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087
謝折光躺在床上, 穿着白色的睡衣，長發披散在身側，看起來十分脆弱, 夕陽從窗口照進來, 落在她的發絲上, 橘黃色的幽暗光芒為這份脆弱更增添了幾分戲劇感, 好像是在聚光燈中央的女主角。
而晉蘊如伏在床頭, 像是嬰孩一般躲在謝折光的懷中, 偶爾擡起頭來，目光含淚, 帶着依戀。
如果由莫塵宵為這幕場景配樂, 那一定是最古典的那幾首悲劇主題的交響曲, 這幕場景看上去就像是戀人之間的生離死別，而自己站在燈光之外, 是觀衆。
莫塵宵将臉撇到另一邊, 望向窗外的場景, 窗外是長到二樓窗口的玉蘭樹枝，現在不是玉蘭花的季節，樹枝光禿禿的，像是黑色的生鐵鑄成，莫塵宵皺起眉頭來，她覺得心裏堵得慌，在今天之前她甚至沒有想過她對晉蘊如會有什麽別樣的想法，在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是有的。
但是意識到了又如何呢, 就算沒有謝折光，她大約也不會真的有什麽舉動，更何況現在自己看起來是個徹底的局外人。
這時一直低聲安慰晉蘊如的謝折光突然提高聲音道：“謝謝你塵宵。”
莫塵宵從舞臺劇的幻境中回過神來, 冷哼：“沒什麽。”
謝折光嘆息道：“我已經告訴爺爺我是Alpha的事了，說起來你也知道，我都忘了，不過就當你不知道吧……”
莫塵宵挑眉：“那他最後怎麽決定？”是換繼承人？還是當做無事發生？
謝折光道：“我會申請國外的大學。”
莫塵宵一臉冷漠：“你被放逐了呢。”
謝折光并不搭腔，房間陷入短暫的沉默，半晌，有人敲門，女傭說：“老爺想見見晉小姐。”
謝折光微微皺眉，望着晉蘊如的面孔，晉蘊如帶着坦然，只說：“我該說些什麽？”
謝折光道：“沒什麽不能說的。”
晉蘊如猶豫：“小姑姑……”
謝折光微笑，仍是那句話：“沒什麽不能說的……但是，不要勉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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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蘊如跟随着女傭到了三樓的書房，謝家老宅的裝修風格很陳舊，書房就是一張大紅木辦公桌加高高的書櫃，牆上有一副民俗畫，畫着過年的場景，這個畫面讓晉蘊如想起她以前的老板，對方四十來歲，最喜歡說的一句話是“你說對不對？”
晉蘊如在恍惚之中有種時空穿越之感，進去之後就忍不住發呆，直到謝爺爺說第一句話她才回過神來，對方說：“你坐下吧，想喝點什麽？”
晉蘊如忙鞠躬問好：“爺爺好。”
她瞥見桌子上有茶壺，忙道：“我喝茶就好。”
謝爺爺脫了外面的花灰色呢大衣，裏面穿着一件襯衫和背帶西裝褲，是一個穿着考究的紳士模樣，聞言他就替晉蘊如倒了杯茶，親手遞給晉蘊如。
晉蘊如受寵若驚，雙手接過，說：“謝謝爺爺。”
謝爺爺看見晉蘊如，心已經放了一半，對方是個雙眼清澈的小女孩，一看就不會有什麽複雜心思，會知道謝折光是Alpha這件事，應該确實是出于偶然。
他斟酌語句開口：“折光在學校裏受你照顧了。”
晉蘊如道：“是我受學姐照顧良多。”
謝爺爺道：“你知道這件事還有誰知道麽？”
晉蘊如面露猶豫。
謝爺爺道：“你知道什麽，都可以告訴我，折光是我的親孫女，雖然我兒子不肖，但是折光是個好孩子。”
晉蘊如道：“我不是想隐瞞爺爺什麽，只是我也不清楚，我覺得小姑姑可能知道……”
她十分有技巧地将這件事形容的好像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意外：“我們偶然在溫泉酒店碰面了，住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小姑姑會不會看出什麽，其他應該沒有吧，都沒有什麽接觸。”
爺爺道：“只是猜測。”
晉蘊如道：“不好意思……其他我看不出什麽。”
她看上去就好像很努力想要發現蛛絲馬跡但是實在無能為力的小女生。
謝爺爺笑了，為這種小女孩的懊惱感到有趣，問：“茶好喝麽？”
晉蘊如剛才喝了一口，但是其實啥都沒嘗出來，連忙又喝了一口，綠茶的味道醇厚微苦，香味清爽，晉蘊如道：“好喝！不過具體也不懂，只是覺得好香。”
“這是毛尖，茶這種東西，還是我們這些老年人喜歡了，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最喜歡喝的是熱巧克力，偷偷告訴你，我很喜歡甜食……”
……
