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傅景喉嚨滑動,對視幾秒,讷讷地問,“……那我這輩子多對你好一點,算是還債,行嗎?”
“快睡覺吧。”
“……”
“還在想什麽?”
“嗯,本來想讓你親我一下,當做晚安吻的,可現在這種醜八怪的樣子想想還是算了吧……姐姐,我會不會等過段時間傷口好了,額頭上多個王字的疤,那會很威風嗎……”
顧青瓷嘆氣,“怎麽這麽能說話。”
“……你嫌我吵啊。”輕輕的。
傅景鼓了鼓臉望着她,加上額頭的傷,像個受到欺負的委屈小河豚。
顧青瓷微微揚唇,含笑應聲:“嗯。”
“喔,那我睡覺了。”傅景乖乖地閉嘴不說了,合上眼睛,身子微微往下縮進被窩裏蓋住半張臉。
顧青瓷幫她順了下耳邊的發。
起身去書桌。
傅景又睜開眼睛,她人睡在顧青瓷睡過的被窩裏,怎麽可能什麽都不想地泰然入眠。
她無聊地眨眨長睫,側過臉去。
看見顧青瓷坐在電腦前像是在工作的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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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略看見,電腦上并不像是股票的頁面。
其他不太能看見……而且別人電腦上在幹什麽,應該算個人隐私嗎?故意窺視是不是不太好?
可她好好奇,實在太好奇了……
傅景糾結磨蹭半天,最後還是忍不住撐起身子,悄悄地去瞅顧青瓷的電腦屏幕。
卻發現距離太遠了——
無論她多麽努力眯起眼睛使勁看,頁面都迷迷糊糊的。
看!不!清!啊!
“……”
傅景深深深呼吸後,利用科學和智慧,擡手食指彎曲露出一個小孔放到眼前。嘗試能不能利用小孔成像的原理看清楚她電腦上的字。
完全沒用。
她的睫毛太長,濃密地遮擋住那個孔。還不如直接用肉眼看到的清楚。
沒辦法了,只剩最後一招!
傅景小心翼翼,輕手輕腳連呼吸都不敢放重,挪動身子伸長手臂,終于摸到另一頭的床頭櫃上自己的手機。
她看眼還在專注電腦屏幕的顧青瓷。
低頭打開相機,同時手機發出輕微的“嘟”一下。
她的手機操作會有音效。
可能是做賊心虛,傅景呼吸頓住,覺得這聲音在黑夜裏達到了震耳欲聾的效果。
忙擡頭去看,發現顧青瓷還是背脊直挺的樣子。她沒有回過頭。
應該是沒有聽見的。
傅景不由松口氣,趕忙把靜音按鍵打開,然後舉起手機對準顧青瓷的電腦屏幕。
放大了下鏡頭,手指正準備按下快門的時候。
顧青瓷把電腦合上了。
“……”
傅景忙躺倒,把手機塞枕頭底下閉眼裝睡。心跳打鼓。
黑暗裏能模拟出顧青瓷的動作,她關掉桌邊的小燈,去洗了個手,然後慢慢走到床前掀開被子——
躺在自己身邊。
傅景長睫顫動着,唇角上翹。她明明是背對着顧青瓷的姿勢。
“還不睡?”
她屏住呼吸不吭聲。
顧青瓷哼笑,“裝睡的小鬼晚安。”
“……”
一句話。
傅景心髒又砰砰亂跳。
—
在傅景磕破頭之後,海邊天氣倒開始變得一天比一天更宜人。太陽和煦,清風習習,她卻只能坐在陽臺裏,隔着遠遠的距離看別的游客趕海玩耍。
“哎,”傅景望見一個長得有點熟悉的人,盯着看半天,發現并不認識,“……這裏好多美女啊。”
顧青瓷端着茶杯,溫聲詢問:“比較中意哪一個?”
“那個穿粉色比基尼的,姐姐你能去幫我要電話嗎?”
“……”
“怎麽不說話,”傅景回過頭看她,“我是受傷了不能去海灘上曬太陽碰水,姐姐你又沒事,成天陪我待在房間裏悶着幹什麽?”
“……”
傅景仗着腦門有傷,她沒法砍自己手刀,因此格外有恃無恐。
頂着一張腼腆無辜的臉龐,肆無忌憚地說:“我就是喜歡身材好的,姐姐你看着差不多的,可以多要幾個給我。”
顧青瓷轉過身去,并不搭理她。
卻被她從背後抱住。
“姐姐,我是病患,你得對我态度好一點啊。”傅景下巴蹭着她的肩窩處,嬌蠻得莫名自然,“你不總說我小孩嗎?那一個小孩在你身邊摔破了臉,你得負起責任!”
