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雨
姜醒悅确實沒估計錯,高二一開始,節奏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她在四班,數學老師也是新的,走意識流派,講課跳躍性極強就不說了,口頭禪是‘這個應該不用我講,大家都知道吧’。
——知道個毛線啊。
姜醒悅再心累,這話也只敢在心頭滾過一遭。
想想還有點慶幸,還好暑假也算做了點準備。霍寧本來是拉她出去玩兒的,但只要葉宵在最後都會變成他幫她們倆補課。數學和物理的內容提前預習了兩個月的量,老姜開學前問起她這件事兒還挺欣慰,驕傲的跟何女士炫耀,我們倆基因也算負負得正,姜醒悅的學習半點不用他們操心。姜醒悅本來想說,他們班裏不少人高三內容都提前過了一輪……
一轉頭,不小心對上了何女士頗有深意的眼神,姜醒悅一梗,想起那天電梯前被套話,8成猜了個大概,立馬乖乖閉麥喝粥。
何女士這才收回目光,掃向還美滋滋的自家老公,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白菜都快被豬拱走了,還在這開心呢。
不過話說回來,她現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是因為姜醒悅狀态還挺好的,先不說節節提升的成績,她整個人心态和精神相比剛入學時是好多了,當然,要是這事開始負面影響姜醒悅,她還是會介入的。
可沒想到,高二以後,時間真的好像被加速過一樣。
她在四班,葉宵在二班,剛好是隔了個走廊的距離,要經過一個熱水間,才能從四班繞到二班。
拉開窗戶其實也能看到對面二班,但那不一樣。
跟原來她一回頭,或者不用回頭,就知道他在身後的感覺不一樣。費盡全力才能跟上的課,考不完的試,弱項提不上來的分……還有很多需要重新認識的面孔。姜醒悅課間的時候趴在桌子上的時間越來越長,每天覺都不夠睡。她的感覺就是,學不動。那種挫敗感頻繁光顧,讓姜醒悅很多時候會扔掉筆,直接放棄平躺,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而葉宵明顯是她的鮮明對照組。用霍寧的話說,他成績就像牛車換火箭,理科本來就是他強項,單科能把第二名甩一大截的程度,現在肯勻點功夫在其他科目上,語文英語也不拖後腿了,牢牢地霸占住了二班第一,從開學第一次考試開始,再也沒掉下去過。其他的活動也沒落下,校籃球隊早早把人搶了過去,每周三四五放學,葉宵都要去隊裏訓練兩個小時。
用二班班主任的話說,學習體育兩手抓兩手硬,年輕人不錯。本來高一的時候他久聞葉宵刺頭大名,結果也沒有想象中可怕嘛。
大課間霍寧溜過來,繪聲繪色地給她描述過體育館的盛況,畢竟現在他們也算高二學長學姐了,底下新進來的高一又是新一批活力無限的祖國花朵,精力好的不得了,放學去圍觀帥哥們打球幾個小時根本不在話下。
“哎不是,你不給點反應啊,我這,我都說得口幹舌燥了我!”
霍寧觀察了半天,姜醒悅也沒什麽反應,叼着巧克力派,你說她認真吧,手上疊了三本練習冊加小說,你說敷衍吧,她時不時擡頭認真看過來,還嗯嗯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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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點喝點,這個烏龍茶不錯。”
姜醒悅擰開飲料瓶蓋,送到她嘴邊。
霍寧瞪着她:“你少在這兒給我裝傻。你能不能支棱起來?你倆怎麽回事?我跟他一個班的,你知道他出去一趟桌筒裏都會多多少情書?好多人都不知道他這根狗尾巴草有主了!”
姜醒悅彎起眉眼笑嘻嘻地:“多就多呗,這東西就跟海投一樣,有時候哎,今天無聊了,給長得順眼的人随便寫個東西,能看到就看到看不到拉倒,萬一看到了回複了不是白賺……我初中就投過,投了三次呢。”
霍寧撐着桌腳,往後面看了一眼:“……哇,牛逼。你寫的什麽?”