莫塵宵坐在窗口的椅子上，因為面無表情看起來冷若冰霜，但是謝折光此時對對方充滿感激，于是這張平時被她說成是“冰山臉”的面孔看起來都順眼起來，晉蘊如離開之後，她主動找莫塵宵搭話：“要不要吃點東西？光是坐着也挺無聊的。”
“不用。”
“那要不要找本書看看？”
“不用。”
“晚上回學校還是回家？”
“回學校。”
“……”
尬聊幾句之後，謝折光重新回憶起來以前煩莫塵宵的理由，鑽進被子裏不再想說話，莫塵宵卻突然說：“不擔心她說錯話麽？”
謝折光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對方在說什麽，道：“晉蘊如麽？我不擔心，她不會說錯話的。”
莫塵宵擡眼看她，目光沉沉，半晌道：“如果你半年後離開，晉蘊如大概會很難過吧。”
謝折光垂眸道：“是啊，還有半年……唉……”
她擡眼，換了個話題：“謝謝你一直幫我隐瞞，說實話要是你說出去，我也沒有什麽立場責怪你。”
莫塵宵道：“我為什麽要說出去。”
話音剛落，她的手機響起來，莫塵宵看了下來電顯示，忍不住皺起眉頭，心中升起緊張感，因為備注上是“母親”，母親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肯定是知道了她來謝家的事，于是特意來電詢問了。
莫塵宵很不想接，但是想象了一下不接的後果，還是不敢，于是深吸了一口氣接通，電話裏傳來母親咄咄逼人的聲音：“你去謝家了？去看望謝折光？你和她到底什麽關系？”
謝折光将莫塵宵的反應盡收眼底，她看見莫塵宵的表情比以往都更加沉郁，低聲說“沒什麽”“沒什麽關系”，随後是兩聲“嗯”和漫長的沉默，幾分鐘後她挂斷電話，擡頭看見謝折光看着她，便說：“我媽的電話。”
謝折光意有所指道：“看來你的生活也不是事事順心。”
莫塵宵煩躁起來，從椅子上站起來，踱步到門口，她媽叫她晚上回家，說是有話要對她說，莫塵宵猜測是她媽聽到了傳言，想問她和謝折光的事。
莫須有的事，居然還要解釋。
莫塵宵覺得荒謬，她看時鐘，說：“晉蘊如怎麽還沒回來。”
謝折光道：“或許你出去看看，看看外面是什麽情況。”
莫塵宵出了房間，說實話和謝折光呆在一起她也有些煩躁，走到走廊，女傭上前問她需要什麽，她詢問晉蘊如的下落，得知她還沒從書房出來，就下樓想去客廳，結果走到樓梯口，就瞥見客廳一大堆人，似乎是謝折光的各種親戚，腳步一頓，就又回去了。
出去連兩分鐘都沒有就回來，莫塵宵面上尴尬，謝折光卻了然，道：“外面是不是人很多？”
莫塵宵點頭，聽見謝折光又說：“沒關系的，晚上不留飯，再晚點他們就都回去了，只是聽說我出了事，閑人于情于理都要來看看。”
她的語調裏帶着諷刺，莫塵宵若有所思道：“這次的火，是不是會和他們有關？”
如果是晉蘊如，謝折光自然立刻承認火是自己放的，但是是莫塵宵，謝折光垂眸蓋住眼裏的厲光道：“或許吧，我不知道，其實我應該謹慎一些，回宿舍的時候，我确實發現宿舍裏的東西被人動過。”
“被人動過？”莫塵宵思索道，“是擺放成了更容易起火的樣子麽？”
“有可能吧。”
她不太想提這個，正想轉移話題的時候，莫塵宵道：“我可能知道是誰。”
謝折光驚訝擡頭。
說起這事，莫塵宵更尴尬了，被逼無奈留在學校的那兩天，因為很想知道謝折光和晉蘊如有沒有回來，她經常關注謝折光宿舍的動靜，從外面回來就要去謝折光的宿舍門口溜達一圈，當她發現自己居然在無意識做這件事的時候就覺得很荒謬，但是身體不受空子，在圖書館呆了一會兒就呆不住，想要回來看看。
她記得元旦的晚上她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有個高一的從她們宿舍樓裏出來，看上去有些慌張，但是學妹過來宿舍樓裏玩的事也時有發生，莫塵宵沒當回事，只是時候想起這個學妹她是有印象的。
當初晉蘊如的課桌被潑油漆的時候，她去調查有醫院背景的人，查出一個叫趙桐的女生，順便翻了和趙桐關系比較好的兩個女生的檔案，記得一個叫羅沛然一個叫岳瑤，慌慌張張出去的這個就是那個叫羅沛然的。
她當時以為只是湊巧，現在聽謝折光一說，卻覺得事情可能不是偶然。
她說出這件事，謝折光道：“她啊……”
莫塵宵道：“學校裏的事的話，我可以幫你查查監控。
謝折光露出笑容：“你真是個好人唉，願意這樣幫我。”
莫塵宵臉一黑：“不要就算了。”
謝折光忙道：“別生氣啊，我是真的感謝，我以前沒想到你那麽熱心，我聽晉蘊如說你好像想交朋友，我能不能做你的朋友啊，我感覺我也不錯的。”
莫塵宵：“……滾。”
這時候外面傳來敲門聲和晉蘊如的聲音，晉蘊如脆生生道：“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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