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商霖只要一想起當時蘇忌那複雜的表情就忍不住噴笑。那樣極力克制卻還是流露出來了的愕然和不願,以及最後那聲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草民遵命”,簡直就像是盛夏的冰淇淋一般,讓商霖深情高歌:“爽就一個字,我只說一次……”

在兩道陰沉的目光下,她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十分為難的樣子,“可是,臣妾也不知道要提什麽要求啊……”

易揚配合道:“你就當幫朕一個忙吧。公孫重信守諾,朕若提不出要求,他心中定然難安。”

“原來蘇大俠這般有原則啊……”商霖別有深意地看了蘇忌一眼,這才點點頭,“那好吧,臣妾就答應陛下這一次。”頓了頓,“不過臣妾一時半會兒也沒個主意,不然,就先欠着?等什麽時候臣妾想出來了,再通知蘇大俠,可以麽?”最後三個字卻是問的蘇忌。

這無疑是捏了個長期把柄在手裏,蘇忌眉頭微蹙、心下不悅。商霖笑意吟吟、暗藏挑釁地看着他,蘇忌對上她的目光,慢慢冷靜下來。淡淡一笑,他客氣有禮地回道:“自然可以。”

當晚易揚到商霖那裏時,就看到心情愉悅的小女人坐在燈下看書,時不時傻笑兩聲。易揚進門之後照例揮了揮手,将殿內宮人都遣了出去,然後徑自在她旁邊坐下。

他忙了一天,這會兒實在有些累了,所以沒主動開口。而商霖在他進門那刻就放下了書冊,古古怪怪地看着他,“你們酒喝完啦?”圍獵結束之後,他就與諸位大臣一起飲酒取樂了,把她提前趕了回來。

“沒有。所以你現在看到的是我的分身,另一個我還在那邊和那群大老爺們灌酒。”他淡淡道。

商霖摸摸鼻子,知道自己說了廢話,“哦,你們結束得挺早嘛。我還以為會喝到三更半夜。”

易揚換了個姿勢,右手指尖按上太陽穴,好看的眉頭輕輕蹙起,“所以我應該再晚一點回來,最好大家都喝高了來一個NP,到時候你就不僅有幾十號姐妹,連兄弟也有了。”想了想,“那樣家裏一定很熱鬧。”

商霖沉默片刻,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堅強。今天白天他當着外人的面演了一整天的話唠,那個言笑晏晏、溫柔體貼的勁兒,估計胃裏都快泛酸了,這會兒确實需要說幾句刻薄話來放松一下【……】,自己這麽深明大義就不要和他計較了。

懷着偉大的奉獻精神,商霖不理會他的諷刺,柔情似水地看着他,“你頭疼麽?我讓他們煮了醒酒湯,這就盛一碗給你喝?”見他沒有反對又湊得更近,拿開他的手換上自己的,“來,我給你揉揉,揉揉就不疼啦。”

這語氣,她當她在哄三歲小孩子嗎?

易揚淡淡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唇邊帶着一絲溫柔的淺笑,認真地為自己揉着太陽穴,明亮的大眼睛還探尋地看着他,“我力氣合适麽?有沒有舒服一點?”

酒精讓他有點暈暈乎乎的,思緒也有發散開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不再是過去那個空頂着一副好皮囊的野丫頭,一舉一動都不時流露出一股渾然天成的媚态。尤其是這會兒的眼神,實在是太勾人了,讓他的身子都開始發熱。

心中已經換了許多個念頭,面上卻絲毫不變,只是慢慢伸出了手。商霖看到他的動作以為他要摸自己的臉,一瞬間繃緊了身子,誰知他的手掌卻覆上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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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紋絡清晰的掌心,耳邊則是他淡淡的聲音,“別一臉垂涎地看着我,我不是肉骨頭。”

肉骨頭……

他又在嘲笑她是二呆了!那只他養在基地的大狗!

賢妻良母的面具立刻撕毀,商霖氣憤地拉下他的胳膊,惡狠狠地瞪過去,“不許再拿我跟你養的狗比!我和他沒有可比性!”

易揚思索片刻,贊同地點頭,“這倒是。二呆雖然貪吃,卻比你聰明多了,還救過我的命。你嘛……啧啧啧!”遺憾地搖搖頭,“确實和它沒有可比性。”

商霖氣結。口胡,這家夥火力全開的時候真是兇殘,那張嘴跟淬了毒似的,簡直不給人留活路。

她氣呼呼地看了他一會兒,待發現他的神情愉悅中帶着輕微的享受之後,她的怒火……升級了!

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她換上一個笑容,“你這個樣子,真像那些偶像劇裏的男主角……”

“男主角?”易揚直覺不是好話。

“就是越喜歡哪個女孩子,越喜歡欺負她,可當別人欺負她的時候又會立刻為她出頭。簡直別扭死了!”商霖嗔怪地看他一眼,“你還真是幼稚!”

