不擡,在那兒翻她的練習冊,看得津津有味,那些人才失落的散了。

至于周齊、花椒他們,早都習慣了,已經可以目不斜視的收東西離開。

“今天吃什麽?”

從球場朝北走剛好都是他倆的回家方向,有個夜市是他們最近的經常光顧。

兩個人沿着路沿慢悠悠的走着,姜醒悅給老姜剛回完消息,聞言擡頭道:“今天不了,我爸做了很多。”

說完姜醒悅忽然意識到什麽,很快抿緊了唇。

她試着盡量自然的瞥他一眼,但總是不得勁。

人心一虛,就覺得自己滿身破綻。

盡管葉宵看起來真的沒什麽反應,仍然安靜走在道路外側,面上一點波動也沒有。

他穿了件深色運動外套,把拉鏈拉到了最高,路燈的光直直照在地上,卻照出少年莫名的溫柔。

姜醒悅知道他聽見了,他當然聽見了。

無論什麽時候回家,他家都是一個人,一直如此,以後亦然。

她是個說話做事都很少後悔的人,但她現在後悔了,那種後悔就像無邊的海浪一樣,把姜醒悅猛的包裹了起來,無法逃脫。

葉宵越是沒什麽反應,她越覺得難受得心猛然揪了起來。

“我看到你在練習冊扉頁上寫了什麽,斜紋編織……繞線……什麽的,你要換社團嗎?”

葉宵呼了口白氣,自然的起了個話頭。

學校是有手工社的,不過比較小衆。

“沒有啊——”

姜醒悅說到一半,話頭止住了。

她最近在學織圍巾,但并不想讓別人知道。

因為有可能失敗,有可能但失去了興趣。

還有,完成之前,她最不希望他知道。

“嗯……還不确定,”姜醒悅胡亂點了點頭,囫囵吞棗道:“在考慮。”

葉宵很輕地彎了彎唇,沒再說什麽。

冬日的晚上,行人總是匆匆,手插在口袋裏不顧一切的往前沖,顯得他倆似乎有點奇怪。

慢悠悠的往前晃,好像今天這樣大霧大風的天是個美妙天氣。

葉宵一個人單肩背着兩個包,姜醒悅說了好幾次,讓他把包還給自己,葉宵都拒絕了。

“冷嗎?”

經過一個烤紅薯攤,葉宵自然的停下,邊問她邊掏出了手機,已經準備選一個大的給她了。

姜醒悅看了眼紅薯:“……還行。”

她真不太怕冷,身體素質太好。再冷的天,跑個5公裏下來怎麽也不冷了。

葉宵還是挑了一個,這個攤主看着年紀蠻大了,一雙眼睛滿是期待,好像買一個紅薯,就為他買下了一整個冬天一樣。

“吃點兒呗,不占肚子……”

葉宵多要了個袋子,把紅薯放在裏面,一掰兩半。

“用這個暖手更方便嗎?”

姜醒悅淡淡問道,歪着頭看了他一眼,又移開目光,低頭笑了笑:“算了,沒什麽。”

她兩只手插在外套兜裏,老神在在的樣子。

葉宵只愣了兩秒,頭皮一下炸了。

!!

他飛快把紅薯揣進外套胸口,抿住唇邊快要抑制不住的一絲笑意,空出的右手掌心攤開,伸了過去。

簡直像邀舞。

姜醒悅看着他,非常認真。

他身上藏的桀骜漠然散了很多,幾乎已經捉不住了。

她喜歡這種變化。

有很多話,姜醒悅并不知道怎麽開口,也不知道怎麽說。

但她只要看到他,就會想起這件事

葉宵這個人值得最好的未來。無論那個未來裏有誰沒誰,她都純粹的希望他一切,一切都好的不得了。

從他上次生病,姜醒悅去找他,在他家書櫃看到成堆的書與練習冊……不,比那更早,她就這麽覺得了。

原主任感慨他腦袋好用,班上有戴梓潇之流背後嚼舌頭講他運氣好,單科好有什麽了不起,能到五班還不是家裏人背景靠山厲害——

那又如何?

姜醒悅抓過他的手,眉頭一松,輕淡地挑眉笑了。

如果她有好的,她也願意給他。

喜歡,想給,就這麽簡單,需要很多理由嗎?

她想着許多事,根本沒注意到,葉宵咬了咬牙根,走得更穩了。

怕一不小心飄起來了。

她的手心幹燥溫暖,之前倒不是沒抓過。

但是……

這次能一樣嗎!!!

這是姜醒悅主動的!

葉宵一時之間找不到任何語言來描述當下,恨不得當下一切暫時停止,先随便抓個人跟他大吼:看到了嗎看到了嗎看到了嗎老子革命路成功一大半了名分近在眼前!!!

表面上,他還是要維持冷靜的。

就這樣兩個人不知不覺走到姜醒悅小區門口,姜醒悅提醒他,葉宵才有些失落的松開了手。

這路怎麽這麽短?

“你回去好好複習下這周的古文,下周周考肯定要考這篇,還有幾篇閱讀和答案我發給你了,你看一下,那個答案模板——”

姜醒悅海軍藍的呢絨外套領子忽然被緊了緊。

罪魁禍首兩手各攏一邊,将她下半張臉幾乎都包了進去,手掌虛虛攏着她後腦勺,低着頭看她笑的見牙不見眼。

“好。”

“背什麽都行,以後別再下個路口等我了行嗎?”

姜醒悅望着他漆黑的雙眸,慶幸起現在是黑夜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正在發燒。

幸好,有人及時将她從這種大腦一片空白的窘迫中拯救起來。

然而她很快絕望的發現,還不如不救。

老姜的聲音在背後雄渾的響起。

“囡囡?你回來了?”

她懵了,葉宵傻了。

那一瞬間,葉宵除了被姜醒悅推開外,只想一件事。

他今晚得怎麽死?

革命還沒成功,就要半道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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