姜醒悅認真回想了半分鐘,掰着指頭:“也沒什麽,就那些,你是我的光,我前進的方向之類的。”
霍寧笑得人都彎成蝦子:“你初中作文是不是也爛啊,前進的方向哈哈哈哈——”
姜醒悅聳聳肩:“都能及格吧……哎霍寧,”她這才想起來提醒:“你一個二班的老來竄班幹嘛?”
霍寧扶着她肩,捂着笑抽筋的肚子,瞥了眼門口:“好了好了,我走了。”
姜醒悅給她塞了點零食,但也沒起身,趴在位子上繼續休息。班上熙熙攘攘的動靜她都屏蔽在世界之外,雖然竊竊私語的聲響越發清晰,姜醒悅也沒有好奇的意思。
——“哎哥們要我給你叫一聲嗎?你二班的吧?”
——“你是找誰啊?幫你叫人咯帥哥!”
——“葉宵吧?你是不是現在在校隊打前鋒?!我哥們也在!”
打散了以後重新分班,本來就會有很多不太熟的陌生面孔,但葉宵還是很容易認出來的,畢竟是放學時會被外校組團路過參觀的存在。
餘中風氣開明,談戀愛低調點,老師也就睜只眼閉只眼,這也就造成很多對甚至會分分合合,自由排列組合。葉宵有女朋友,這個不少同年級的人都清楚,但要問高一五班以外的人具體是誰,沒幾個能說出來的。
“我——”
葉宵從不猶疑,也不搖擺,但卻難得卡殼了。
姜醒悅開學前找他聊過,千叮咛萬囑咐過的第一條就是,別找她。在學校碰到,就跟普通朋友一樣,盡量降低影響。
要是為了別的原因他絕對會據理力争,但姜醒悅說家裏人已經看出端倪了,如果在學校太高調,讓何女士确定了,他們倆基本也就完球了。
“你?”
二班熱心人士接下帥哥話茬,還沒等來回答,面前突然橫過一只手臂,白皙清瘦,手裏握着兩本題集,正遞到葉宵身前。
“你的。”
姜醒悅說得很客氣:“謝謝了。”
謝謝……了?
明顯感覺到這倆氣氛詭異,吃瓜熱心人士看看姜醒悅,又看看葉宵,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葉宵也皺了皺眉,他眼眸微沉盯了姜醒悅幾秒,拽過她的小臂就走,大步流星,很快消失在了轉角。
他把人拉到了教學西樓四樓角落,這裏再上一層就是教導主任辦公室,一般學生也不會跑到這邊來。
“姜醒悅,”葉宵微微俯下身,認真看進她眼睛,擔憂滿得快要溢出來:“你是不是很累?”
她狀态不太對。
葉宵不找她,不代表看不到她。放學他們也都是有一段路共行的,之前姜醒悅放學後話最多,經常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周圍哪裏開了家新的雞排店鹵味店,招牌好不好吃她都門清。但這兩個月她話都很少,有時候晚上還會去找她原來中學的朋友,陶靜川和程瑞,她跟他們見面當然也會大大方方在通話裏告訴他,但葉宵還是會在家裏郁悶的瘋狂空中投籃——
之前,之前晚上會來找他的。
姜醒悅看着淡然,跟高一大部分時候狀态差不多,但是葉宵覺得,有哪裏還是不一樣了。
就像……
一根繃到了極致的繩子,它顫動的頻率可能極其細微,但随時随地都會斷掉。
“最近吃飯也少了好多,你上次打大排只打了一塊,也不喝二食堂的青檸汁了,小賣部去的也少了,”葉宵一二三地列,樁樁件件都看在眼裏,眉頭也跟着蹙起:“食欲下降,你是不是也睡得——”
“能不能別啰嗦了,好煩。”
姜醒悅一直垂着眼,聽到這卻打斷了他。
她說得很平靜,也回望進了葉宵那雙深邃清亮的黑眸,自然也看得清他的錯愕。
葉宵這人性格上的對沖感極強,張狂卻細致,潇灑也審慎,但從她認識他的第一天,無論什麽時候,只要看向他,他總是習慣性的唇角上揚。她幾乎從沒在他面上找到過類似無措的情緒。