“這叫碰瓷。”
“對……”傅景輕撞了一下她的身體,咬字非常暧昧地說,“就是要碰你的瓷~”
顧青瓷眉頭緊擰,深呼吸半晌,保持着鎮定的表情:“你一天天都在網上看點什麽東西?論文弄完了?沒點正事了嗎?”
“我就猜又你要擺出長輩架勢訓我。”傅景完全沒在怕的,吐舌頭,“我已經什麽都幹完了,現在很閑了,出來玩一下簡直成天都在幹活。”
“很閑了?就去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就要回去了。”
傅景頓時嘟嘴了。
但這也不是她能繼續撒嬌耍賴的事情。
沒有永遠不結束的旅行。
雖然來到這兒沒怎麽出過酒店的大門,但傅景覺得這是她從小到大最開心的一趟旅程。
“……”
回到本市,陶娴開車來機場接她和顧青瓷。
竟然意外在車上看見了秦子衿。
“秦子衿,你好有良心!”傅景頓時笑得眼眸彎彎,“你是不是特別特別特別想我?我不在的每一天,你都盼着我能盡快回來?”
秦子衿停頓好幾秒後,勉勉強強:“……嗯。”
傅景跟顧青瓷坐在後座,秦子衿坐在副駕駛。
她也沒覺得有絲毫不對勁的,笑吟吟地問她找到的實習的工作具體是什麽。
秦子衿:“報社打雜小工。”
傅景真情實意:“哇,好厲害的樣子!”
秦子衿:“……”
回程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傅景說自己剩下的時間沒事幹,問陶娴能不能暑假也讓她上上班。
陶娴還沒搭話。
顧青瓷拒絕:“不行。”
“為什麽!”
“傷還沒好,回家沒事多睡睡覺。”
“……我又不缺覺!”
“不行。”
傅景額頭上的傷其實已經可以算痊愈了。
畢竟縫線之後的傷口愈合速度很快,美容線也不需要再拆,一周之後不照鏡子她都忘記了還有個傷在。
“安久姐,”傅景不搭理她,作揖說,“我能來上班的吧?”
陶娴還開着車子,就從後視鏡裏看見顧青瓷冰涼涼的眼神。幹咳了下,裝作特別為難地說:“現在已經新招了固定的調酒師,你這兼職……”
傅景:“……”
“你看啊,”陶娴語氣抱歉,“人家是靠這個吃飯的,我總得優先給她們多排排班吧?兼職本來就是擋個忙的作用,哪兒有一直上班的。”
傅景乖巧嘆氣說:“好吧,你的話有道理。”
—
回到家,時間還很早。
傅景獨居很久,習慣自己照顧自己,身邊并沒有再請什麽住家阿姨或者是家政幫忙。所以離開一段時間再回來,房子裏有點灰撲撲的。
她打開機器掃地,順便手動收拾着衛生。
清澄透亮的午後陽光,映着窗邊一道上下起伏的灰塵。傅景點了個香薰蠟燭,收拾完房間,洗了個澡直接睡覺了。
本想小憩,卻直接深眠起來。
夢裏幽幽浮現小軒窗。
誰在幫她梳着妝。
鏡子裏映着一雙纖纖素手,靈巧地綁住她厚重的三千青絲,绾成漂亮的發髻。接着又服侍她的穿衣,娴熟又妥帖。
傅景能聞到她袖子底下若有若無的香氣。
從何時開始,如此依賴她。
朝中有人遞折子言女子為官甚稀,且全部出自名門,明谏弊端。大燕向來民風開朗,當今聖上亦是明君,當即下令在民間開設寒門女子的學堂。
并廣招女夫子,不問出身只問才學。
半個月後進行選拔考試。
傅景那會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還是孩子似的心性脾氣。
她對政事完全不多思考,只是聽見身邊丫鬟說顧青瓷也要去選拔……立刻想到,如果她當了女夫子,豈不是得出宮去?
這是個名揚天下的大好時機。
傅景不知道她心中可否有什麽抱負,只是想,她絕對不要跟姊姊分開。
當日便詢問顧青瓷。
顧青瓷沒有承認,只是看着她:“嬌嬌不想要我去出這個風頭嗎?”
