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姜醒悅，心想事成
跑步最後的沖刺對她來說很熟悉。
那是以前的教練的懲罰利器，沖四百沖到缺氧的日子簡直數不清。
腿軟頭暈眼發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被當米袋扛的日子，從來沒有過。
從體育場邊上到教學樓，短短幾百米，姜醒悅的視線裏只有地磚——他們學校的地磚是米字格，剛剛翻修過。
擱平時姜醒悅會把他捶進地心。但現在特殊情況，大姨媽折磨人，剛沖完八百，腿直發軟，這種情況下，她掙紮了兩下，發現完全是徒勞，遂咬牙切齒：“葉宵你不想活了——”
他們剛觀衆臺側面經過，招惹了無數側目的目光。
幸好，葉宵終于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妥，離教學樓只有一點點距離時，停下了腳步，把姜牌米袋從肩上放了下來。
姜醒悅還沒來得及彈開，下一秒，少年便在她眼前俯下了身。
背脊與手臂線條修長有力，繞過她膝窩，輕輕松松把人收抱進了臂彎裏。
姜醒悅：！!
姜醒悅：？？
“別動了。”
“你沒覺得哪不對勁？再動大好河山一片紅。”
葉宵抱她毫不費力，兩人這時也剛好走到了教學樓裏，涼爽将人通體包裹起來。
他話音一落，姜醒悅愣了愣。
跑得時候沒覺得，現在靜下心來感受一下，褲子是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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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姜醒悅依然選擇維持虛假平靜，語調略僵硬：“我知道。”
“噢。”葉宵勾唇笑了笑，睫羽微垂，正好與她四目相對：“知道？行，那就知道吧。你等會兒去找老班，我跟她說了，她那兒有多的校褲。還有，接力還有其他項目，要不請假吧，你剛剛站都他媽站不住了姓陸的也好意思給你塞那麽多……”
事實證明，人長得再帥，絮絮叨叨咬牙切齒的時候該唐僧還是一樣唐僧。
姜醒悅被他這麽看着，心底不知哪來一股別扭的煩躁，翻身就從他懷裏掙紮着跳了下來。
“怎麽那麽婆婆媽媽？報都報了。你項目那麽多，在這磨磨唧唧，”姜醒悅眉頭一揚，想起什麽，語氣沾了點極輕的戲谑：“還有多少朋友等着給你遞水呢？”
葉宵把腰上系着的深色運動服外套解下來，低頭給她圍上，聞言低低笑了聲。
“怎麽是給我？”
少年的黑發近在眼前，大概一段時間沒剪了，又剛運動完不久，發梢凝着細小的汗珠，看着……
毛絨絨的。
這棟是格致樓，面向南邊，挑高極高，頂處的窗格投射下一小片午後的金光，落在他發間。
姜醒悅只要稍微，往下低一點點頭，鼻尖就會碰到。
她鎮定且不着痕跡地別過頭，耳尖綻出點紅來，輕聲道：“明知故問。”
葉宵直起身來，唇角弧度深了些，潇灑又有點小驕傲：“是，因為我今天球打得還不錯，人長得也還行，我看到張拍我喝水的照片，不是我說，啧絕了——姜醒悅？！”
葉宵痛得倒抽一口冷氣，整個人都彎腰俯下身去，小腿胫骨被她踢了一腳，疼得他差點駕鶴西去。
姜醒悅發誓，她真的兩分力都沒用上，看葉宵反應這麽大也有點慌了，趕緊湊過去看：“沒事吧？哪疼？我沒使勁啊……”
柔軟的指腹輕點按上去，溫熱的觸感像有人用羽毛尖劃他心髒。差點沒葉宵轟上火星。
本來是誇張一下兒逗她玩，現在這一下搞得他大腦空白，整個人彈了三米遠。
“沒——沒什麽。”
葉宵薄唇抿成一條薄線，兀自鎮定道：“那你先，去換。我去看看，400米開始沒，應該要，登記了。”
完犢子了你媽的葉宵。
沖進廁所猛澆涼水，葉宵勉勉強強才壓住心底升騰的燥熱，他撐着洗手臺，擡頭看向了鏡子裏的人，水滴從眉骨處滑落，腦海裏翻滾播放的畫面是剛剛她低頭的瞬間，側面像工筆畫描繪過一樣細膩，垂落的睫羽明明輕之又輕，卻仿佛有千鈞之力，在平靜的湖面裏投下巨大的漣漪。
出廁所的當口，葉宵被人堵住了。
是大喇叭周齊。
他從走廊盡頭奔來，臉上的興奮溢于言表，活像一只跳進了瓜田的猹：“葉宵你牛逼啊剛剛副校長都回頭狂看原來是看你啊！！？”
葉宵拿袖子把水随便一抹，挑眉：“你在說什麽？”
周齊激動地像上岸海豹，狂拍他：“我是沒看到！！但我校論壇有啊，照片你沒看到？你剛剛還沒進教學樓呢，就把英代抱進來了？”
周齊看到葉宵仿佛定格的表情，搖頭感慨：“大哥，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那麽多人盯着你們進來的？你就沒感覺到背部有點焦灼嗎？雖然說我們不禁戀愛，你這個，啧啧，膽子也太大了點吧？！”
葉宵按了按直跳的太陽穴，一把推開周齊，大步流星地離開，甩下一句：“滾蛋。你不比跳遠了？決賽開始了，廢話這麽多。”
議論指點之類的，他自己沒什麽感覺。