姜醒悅下意識攥緊了拳又松開,低聲道:“抱歉。”
姜醒悅:“我就是……對,最近有點累。”
她深吸了口氣,輕輕呼出去。
“可能,可能睡得太晚了。還有,我最近在想——”
姜醒悅視線下垂,落在了少年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指上。
葉宵是了解她的,這種猶豫後的發言一般都會把他氣個半死,所以他調整了下站姿,神态也嚴肅了不少。
姜醒悅聲量小,語速又快地道:“我們都稍微冷靜一陣吧,我不想太影響你。”
分貝雖然低到一不小心就會錯過,但葉宵還是聽的清清楚楚。
他先是退後一步歪了歪頭,接着不可思議地失笑:“你在說什麽啊?姜醒悅?你要——”
像是才意識到自己要脫口而出哪兩個字,葉宵的笑意收的很幹淨,一字一句輕聲道:“我不要,你想都別想。”
姜醒悅擡眸望向他,神情很專注:“不是分開,是我給你,你也給我一點時間和空間,我現在……”
她沒說下去,淡而無奈地笑笑。
她不喜歡拖累人。以前就不喜歡,對喜歡的人,就更不可能了。就像老姜安慰她時說過的,高中以後的很多事,是要看天賦的。葉宵就是天生、遲早會綻現光芒的人,她遲早會連他的背影都看不到,不說一個大學了,他現在課餘已經塞得滿滿當當,老師、社團、籃球隊、找他開玩笑插科打诨的新朋友,姜醒悅并不想在其中占比太多。
葉宵:“你想什麽我知道,但現在不是說我要怎麽樣,你替我考慮什麽?我自己會考慮的,我現在唯一想知道的事,是你,到底怎麽了?有什麽跟我說說可以嗎,求你,好不好?”
他伸手輕晃了晃姜醒悅的手臂,娴熟的撒嬌語氣,黑眸卻緊緊盯着她面上的每一個細微神态。
姜醒悅看着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下午上課的預告鈴已經響起。
她輕輕抽出手臂:“那你就幫我一件事。”
葉宵眼眸一亮,笑起來:“行,十件也行。”
姜醒悅:“就我剛剛說的那個事。”
葉宵笑意僵在面上:“……”
葉宵深吸了一口氣,氣到輕笑了下:“你是讓我別理你,你也沒空理我,是這個意思嗎?”
姜醒悅擡起上目線,很是誠懇:“可以嗎?”
葉宵點了點頭:“行啊。”
他轉身就走,人高腿長走得又快,很快就消失在了轉角。
姜醒悅在牆角窩了一會兒,才直起身離開。
葉宵也确實是說到做到的人。
吃午飯的時候,霍寧看到周齊跟葉宵端着飯還在找位置,他們幾個人難得一個時間撞上,便扭頭沖姜醒悅吐槽:“大喇叭真的絕了哦,都分到新班了還陰魂不散——”
話是這麽說,手還是朝他們倆招了招。
周齊邊走邊嚷嚷:“大姐,你怎麽不拿個喇叭說啊,吃個飯碰見怎麽能叫陰魂不散?是不……”
他一偏頭,人不在。
葉宵不發一言地往相反方向走了。
周齊愣住了,左看看葉宵背影右看看埋頭吃飯的姜醒悅,跟霍寧交換了個疑問的眼神,又迅速跟上了葉宵:“卧槽葉宵你等等啊,不是說好了等會兒排骨分我點的嗎!”
食堂人多耳雜,葉宵又是走哪都會被注意到的存在,原來五班的有心人圍觀一次大概就知道了,這不搭的一對八成是掰了。在餘中,這種八卦消息蹿遍全校半小時都要不了。霍寧自然不會蠢到在這兒直接問她,等姜醒悅最後一口湯悠悠哉哉喝完,火急火燎地拽着人就走。
但姜醒悅的嘴嚴起來怎麽都撬不開,話題轉移了八百次,最後又眨巴着眼睛問霍寧:“你周五放學有事嗎?陪我去鍛煉吧。你體育下周不剛好要小考嗎?”
