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個位面
出雲峰殿內,秦沉匆匆地行禮,面上有急色,“師尊。”
今日魔界傳來消息,說請魔尊賀樓明的道侶去魔界一聚,傳話的是賀樓明心腹,一只修行多年的蛇妖,墨斂。
清遠看着自己弟子,臉上神情不變,“我已經知道了,現在便起身去往魔界。”
“可是……”秦沉有些猶豫,自魔尊與師尊結為道侶後,師尊何時去過魔界,每次都是魔尊現身在這天一宗出雲峰,熟門熟路地像是自家後花園。
清遠打趣,“怎麽?害怕我回不來了?”
“這倒不是。”秦沉一下子支吾起來,師尊與魔尊結成道侶,他心裏有些微妙的感覺。
說來也奇怪,無論後者再怎麽對他面露不滿、抱着極大的敵意,他心上生不出一點波瀾,甚至是帶着恭敬、敬佩的态度對賀樓明。
這種感覺并非是由于對方是魔尊或是師尊的道侶的緣故,而是他天然的對魔尊有種親近之感,總覺得對方很熟悉。
只是他失去一些記憶,無論如何都想不起自己何時見過對方。
清遠突然出聲,“你好好在出雲峰,我很快便回來。”
出雲峰與魔宮中布了傳送陣法,他修為高深,幾乎是一刻鐘後就到了魔宮。
碩大的宮殿沒有一絲人影,清遠神情變了變,毫不猶豫的擡步走向賀樓明閉關的那間密室。
門口守着的是一位俊美金衣男子,看到來人,孔尋急急開口,“仙尊您來了,尊上閉關時密室突然震動,一股魔氣散開,等我來的時候,尊上已經這樣了。”
密室玉床上的男子閉着眼睛,雙手安靜的垂放在身側,像是睡着了一般。
孔尋此時心急地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一只鳥一樣,卻見這位出雲峰的峰主神色平靜,聲音裏聽不出什麽喜怒,“我知道了,他會帶他離開,你下去吧。”
他還想開口說什麽,卻見男子踏步進入密室,抱起昏迷不醒的尊上,身上靈力翻湧,兩人一同消失不見。
出雲峰,密室。
清遠看着賀樓明的臉,在密室清淡的光中對方漂亮的眉眼此時減了幾分銳利,睫毛安靜的覆在眼睑上,閉着眼時看起來有幾分乖巧,和平日那副狠戾陰晴不定的樣子相去甚遠。
他靜靜開口,聲音在這密室中聽起來像是落下屋檐的雨,冷冷清清,“魂魄都散了嗎?”
玄機一時之間冷汗都要下來,多年交情什麽時候見過清遠這副樣子,像是海面,看似平靜,底下卻悄然暗流洶湧。
他開口,“也不是,只是魂魄流落,散到各方小世界裏去了。”摸了摸下巴,“你應該能感知到他沒什麽危險,就是流落四散,等個一二百年自己也就回來了。”
一二百年,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也不過是閉幾次長久的關罷了。
清遠心下稍微松了口氣,看着賀樓明,“我去把他魂魄找回來。”
輕描淡寫的像是說了一件‘天氣很好’這般微不足道的事。
“別!”玄機驚地像是見了鬼,“他沒事你去小世界可就說不定了,小世界和他的意志相互影響,他去了算是順風順水心想事成的,你就不一樣了。”
他嚴肅地看着清遠,“你去了只能順着他走,他要是心裏對你稍微有點不滿,心念一動,你連個還手之力都沒有。”
清遠挑了挑眉梢,“這麽厲害嗎?”
意志與小世界互相影響,差不多算是神明了。
看着他一臉無畏的樣子,就知道自己說的話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玄機幾乎是一口血嘔了出來,“就一二百年的時光你等不及嗎?想他了就來這裏看看不行嗎?或者幹脆自己弄個幻境,和真的一模一樣!”幹嘛非要想不開的去小世界?
“不是我想他”清遠看着閉上眼的賀樓明,他還是那般溫和地開口,說出來的話差點讓玄機氣死,“是他想我的厲害。”
玄機額上青筋跳了跳,暴躁地說,“讓他忍着!”
“不行”清遠道,“他回來了要和我鬧。”
娘的。
玄機豪氣沖天,“讓他鬧!”
鬧就鬧,能鬧出什麽事?!
堂堂魔尊還能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成?
清遠不說話了,默默看着玄機,看他一臉茫然,遂好心地提醒,“萬惡谷。”
玄機眼皮子一跳。
“無間深淵。”
淦!
腦中瞬間想起某個瘋子做下的事,玄機頭嗡嗡的疼。
目光看向睡着的人,心想他要是能一哭二鬧三上吊多好。
清遠不動聲色地擋住他視線,“如此……我能去了嗎?”