“沒……我只是想到你在宮外……”
傅景知道自己身為郡主,就算能受封出宮居住,将來也一定是會嫁人的。如果是什麽普通侍女,當然可以作為陪嫁繼續陪在身邊。
可顧青瓷到底是南臨公主。
等她嫁人,兩個人總還是要分開的。
傅景心裏難受,眼睫一垂,撲簌簌地落起淚。
其實都分不出自己在哭什麽,到底為什麽而難受。
顧青瓷一愣,習慣性地哄她說:“怎麽了?”
傅景不語,只是咬唇搖頭。
沉默半晌
她說:“我的嬌嬌,真是半點經受不起離愁悲苦。”
以指腹輕柔擦幹她臉上的淚珠。
轉身去給她拿來桌上的糕點,再開口便又是輕松語氣,閑話似地說:“這天底下有才名的女子那麽多,我算得了什麽?當然不會去碰這壁的,嬌嬌放寬心,我總是會待在你身邊的。”
這一句放寬心,讓她頓時止住了淚珠。
顧青瓷保證的話從沒失信過。
仿佛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只要她開口說:嬌嬌,不要緊。
那就真的會慢慢不要緊了。
傅景并不懂別的,彼時的她連自己的心都沒弄懂。
只是高高興興地點頭說:“姊姊不和她們争罷了,你代我做的文章,每個先生都誇才思敏捷、筆端生花。”
“因為嬌嬌年紀小,先生們才刻意多多誇贊。”
顧青瓷手托着帕子,自然地把糕點喂進她的嘴裏。如此照顧寵溺,大有一副養孩子的架勢。
傅景那會兒就知道她在謙虛。
卻要再往後幾年,才知道這位姊姊并不僅僅在謙虛而已。以她的本領之縱橫,即非池中物——卻在小小的離朱宮裏被她生生拖了那麽多年。
所以,再後來太皇太後駕崩,在傅景最需要身邊有親近之人陪伴的時候,顧青瓷提出要随架離京,她也不曾阻攔。
看着她奔向自己的皇帝哥哥。
只是平靜笑着,活潑道喜,讓顧青瓷盡管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而已。
背過身,傅景卻搬出太皇太後的懿旨,對着皇帝哥哥半下令半撒嬌地說:“哥哥,顧青瓷是歸我的人。你不要動她。”
她的哥哥從小寵她縱她,更何況這次她的要求格外認真嚴肅。
他既然點頭,答應了,便不可能碰顧青瓷。
“……”
一直看着傅景長大,在太皇太皇駕崩後來到她身邊的弘祈嬷嬷,苦口婆心地勸說她這事做得不對。
她說:南臨公主随侍郡主良久,就算沒有功勞也應該有苦勞。
郡主卻是拆了她的青雲之梯。
“況且這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住一世。來日她若得勢,恐怕要報複于郡主。既要得罪,不妨徹底斬草除根。”
景星郡主聞言下巴揚起,明明心碎得要命,卻要擺出愚蠢而驕縱的模樣說:“她一日是我宮裏的人,便一生是我的人,在我大燕的朝,豈能有她得勢的時候?”
“……”
顧青瓷起初不知道她在背後偷偷做的事。
離宮前,她還在後院給她種了一棵小桂花樹,笑着說:“等樹開了花,姊姊便也回來了。”
朝露待日晞。
秋節到來的那股香氣,總是游進睡夢裏。
……
後來,再再後來。
滿城寒冬,傅景上山進寺跪在佛前。她是一路三叩九拜着上山的,岩石青階上,磕破了額頭。
青煙缭繞于低垂的眉間。
她想,若有來世,一定不要讓顧青瓷記得自己,得換作她來到顧青瓷的身旁,對她好。
二願她體質康健,百病不侵。
三願……願顧青瓷能遇見良人,相偕終老。
“……”
月華隐匿在厚厚雲層裏,夜色沉沉。
窗簾和玻璃遮擋住外面的光和音,房間裏寂靜似虛空,讓剛剛睜開眼睛的人分辨不清時間和空間。
傅景發覺自己臉上冰涼涼的,竟然全是眼淚。
“……”
—
酒吧裏客人稀少。
傅景端着橙汁,咬着吸管盯着吧臺說:“安久姐,你新招的調酒師怎麽沒看見?”
陶娴随口說:“今天你來了,人家當然沒來。”
傅景擡眼:“我今天可是客人!”
“怎麽昨天沒來,”陶娴輕松地扯開話題,“今天顧青瓷沒在,昨天倒是來坐了大半天,她沒告訴你嗎?”