去了以後,霍寧才發現是個拳館,她來幫忙做助教的,給一群七八歲的小屁孩兒。
姜醒悅手一揮,讓霍寧跟着小屁孩一起去跑熱身。
霍寧當着那帥教練的面不好拒絕,咬牙切齒地跑了快三個八百米,最後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墊子上。等緩過勁了,有力氣掀起眼皮了,才聽見裏間場地的動靜,爬過去發現姜醒悅一個人在裏面。
前額的發全被汗水濕透了,她也沒有對手,只是在打沙袋和擊靶,頻率穩定,力度不減。
出來的時候,霍寧替她背着包,給姜醒悅遞了瓶水,她們站在晚霞将落、星夜交替的路口,春天的風輕柔而涼爽。
霍寧閉上眼:“天氣真好,春天又到了诶,好快。”
轉眼都下學期了,再過幾個月,他們就正式進入高三了。
姜醒悅喝了幾口水,把瓶蓋擰上,聲音有些低:“是啊。”
霍寧側頭望着她,小聲道:“以前覺得什麽珍惜時間都很虛,我們時間還多着,現在真是不一樣了。你們……有什麽就說開呗,別真錯過了再可惜。是他變了?”
姜醒悅捏着手裏的瓶子,捏緊又松開,松開又捏緊。
過了很久,星點都挂上了深藍天幕,姜醒悅才望着頭頂道:“不是。”
“霍寧,你知道嗎,有的東西蒙塵的時候你要的起,你可以花很長時間把灰清掉,或者等風吹掉。可是當它開始放光的時候。”
姜醒悅沉默片刻,笑了笑:“就要好好想想了。”
姜醒悅:“我連自己都是一團亂麻,跟他在一起,就會忍不住讓他幫着分擔承受,等他往前走了,再回看高中這兩年,哦,全都是跟我一起灰頭土臉浪費時間,解決我自己可能都沒法解決的問題,要是你,你不會後悔?跟朋友多去做點別的——能留下好點兒回憶的事不好嗎?現在多少人找他,你也不是不知道。”
霍寧一蹦三尺高,下巴都要掉下來,盯着她:“姜醒悅,你不要告訴我就因為這個?!”
姜醒悅沒答,擡頭看着天,側臉柔和而執拗。
她怎麽會不想。
不想跟他一起踏過這座城市的街道,被飄在肩頭的落葉借地栖息,站在春天的傍晚裏期待着夏天來臨。
他們這個跨年打電話的時候,還祝了對方心想事成。
姜醒悅留了個心眼,問他許阿姨在不在,她想拜個年。
別又想去年一樣,一個人待着還要騙她。
葉宵那邊沉默了好一陣,輕笑起來。
電話裏有風聲,冬天凜冽、刺耳的風聲刮着她的耳膜。
姜醒悅當時就急了:“你在外面?!在哪啊?”
話音剛落,她窗角就被小石子輕輕一砸,是極有規律的動靜。
她拉開窗戶,冷風灌進屋子,小雪紛紛揚揚,路燈照在少年身上,那道光源照得他眉目深而溫柔,唇角揚起一個極深的笑,穿着深色大衣,左手插在衣兜裏,右手握着手機。
“你不是祝我心想事成嗎?”
“我來實現我的願望了。”
也就三個月前的事,現在想起來,好像上輩子一樣。
姜醒悅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但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消極情緒來勢洶洶,不止是成績的問題。
比起離開,她真正害怕的,是拖到別人疲憊厭倦才放手。
姜醒悅聽到過老師們在一起聊天,說葉宵勢頭很好,如果狀态繼續攀升,高三沖到前五問題不大,還有管競賽班的老師可惜他沒有走競賽的意思。
多好。這樣誰都不會有負擔。
聯賽在即,校隊的訓練也翻了倍,葉宵上學期時還是會提早十分鐘走的人,到了下學期時間忽然充裕起來,訓練結束還能在球場上練半小時。
有幾次加練練得晚了,許美來還開着車來接他,接到他了還不算,踮着腳要掃視一圈,被葉宵手動調頭推到車上:“我在這,看不見嗎。”
許美來不好直接問,悻悻地縮回了腦袋。
據線人小顧彙報倆人是冷戰,但這也冷了一個月了,葉宵到點回家吃飯也一個月了,這也太久了。
初賽前一天通知八點半放學,許美來等到九點還沒等到人,去體育場發現空空如也,一問,這才知道葉宵跟副隊長打架了,正在教導主任辦公室挨訓呢。
許美來踩着高跟鞋匆匆上樓,在拐角處差點撞上一個人。
她跟對方異口同聲連連道歉,許美來一擡頭,瞪圓了眼睛:“诶——”
“噓。”
女生食指抵在唇邊,眉頭微鎖,神色凝重:“您別擔心,沒事,小傷,稍微處理下就行了。您走路小心點……那我先走了,麻煩就別提——”
許美來看她說一半欲言又止,趕緊接下話頭:“好的好的,我明白的。你回去小心噢!”