“去去去!趕緊去!別死了就好。”說着,他大步走出了密室,看起來氣得不輕。
待密室只剩下兩人後,清遠才摸了摸賀樓明的頭發,他性子乖張肆意,一頭烏發卻生的細軟,摸在手裏像是綢緞,清遠摸了兩下,沒忍住,又揉了一把。
“賀樓明”他喃喃道,“早些回來。”
說着,閉上眼睛,神魂出竅,去小世界去尋他的道侶。
魔宮的地牢裏,陰冷詭異,有血腥氣伴着慘叫傳來,帶着令人頭皮發麻的嚎叫,一切宛若煉獄。
秦沉閉了閉眼,一顆心沉的厲害。
他外出歷練,沒想到着了魔界的道,一時不察掉下無間深淵,身上靈力盡失,他沒了功法不要緊,只是……
他看着身側阖着眸子的男子,即使在如此狼狽的境地,依舊是平靜清雅,與這魔宮詭異喧嚣格格不入。
心中的愧疚如潮水一般的将他淹沒,是他太沒用,連累師尊也掉下深淵,身上靈力散盡,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像是砧板上的魚肉。
他忍住眼中酸澀,喉嚨發緊,這時地牢的門突然被推開。
一道恭敬地近乎谄媚的聲音傳來,“大人,這是今日抓的兩人,看衣服還像是天一宗的,請您過目。”
“天一宗”宗門的稱號被人緩緩念出,聲音低沉中帶着玩味,聽不出什麽喜怒。
賀樓明一雙眼将牢中情形收入眼中,待看到牆邊阖着眸子的男人時,眸中有一閃而過的暗沉,快的誰也來不及捕捉。
勾了勾唇,眼神譏諷,“本尊最不喜的便是天一宗了。”
聲音輕柔,語氣裏的狠戾卻讓人難以忽視。
微一擡手,一道如銀蛇一般的鞭子便被遞到了手中,他閑庭信步一般來到秦沉身邊,手中鞭子纏上後者脖子,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天一宗出雲峰弟子”,聲音悠悠,像是聊天一般。
脖頸上鞭子緩緩收緊,他被迫的擡頭看着對方,一頭墨發垂到腦後,周身黑色的魔氣時不時地溢出,眉目精致銳利,薄唇此時彎着似饑似諷的弧度,本是一張極好看的面容,可眸中陰鸷狠戾讓人膽寒,他一怔,怎麽這張臉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下一瞬,鞭子收緊,帶着他被緩緩拉至半空中,他因窒息面上出現紫色,五官痛苦的扭曲,手無力的扣住脖子上的鞭子,雙腿下意識地亂蹬,像是只離了水只能無力甩打着尾巴的魚。
男人仿佛被他這副樣子取悅到似的,臉上笑容越發濃烈,像是開在了幽冥界的花,帶着攝人心魂的豔麗和惡意。
視線漸漸暗沉下來,他放在脖頸上的手亦無力,就在秦沉以為自己要被勒死時,脖上如蛇一般的鞭子突然一松,他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張着嘴劇烈的喘息着。
賀樓明好整以暇地開口,像是欣賞了一出好戲,“殺了你有什麽意思?本尊要慢慢折磨這些天一宗的人。”
他歪頭看着牆邊的男子,沉寂良久的胸腔又開始作痛,一抽一抽的,像是被刀一下一下磨着。
緩緩開口,黑色瞳孔暗的連太陽都照不進去,“不如這樣,你來選選是本尊折磨你還是這位清遠仙尊?”
周身的魔氣開始翻湧起來,他笑着開口,像是夜裏的鬼魅,“本尊聽聞,清遠仙尊可是極疼你呢。”
心裏的傷口被他親自撕開,鮮血淋淋的暴露出來,他疼得難受,面上卻笑得越發肆意,“本尊在他面前殺了你可好?”
手中鞭子快速抖動,帶着令人心驚的力道向秦沉襲來,他躲閃不及,身上瞬間出現一條紅痕,先是灼燙接下來就是疼,秦沉臉色煞白着,悶哼一聲。
“廢物!”賀樓明冷眼看着,面上譏笑味愈來愈濃,“你可真是個廢物。”
秦沉口中都已經有了血腥味,那些鞭子像是毒蛇一般,舔舐着他的傷口,他死死的咬着唇,只盼着面前這個古怪的男人別動師尊。
一聲嗤笑傳來,男人嘲諷着開口,“看看你,對清遠仙尊忠誠的像是一條狗。”
銀色的鞭子上已經沾了血,呈現出一種暗紅色,賀樓明聲音不辨喜怒,卻是清晰地傳進秦沉耳中,他說,“一條狗有什麽用,他還不是想抛棄就抛棄了。”
鞭子再次帶着破風聲被甩出來,秦沉繃起肌肉準備迎接,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他睜開眼睛看面前擋住自己的人,而那帶着主人怒氣的一鞭被他牢牢地接下,徹底的抽到另一人身體上。
他看不清師尊的神情,卻看到方才還笑地肆意的男人一下子怔住,眸中出現茫然不敢置信地情感,鞭子與血肉觸碰的聲音響在了這寂寂的地牢裏,一瞬間男人眼睛好像都赤紅起來。
賀樓明身體反應快過大腦,他下意識地邁步過來,“師---”
“滾!”男人面上不悲不喜,看他的眼神與空氣無異,只漠然地吐出了一個字。
像是被一盆冷水澆下,賀樓明身形猛地頓住,袖子下的拳緊握着又松開,他神情莫測地勾了勾唇,“好,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