傅景:“哦……”
告訴了。
傅景的手機收到消息的會振動提醒的,第一時間就看見了,卻隔了很久,才裝作忙完的樣子回了個沒有空。
知道顧青瓷昨天來了,今天肯定不在。
她才來的。
反正待在家裏也心慌。
旅游回來之後,傅景莫名對顧青瓷有種想要靠近,卻又不敢靠近的感覺。
不是懼怕着她的那種不敢。
而是害怕自己不夠好的退縮怯懦。
她也不知道怎麽突然這樣了。
像一個村妹剛剛進城,本來穿着漂亮布裙自覺嬌俏,人潮湧動間,卻根本沒人會注意自己。
然後左右望望,才發覺街邊大美女或小少女們,一個個服飾時髦光鮮,手裏的皮包光澤,腳上的皮鞋光亮。身上帶着舉手投足的自信。
小村妹低頭再看看自己,難免怯怯的。
“……”
“诶呦,”陶娴見她表情複雜,不由湊過來關心地問,“看來旅游的時候受氣了?顧青瓷對你不好。”
傅景腦袋搖晃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沒有,不是她。”
卻又不說別的。
陶娴立刻明白了些。
“玩牌嗎?”
“不玩了吧,”傅景望了圈四周的人,叼着吸管嘟嘴,“跟你們玩有點沒勁,你們人多勢衆的,光欺負我一個人。”
見她握着手機在打字。
“安久姐,你和誰發消息呢?”
“沒誰。”
傅景繼續問:“我媽媽丢給我兩張游樂園的門票,你周日有空嗎?”
陶娴收起手機,抱歉地笑笑,“周日正好有事,約了人逛街。”
“秦子衿周日也沒空,她也是約了人去逛街,”傅景嘟起嘴巴,有點不太開心地說,“你們的朋友都好多。我以後也要多多交朋友。”
陶娴笑容停了下,又繼續對她微笑:“小傅景那麽可愛,想跟你交朋友的人一定都排隊呢。”
傅景垂眼,指尖撥弄着吸管說:“不可以說沒有,但我總是不太能知道她們過來想跟我當朋友的目的,所以我喜歡一個都不搭理。”
“……”
這話,既高傲又委屈,膽怯又從容。
陶娴幾乎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扯開別的話題。
聊了會兒調酒的兼職。傅景跟正好走過來的盧久平交流心得,一人一句,說得還挺高興的。陶娴明明不太懂,卻也聽得樂呵呵的。
傅景笑着剛要說什麽。
目光卻望見走進來的熟悉身影。
好久沒見她穿西裝的模樣了,一絲不茍的白襯衫和黑外套,顯得面容嚴肅。
顧青瓷低頭理袖口,又擡眸,瀑布似的長發落到右肩。
目光越過衆人。
直直地望向傅景。
那眼神,讓傅景心頭一跳。
直覺她是為自己來的。
“……”
傅景莫名緊張起來,咬住吸管,琢磨着該對她說什麽。
顧青瓷卻只是平淡地經過她旁邊。
側身進吧臺,從帶鎖的酒櫃裏拿了瓶看着就價值不菲的紅酒。
她邊開酒,邊随意地跟陶娴閑聊說,“這酒得用波爾多杯,別随手拿個雪利杯給我。”
像是過來只為喝酒而已。
傅景沒說話,也沒去幫陶娴一起跟她找杯子。
她端着自己的橙汁,回到卡座坐着。
拿出手機,有點心煩地想給秦子衿發消息,卻又不知道該發什麽。
傅景都理不清楚自己的情緒。
想着,不如先回家吧。
她把手機塞回口袋,剛要站起身,就看見端着紅酒杯走過來的顧青瓷。
“……”
傅景被定住了。
她繼續垂眼喝着橙汁。
顧青瓷自然地說:“好沒有禮貌的小孩,看見人都不叫。”
傅景無語,她算什麽正經長輩。
但還是依着說:“姐姐好。”
顧青瓷卻忽然板臉:“姐姐不好。”
傅景:“……?”
顧青瓷在她身旁坐下,手裏随意晃下酒杯。
深色液體晃動卻絕不潑濺,高腳杯在昏暗光線下幽幽地亮,姿勢優雅漂亮。
傅景盯着幾秒,小聲說:“這個不是波爾多杯啊。”
“嗯,”顧青瓷像根本不在意的樣子,“說只有這個杯子了。”
“不是,”傅景代替陶娴微微汗顏,“有的……安久姐可能沒找到,我去幫你拿一個吧。”
她起身想走,卻被顧青瓷抓住手臂:
“不要緊。”
“……”
傅景只好又坐下來,“哦。”
“怎麽了,最近是心情不好,”顧青瓷拿着酒杯望着她,神色玩味,“所以不想搭理姐姐了?”