領人一路下樓到校門口,葉宵都閉口不提打架原因。
那副隊也梗着脖子不肯說,只能各發一個警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畢竟明天市級比賽,也不能把倆頂梁柱撤了。
而且據許美來觀察,說是打架鬥毆,從副隊長挂彩和葉宵挂彩情況來看,這完全是單方面的……葉宵也就眉頭蹭破了一點皮吧,那小姑娘說話太客氣了,還用處理?
這個傷跟皇帝的新衣似的,她竟然能看見,許美來都得拿放大鏡才看得清。
他不說歸不說,許美來絮絮叨叨教訓還是要的:“男孩子嘛有什麽大事,啊,非要今天解決?等比完賽了你愛怎麽打我都不管你——”
許美來小心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不輸就行。你說說你,明天比賽了,他要受傷了,你們隊輸了你就完了……”
“他恭喜我恢複視力。”
葉宵忽然停下腳步,淡聲道。
許美來懵了懵:“哈?”
那不就是祝福?
葉宵唇角抿得筆直,羽睫微垂,面無表情:“他以為我分了。跟她。”
原話針對她更不客氣,副隊攬着他勾肩搭背,說要介紹他認識外校的誰誰,這種清湯寡水的甩了就甩了,不能浪費生命。
許美來面色凝重,沉默了幾秒:“這種是不能拖到比賽後打。”
葉宵輕點了下頭:“嗯。”
許美來拍拍他肩,認真道:“賽完找人家說清楚吧,放不下就争取,争取不來就徹底調整心态,高三前把狀态固定一下。”
葉宵不知道她會不會去看比賽,初賽和半決賽是客場作戰,決賽是主場作戰。
周齊說,他們倆就像兩只脖頸死硬的鴨子,每天在水面上擦肩而過,羽毛都能碰到,就是誰都不率先停下。
葉宵希望她去,又怕她去。
他真的沒出息極了,見的少了,想卻更密集。
上周物理老師整理了一大摞卷子放到儲存室吃灰,他找到姜醒悅那張悄悄抽了出來。那是高二第一學期第二個月的月考,那次難度很高,出題的不小心把競賽題印上了,她空了三個小題沒做。
還在題目上面塗鴉,畫了火柴人和幾個顏表情。
葉宵把這部分剪下來,貼到了書桌上一擡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初賽和半決賽都異乎尋常的順利,他每次上場前,目光都會下意識在觀衆席梭巡,雖然一無所獲,比賽結束後還是會再看一圈。
其他的所有歡呼尖叫都像是自動被屏蔽,屏蔽在了他能感知到的世界之外。
比賽時只有對手、跑位和球,比完就只有自己的喘息聲。
那時候五班內部打,在街邊打,跟三刀打,大部分時候她似乎都在。
半決賽在師附,校園環境很漂亮,附近也熱鬧,隊裏說晚上要聚餐烤肉慶祝,葉宵跟教練說晚上有事,有人來接,要提前離開走。
他走出體育館,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砸在地面上。
是初夏的雨。天氣預報也播了,今天有陣雨,天幕陰沉沉的。
葉宵覺得胸口憋着一股子什麽,馬上就要炸了。
每一滴雨落在地上的聲響都顯得無比清晰。
身旁有女聲響起,忽然叫他名字。
——葉宵。
他背脊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