今天許美來女士也來運動會湊熱鬧，她也看到了。
葉宵還覺得是好事，他是喜歡，本來就喜歡。活了十幾年，對事對人早養成了無可無不可的習慣，對什麽都不上心，才能免于受傷。
但姜醒悅實在是個意外。她讓葉宵覺得，自己像只飛蛾。靠近光沒有其他原因，只是因為光在那裏。
只是對于姜醒悅這種，一心求平和無事的人來說……
她會想把自己炸飛。
他們剛剛往前挪了一小步的關系，眼見着就這麽縮了回去。明明那時候他算準，已經脫離了觀衆席的注目啊。
一小時後。
葉宵比四百，順便破了校記錄。
因為頭太疼了，為了排掉這種不爽，他選擇從頭沖到尾。
這種距離的比賽對于心肺功能是極大的考驗，田徑隊教練轉頭就找葉宵班主任去了，但葉宵轉頭想找她，已經找不到了。
許美來女士倒是發現了他，激動地把人拖到角落盤問了半天：“葉宵你是瘋了，長本事了哈？有什麽事都不跟我說了是吧！”
葉宵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地聽，眼神在人群裏搜尋。
“哎哎，小姜人呢？她同意嗎同意嗎？你什麽時候跟她攤牌的啊？我看你同學啊什麽的都不知道嘛？”
何止不知道，他們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她耳邊不住地聽到姜醒悅的名字，後面跟着巨大的問號感嘆號那種。
許美來臉上的興奮神情幾乎快要藏不住了，戳了戳他：“回答！”
葉宵撥開她的手：“我也不知道怎麽說，這樣，你就把我當路過的，來，女士把你橫幅收一收，我叫車了，送你去校門口，走。”
姜醒悅非常讨厭被人議論。
葉宵心裏覺得有點懸。往前挪了一小步退回去沒關系，要是再倒着走，他真的涼了。
他确實沒想到，會有這麽懸。
自從運動會以後，姜醒悅直接跟祁潇申請，讓班主任幫她換了位置，調到了後排窗邊。
非必要情況下不會發生任何交流。
快一個月了，葉宵跟她說過最長的一句話是：
英語卷子？我明天就交。
之前運動會葉宵把人連扛帶抱的事，沸沸揚揚了快兩周，畢竟是剛在籃球比賽裏打出點名堂，靠臉聞名全校後，立馬在線脫單了。
其中五班人士近水樓臺先吃瓜，密集觀察了足足八天，結果發現當事人之間的互動，還沒有他們班主任祁潇和數學老原互動來的頻繁。談戀愛明面上再怎麽不說話，暗流湧動的那點勁總歸是逃不過人的眼睛。
再加上還有籃球隊的幫忙科普，倆人畢竟是前·前後桌的關系，之前葉宵他們在街頭球場訓練，姜醒悅也幫全隊買過水什麽的，互相照顧下也是正常的，那天姜醒悅明顯跑得有點虛脫了。
“真牛逼。虛脫都能跑那麽快，腳軟的也太是時候了。”
學習委員戴梓蕭不屑地低哼了聲，這種出盡風頭的事，想都知道姜醒悅背地裏有多得意，高二高三都認得出她臉……絕了，成績不怎麽樣，就會搞些七七八八的。
“沒你牛逼，事做不來，一張嘴挺會說的，大聲點，剛好她不在，還有什麽高見說來我聽聽。”
霍寧笑眯眯地坐在戴梓蕭桌角，問。
霍寧長得可愛，作風一向勁又直接，戴梓蕭瞪她一眼，并不想多招惹她。
而姜醒悅跟以前并沒什麽差別，運動會她拿了三項第一，兩個第二，區別是在文靜話少标簽上多了一個體能強的标簽而已。
只是她一心埋頭學習，鑽頭一樣，晚自習待到最後一批人，家裏解決掉的練習冊迅速壘高。
數學物理的成績在兩次周考都進步很快，單科排名已經飛到了中游。
就是跟她的前·後桌葉宵，基本不搭話了。
再沒心沒肺的人也有自尊心，何況葉宵本來就是敏感的人。碰幾次壁也知道疼了，明面上姜醒悅不理他，他也不會自己去找不痛快。
跨年前，葉宵在走廊口等她下晚自習，攔下她，說了句醞釀很久的，新年快樂。
姜醒悅看他一會兒，淡淡點了下頭，回了句新年快樂。
跟他擦肩而過。
葉宵看着她快消失在樓梯上的背影，忽然提高音量道了聲：“姜醒悅，心想事成——！”
那邊腳步微頓，迅速加快步伐離開了。
葉宵看了會兒，回班提溜着書包，走到學校門口，在寒風中被人攔下來，一封粉藍的信遞到眼前，塞進手裏。
葉宵單肩挎着書包：……
對方迅速跑走，看校服還不是餘中的。
邊跑還邊在空中擺擺手：“帥哥我實驗的，也是幫我朋友！！你記得看，微信號在最——底——下——”
葉宵邊走邊來回翻着看，信的開口處還有個火漆印。
從學校附近的林蔭道穿過，走到煙火氣重的夜市邊上，手上的信被啪地抽掉。
“好看？”
葉宵擡眼，看見張面無表情的臉。
她今天沒綁馬尾，把長發全放下來，散在前面，比平時更漂亮溫婉。
眼裏滿是懶散淡然，那股勁兒跟溫婉完全搭不上邊。
葉宵笑了笑，引得不少周邊人側目，他整個人站在那裏本來就顯眼，笑開了更是吸睛，眉眼桀骜英氣，身形修長有力，是流動人群裏的風景。
他彎了彎腰，猝不及防地靠近了她，把距離拉近到幾厘米，鼻息相貼。
葉宵身上有極淡的皂香味，像茉莉味的。
“女朋友，問個事。”
“你什麽時候才能考上前十，為我扶正啊？期末可以嗎？打個商量，我覺得前二十也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