“沒、沒有。”
不料會被她直接點破。
傅景仿佛是一個剛想逃課,走出教室就被班主任盯住的小學生。只得匆忙低頭,努力忍住要道歉的欲望,撒謊說:
“……只是事情多有點忙。”
顧青瓷目光深深,凝望着她的表情,語氣溫柔不變:
“嗯,在忙什麽?”
“就是忙事情。”
“小孩,你撒謊的時候眼神不要躲,”顧青瓷臉色平靜如水,語氣也淡,“既然話已經說出口了,無論真的假的,自己都別心虛。”
傅景:“……”
或許是提心吊膽,緊張太久了。
她忽然洩氣。
“姐姐,我最近心思很亂,”傅景語氣柔和,平穩而老實地交代說,“都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想什麽事情。就有點想躲你。”
“……”
“好像躲開你的時候,能冷靜一點。”
顧青瓷視線在她臉上沒挪開過,眼看着這個小姑娘從說謊到坦誠,原來拙劣的謊是好心,真誠的話帶寒意。
她低垂眼睑,略微勾唇。
“這就煩我了。”
清淺淺的五個字,傅景卻似乎能察覺出話裏帶着的愠怒。
聽是聽出來了,原因還得在腦子裏轉大半圈。
“姐姐,你不高興嗎……”
顧青瓷怔一怔,很快又變成平常的語氣,平常的表情。
她喝了口酒,“沒有。”
傅景盯着她看。
見她又是往常那種不動聲色的模樣。
傅景皺了皺眉,突然把臉湊近,一副要強吻她的架勢。
想故意作怪逗逗她的。
“……”
顧青瓷卻沒有躲開,她甚至連往後一絲絲的退讓動作也沒有。
只是放下酒杯,無聲地凝望着她。
傅景的唇就貼在她的唇邊,幾乎能感受到彼此溫熱的呼吸。
湊得那麽近的距離。
傅景喉嚨滑動,心頭砰砰亂跳,又隐約被她的始終從容和自己的心慌意亂對比——激起反叛的念頭。
不由往前,唇瓣吻住顧青瓷。
“……”
柔軟的觸感似過電,傅景閉起眼忍不住想更進一步。又回過神來,自己這種行為是在耍流氓了!
頓幾秒,忙不疊地退開。
同時想起之前大家在牌桌上的閑談說:
“有個身材火辣辣的嫩模,喝了幾杯酒,從廁所補了個妝出來坐到顧青瓷身邊,拿胸蹭她還湊近想強吻她。結果顧青瓷面無表情地擰開了一瓶礦泉水澆到她臉上,說是幫她醒酒。”
陶娴繪聲繪色地說:“真的,你是沒看見她那種瞬間羅剎的表情,寒風刮過的語氣,連旁觀起哄的都瞬間凍成冰碴子了,更何況那個嫩模。人家頓時捂臉跑掉了。”
傅景當時還親口說:應該用水澆,如果不是現在已經沒有流氓罪了——還得被押進派出所呢。
得進派出所……
得……
“對不起。”倉皇道歉。
傅景閉了閉眼,長長睫毛因為內疚而忍不住輕顫,然後鄭重地說:“來吧,我很願意被你潑礦泉水的。”
話落,她快快地睜眼瞥了下桌上的酒水。
根本沒有純淨水。
“就算不是水,飲料也可以。”她補充了句,“或者酒也行。”
顧青瓷抿着唇角,沒有說話。
“……”
傅景大義凜然地閉着眼,等幾秒,又可憐巴巴,小聲嗫嚅說:“就是……就是潑完之後你能別生氣嗎?我不是故意的。”
顧青瓷依舊無言。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傅景以為她是太生氣了,連聲道歉着,還主動端起她的紅酒杯雙手奉上。
傅景慫慫地閉着眼等待被潑。
顧青瓷卻并不接她的酒。
“……”
忽然臉頰一痛,是被她指尖用力捏着軟肉。
很快松開。
傅景睫毛顫動了下,還沒敢睜眼。
鼻尖嗅到近在咫尺的清冷香氣。她心跳得飛快,正疑心是否錯覺。
下一秒,唇瓣被貼住。
傅景頓時瞪直長睫,不可思議地望見顧青瓷貼近的臉。
她手裏拿住的高腳杯晃蕩,大半傾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