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105

直到這個晚上之前, 晉蘊如還沒有要分別的感覺。

但是周一的早上來到學校的時候，她得到了謝折光去國外院校面試的消息，特意給對方準備的親手制作的餅幹沒有了用武之地, 只好分給了學生會的其他同學，情人節一過, 夏天的氣息濃郁起來，同學們都換上夏季制服, 到了六月, 兩位學生會長最終候選人紛紛爆出醜聞，一位是欺騙後輩感情致對方抑郁休學，一位是在學校倒賣校外物品被通報批評，學生會長的職務就這樣落在了什麽事都沒做的白書立頭上。

結果出來的當晚朱鑒墨找了辦公室的幾人和白書立晉蘊如出去慶祝, 朱鑒墨采訪晉蘊如這個學生會長秘書的心情，晉蘊如老實道：“還是熟悉的人，挺開心的。”

又問起周意纾，白書立說她還好, 但是明顯神情郁郁, 聚會結束之後晉蘊如單獨問她, 她說最新的醫療建議是做腺體切除手術，但是腺體切除之後, 不僅會失去生育能力，很有可能對情感表達方面也造成影響，這代表她以後很難從事藝術相關的職業。

而就算付出這樣的代價，也不一定就百分百能活下來。

白書立說到最後開始流淚，在夏季的蟬鳴中嗚咽聲像是若有似無的風聲，晉蘊如再一次深刻地意識到她所經歷的一切根本不是小說，是真實的, 至少對她來說，是真實的。

這天晚上她又夢到小說中的場景，成年的白書立走在她的前面，銀杏葉落在她的肩膀上，晉蘊如上前拍她的肩膀，白書立忽然回頭，眼神警惕。

接下來這句話并不是原著中的場景，而是晉蘊如自己想問的，她說：“你在害怕什麽啊，白書立。”

就這樣醒過來了。

沒有開空調的宿舍太熱了，她出了一身汗，披散的發絲黏在後背上，她的頭發長長了，起碼有初次見到的謝折光那樣長，她把頭發挽起來，起身把窗戶打開，這時她看到手機屏幕亮着，顯示收到了兩條信息，她打開來，看見謝折光的信息——

【我被XX大學錄取了，接下來會在這裏找房子熟悉環境，今天不回國了。】

【對不起，沒來得及好好告別。】

晉蘊如想，她是個成年人，理應不至于那麽矯情。

但是這分別未免太過于突如其來，讓她無法招架。

這一刻她坐在椅子上發呆，過了好久，發現自己默默流淚，臉頰上濕了一片。

她在椅子上呆坐一夜，最後臉上的淚水幹了，人也冷靜了，第二天早上蘇寶妮醒來就沒發現她有什麽不對，她照常上課，照常處理學生會的事物，只是天氣太熱，整個人昏昏沉沉。

昏沉到第三天的時候，晉蘊如在家裏遇見出乎意料的人，謝言姿戴着墨鏡穿着黑衣服像是特工，告訴她謝折光遇到了困難，必須要去國外避難了。

謝言姿确實用了“避難”這個詞。

趙桐的事終于還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謝折光是Alpha這件事在某個晚上之後變成了一層薄薄的還沒有捅破的窗戶紙，她立刻被全副武裝打包送去國外，謝爺爺半公開地表示這是一個讓步，謝折光遠走，而有些人不能傷害謝折光。

晉蘊如聽到這些事，後背滲出冷汗來。

後來新聞裏說這個夏天有着五十年難得一遇的酷暑，但是這個夏天給晉蘊如的印象就是熱和沉悶，高三高考的時候她們休息了三天，三天之後她去參加學生會的聚會，衆人歡呼雀躍她在一邊發呆，莫塵宵坐到她邊上，問：“還是很難過嗎？”

晉蘊如不知道怎麽說：“好像也沒有……”

只是心裏空了一塊，不知道怎麽樣才能填滿，說難過并不準确，難過是一種負面情緒，但是她現在只是很空。

莫塵宵道：“不要勉強自己。”

晉蘊如道：“沒有勉強，真的。”

莫塵宵看着她，雖然神情變化不算明顯，但是晉蘊如能看出其中的關心，原著小說裏說莫塵宵冰冷的像是沒有感情，但是現在顯然不是這樣，莫塵宵不僅有感情，實際上內心溫柔善良，聽說她媽媽現在跟着父親居住在外地，似乎是試圖再生個二胎。

對此莫塵宵表示很高興，她說曾經還以為自己唯一的道路就是繼承公司，現在發現還可以去做點別的事。

晉蘊如問起莫塵宵的志願，對方報考了距離不遠的A大，那是國內最好的大學之一，莫塵宵對自己能不能入學完全沒有懷疑，只擔心學校裏的宿舍安排似乎要抽簽，擔心抽到老校區去。

這天晚上回學校之後，晉蘊如又夢見長大後的莫塵宵，對方在窗口發呆，窗戶外面是一株櫻花樹，花瓣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莫塵宵突然回頭看她，問：“真的很讨厭我麽？”

晉蘊如想說話，但是夢中的晉蘊如不開口，沉默中莫塵宵走近，俯下身來，氣息在耳根暈開，晉蘊如開始臉紅，就算是夢中的晉蘊如也開始臉紅，晉蘊如很擔心要出現什麽十八禁場景，但是幸好沒有，莫塵宵只是在她耳邊說：“那也沒有辦法。”