易揚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問道:“你也喝酒了?多少度的?”

商霖拍上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別不承認啦。你看你白天都費那麽大的勁兒為我出頭了,拳拳愛護之心簡直感天動地。”佯裝羞澀,“不過真是沒想到,你對我的愛意居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讓人家說什麽好呢……”

易揚看着她的樣子,知道她是被自己刺激得反彈了,居然連害羞都忘了。

輕笑一聲,他目光平靜地看着她,“是啊,我對你的愛意已經無法自拔了,看到你被欺負就忍不住要為你出頭。”微微歪了歪頭,“所以,你要怎麽回報我?”

反調戲!赤裸裸的反調戲!

商霖本着不争饅頭争口氣的心情,正想說點驚世駭俗的話,卻忽然被他捧住了頭顱。深吸口氣,他用自己的額頭碰了碰她的,笑得有點無奈,還有隐隐的克制,“不開玩笑了,早點睡吧。”

她的發言被堵在喉嚨裏,怔怔地看着他,有點不明白他這突然開戰又突然偃旗息鼓是個什麽意思……

直到看到易揚躺到了床上,她才反應過來,自己今晚明明是要感謝他白天的,卻被他歪樓歪得徹底。

郁卒。

商霖幾天後再次見到蘇忌,當時她正坐在臨淵亭邊看風景,蘇忌被人領着過來了。

他對她行了禮,然後淡淡問道:“不知娘娘召草民前來,所為何事?”

商霖給入畫使了個眼色,讓她領着宮人們退到亭外,才以手支頤、老神在在地看着他,“自然是想當面問問蘇大俠,你有什麽本事,又能為本宮辦成什麽事情?”

蘇忌微笑着看她,“草民的承諾自然會遵守,但娘娘若以為可以靠這個來戲耍草民,那您恐怕要失望了。”

“好,好,說得好。”商霖拍拍手,一臉贊許,“蘇大俠還是這般傲骨铮铮、讓人敬佩。本宮聽說你在嶺南極有名望,甚至還有百姓要給你建生祠,那他們一定需要一個人像吧?本宮看不用刻了,你自己去裏面立着,比鋼鑄鐵凝還要有氣派。”

蘇忌自然聽得懂她話裏的譏諷,神情不屑,沒有接話。

商霖走得近了一點,确保外面的人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我不管你是誰的故人,又是為了什麽厭惡我,請管好你的情緒。不然當心惹禍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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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她這話的暗示意味已經十分強烈了,如果蘇忌真的如她猜測的是高沉的朋友,那麽一定能聽懂。

果然,他只是短暫驚訝了一下,就立刻接道:“你怕了?”涼涼譏诮,“擔心陛下知道你過去的事情,會對你生厭?”

商霖的表情就好像他說了什麽傻話一樣,“在發生了圍獵那天的事之後,你不會以為陛下還不知道吧?他什麽都知道,并且一點都不在意。”頓了頓,“陛下對我的态度你應該也看明白了,他很喜歡我,不希望有人惹我不高興。所以,你确定要在這種事上開罪于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蘇大俠和陛下之間還有合作,事關蘇家的生死,當心因小失大。”

這話顯然切中了要害,蘇忌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說了句,“你如今受盡恩寵,卻不知有些人被你害得都快沒了性命。老天當真不公。”

商霖心頭一緊,高沉怎麽了?

見她聽完這話并無什麽特別的反應,蘇忌眼中冷意更甚,“世間女子果然都是無情無義的,靜之當真癡愚。”

靜之是高沉的字,商霖曾在江南某位名士的詩集上看到過,高沉受邀為他作了序。

商霖擡眸,淡漠地看着面前這個疑似被女人傷害過、有仇視女性傾向的男人,“你所以為的善惡,只是你的以為罷了。你憑什麽認為它就一定是正确的?本宮問心無愧,沒有義務受到你的指責,你也沒這個資格。退下吧。”

蘇忌後退兩步,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娘娘放心,草民以後會約束好自己,不會再讓娘娘和旁人看出我的情緒。”

也就是說,他會從明面上鄙視她轉為暗地裏鄙視她……商霖本就只想給他敲個警鐘,并不真的在乎他怎麽看他,所以也懶得跟他糾纏下去,點了點頭便不再理睬了。

商霖回去之後便打聽了一下高沉的近況,然而讓她意外的是并沒有什麽高都尉哪年哪月哪日不幸身故的消息傳來,一切都正常得很。她不由陷入了沉思,難道是燕國那邊封鎖了消息?

易揚看她實在擔憂,勉為其難答應會暗中派人去調查一下,商霖激動地挽住他胳膊大呼“主公,請受我一拜”。易揚嫌棄地從她手裏掙脫,“免了,我手下若養了你這種素質的暗衛,離被霍弘暗殺的日子也不遠了。”

商霖在原地開心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問道:“那個,我這麽打聽高沉的消息,你會不會吃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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