晉蘊如恍恍惚惚醒來，第二天在學生會碰到收拾東西的莫塵宵，脫口而出：“我不讨厭你的。”

莫塵宵一臉愕然。

晉蘊如急中生智，忙道：“就是又想起了第一次碰面的時候，在教室門口說出的那句話，就是那個……哈哈哈，你還記得吧？”

對的，那個時候她說，就算全世界的人死光了她也不會喜歡莫塵宵。

莫塵宵面露思索，張口欲言，但神情猶豫，最後只說：“嗯，我感覺的出來。”

再一個月是高一的期末考試，考試考完的沒幾天就是晉蘊如的生日，生日的那一天她給謝折光打電話，謝折光在越洋電話裏對她說“生日快樂。”

上輩子在網上看到過一個問題，說在畢業各奔天涯之前，你會不會表白，當時的晉蘊如想都不想就說，這有什麽可表白的，但是在這一刻她知道另外一種心情，就算已經各奔天涯，也想要表達給對方知道的一種心情。

簡單的寒暄像是鋪墊，某段長久的沉默後晉蘊如說：“對會長來說，被後輩喜歡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吧？”

話音一落晉蘊如就後悔，為什麽好好的一個表白，也可以讓自己說的那麽別扭，她不知道謝折光有沒有聽懂，總之謝折光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麽變化：“後輩也有不一樣的，就算被一百個人喜歡，也會因為被某個人喜歡而高興。”

晉蘊如沉默，她的表白說的是這樣別扭，但是她發現自己也确實沒有勇氣說出更露骨的話，電話就這樣挂斷，晉蘊如更加後悔了。

那一陣子整天都在家裏看電視玩電腦，但是竟然陸續收到很多禮物，大部分是現在的同學，有些是以前的朋友，她收到每個快遞都看看寄件人和寄件地，終于她看見謝折光的名字，她在房間裏打開，看見一張裝裱精美的油畫，畫面上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夕陽落在她的發絲上，她在頭頂紮成一個丸子的頭發周圍有一圈毛絨絨的金邊。

右下角是謝折光的名字和一行祝福，寫着——【萬事順利，前程似錦】

是一個給後輩的很标準合适的祝福語。

晉蘊如趴在桌子上，覺得心頭酸澀，但是似乎也沒什麽好哭的了，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想，或許這只是青春的悸動，而對于她的心理年齡來說，這青春的悸動來得晚了一點。

之後就沒有再做關于小說劇情的夢，不管是接下來那個炎熱的夏天，還是下一年那個漫長的夏天，倏忽過去兩個夏天，晉蘊如像鮮花似的長開，她第一次知道在別人眼裏她好像很漂亮是在學生會長競選的時候——是的，她競選了學生會長，她的支持者宣揚她的優點，其中一點是——“美麗而憂郁的Omega”。

晉蘊如指着這條問蘇寶妮：“大家的濾鏡那麽重麽？”

蘇寶妮那個時候正在和女朋友鬧分手，聞言面露哀傷道：“不是濾鏡，我想我要是有你那麽好看，她也不會劈腿了吧？”

晉蘊如大吃一驚：“你以前可從來沒說過我好看。”

蘇寶妮道：“可是你真的很好看啊，可能是因為瘦了，個子也高了，胸也大了，也說不上哪裏變了，我才覺得奇怪呢，今年情人節一抽屜的情書沒有讓你意識到什麽麽？”

晉蘊如：“……我以為大家喜歡學習好的。”

美麗而憂郁的Omega成了繼謝折光後的下一個Omega學生會長，但是這會兒其實已經很少有人會提起謝折光了，論壇裏談論最多的人是她和易枳鳶。

易枳鳶競選學生會長失敗成為辦公室部長，有一段時間晉蘊如能感覺到易枳鳶把自己看成眼中釘，直到兩人在周末的武術道館相遇，作為整個道館唯二的Omega，兩人惺惺相惜，晉蘊如認識到一個和學校裏嬌氣任性得理不讓人的易枳鳶完全不同的一個人，她說我讨厭芭蕾舞，只是父母覺得Omega就該學這樣的東西才去學的，升上高中後，她以保證自己不會掉出年紀前十五為條件，被批準放棄芭蕾來學武術。

易枳鳶拍着晉蘊如的肩膀說：“看來你也是同道中人，我以前以為你只是嘤嘤嘤躲在謝折光學姐身邊的綠茶。”

晉蘊如：“……真巧，我也這麽看你。”

兩人在學校像是對手又像是朋友，給學校論壇增加了不錯的談資。

高三的第二個學期開始的時候，晉蘊如因為在這三年裏獲得的獎項，已經獲得了三個大學的保送資格，但是她仍情不自禁地在電腦上搜索謝折光的大學，就好像是高中入學之前她在網上搜索珞迦女子學院的信息，只不過這次她沒能同時搜出謝折光的消息，不知道是謝折光在國外用了其他的名字，還是對方十分低調。

開學的第三個星期，正是天氣轉暖的時候，晉蘊如雙休日回家，打開房門的時候，看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正端坐在沙發上，捧着茶杯和母親聊天。

對方變成熟了，輪廓更為精致，皮膚白到發光，晉蘊如又想起初次見面，對方站在演講臺上，自己所受到的震動。

謝折光。

這個名字在口中轉了一圈，卻叫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搞點成年人的。

感謝在2021-02-22 17:38:19~2021-02-23 22:54: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呉勉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dd1234ddd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家胖胖好可愛 20瓶；提燈照膽看江山 10瓶；青山不改、aquakin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