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段沐宸查辦刺客的案子,審了獄衙,咬定僅官府的人進出過,沒有見過其他人來探訪。

他只有和昝松會一會,看能不能覺出端疑。

去牢裏見昝松,那日鶴發童顏,紅光油潤的一代山匪,身着白色囚衣,坐在牢中一角打坐,人看起來要消瘦一些,披頭散發,目光倒是氣定神閑。

轉動鑰匙拉開鎖扣的聲音嘩啦一陣,段沐宸踏進牢內,昝松仍一動不動,像是沒有看見段沐宸,也沒有看見圍在牢外的一排護衛。

“你走不掉的。”段沐宸走進,和昝松一樣盤腿坐下,調息丹田,聽昝松的氣息。

昝松一言不發,看樣子是不打算說一個字,段沐宸也不急,只娓娓道來:“昝家這幾年賺得盆滿缽滿,生意不光在裏州,各地的地下錢莊,背後養的護家暗賊,這些你都認了。勾結朝廷命官買山置地,你有沒有想過為官的人,可沒有你們山匪講義氣。”

段沐宸拍了拍身上茅草,他聽見昝松亂了氣息,很滿意走到門口:“你可以不信本王,昝利會親自來告訴你。”

“你們把他怎麽了?”昝松喊出來,段沐宸知道說他兒子,就是拿了他的軟肋。

他背過身,繼續說:“刺客沒成功,你說呢?”

“那也是我答應的,是我叫了暗賊去典州交接的,都是我,你們殺了我好了!”昝松激動起來,正要沖過來拽住段沐宸,他往前一步,門鎖扣上,段沐宸徑直離開。

後面喊叫聲還在,段沐宸□□成的把握有了,這才回到王府。

他沐浴好出來,桌上叫清風随便弄點吃的來就行,但也不至于随便到是兩盤點心,他看眼清風,此人還笑眯眯盯着他,段沐宸想算了,墊好肚子就休息。

拿起桌上的點心,清風忙說:“王妃叫人來請王爺一同用膳。”

“王妃還沒吃晚飯?”段沐宸看外面,已是夜色。

清風是見過今天府裏來人的,說:“王妃今天見了客人,那人剛走,所以才到現在用膳。”

段沐宸聽着,手要碰到一塊點心,清風阻止:“王爺,王妃在等你了。”

Advertisement

“知道了,現在過去。”他沒想吃,腹中饑餓,還有點怕見阮螢初。

誰見人會心髒突突直跳,他跟得了心疾一樣,昨晚段沐宸就這麽想,忙着刺客的事情還能忘掉那種感覺,不過向來段沐宸就不是信邪的人,吃飯而已,吃就好了。

阮螢初站在院子裏,來回踱步想和捐贈人交涉時,對方說的對半,段沐宸來到看見阮螢初真在等她,旁邊丫鬟行禮,阮螢初看見他,從字據的事抽離出來,二人坐到桌前。

兩人都心事重重,但阮螢初看起來要好些,她只是糾結明日去知府時機,選個不那麽尋常,邱大人又在府中的時候。

“王爺,可是菜不合胃口?”阮螢初擡頭才看見段沐宸偏過頭不看她,只扒拉碗裏的米飯,菜一口沒動。

段沐宸立馬夾了面前的釀藕,是阮螢初愛吃的甜口,咕嚕咽下,阮螢初看出不對勁,這道菜段沐宸平時都不願意吃,而他左手邊的魚肉雞肉,才是小廚房加的菜。

阮螢初放下筷子:“王爺不願意來我這裏吃飯可以不來,不用這樣為難。”

她這麽說是逗逗段沐宸,平日見不到他如此魂不守舍的樣子,像是急着走又不敢走。

段沐宸聽起來是阮螢初誤會了,他沒有不願意來和她吃飯,改天真要讓郎中來府裏問問,一見人就心跳加快是什麽毛病。

“願意,不為難。”段沐宸坐直身子,飛快看了阮螢初一眼,要找個合适的理由。

段沐宸找到了:“想到賽冬舟那天刺客的事,有些分神。”

“那日有刺客?”阮螢初驚訝,當時段沐宸離開看臺,原來是麗嘉因為這個。

段沐宸想了想,還是告訴阮螢初:“已經抓獲,涉及的人還在查辦。”

阮螢初點頭,不便再問,想段沐宸是因為此事食不下咽,好心說了:“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去後院花園,新發現個好玩的地方,王爺可以試試。”

“哦?後院是阿娘的菜園和桃樹林,王妃說的是何處。”段沐宸聊了公事,得了平靜,興致盎然阮螢初的話。

阮螢初看看天色,“王爺快些吃完,我帶王爺去瞧瞧。”

清風說段沐宸就是武場書房兩點一線跑,府裏多少有了變化不曾在意,現在他連後院什麽樣都忘了,記得桃林間有塊空地,可以練武,他好久沒去過。

段沐宸放下碗筷,“王妃領路。”

阮螢初便和段沐宸一同起身,穿過主宅往前面走,從南郡夫人的小院繞到後門,就可以直接看到桃林,阮螢初從桃林中一直往右邊走到底,是一棵靠牆大樹,樹幹傾倒朝無牆的一面,像豎着站起的旗幟,而離地面最近的樹幹伸長出來,架了一道秋千,用麻繩和木板扭成,麻繩看得出被重新編繞過幾遍,新舊顏色交織。

“是阿娘做的秋千。”段沐宸想起來,才到裏州時,王府都是阿娘在打理,還跟以前在他宮中,選了棵牆角大樹,挂上秋千,告訴他不用和其他皇子搶。

到了裏州,阿娘也做了秋千,他竟不知道。

阮螢初聽到是南郡夫人做的,果然和她猜得一樣,“我煩憂時就會來這裏坐一會兒,就不想其他了。”

“其實我走到這裏,已經沒想那麽多了。”段沐宸抛開他內心作祟,此刻借着提燈光亮,覺得阮螢初稚氣的法子真有了用。

“王爺以後可不許和我搶。”天太黑,阮螢初的眼睛印着月光和燭火,段沐宸開始斟酌起他要怎麽告訴阮螢初,秋千永遠是她的。

段沐宸話說出來就變了味:“是王妃一人的。”

壞了。

阮螢初想她好心給段沐宸放松心情,他還要笑話她秋千只是她一個人喜歡,她轉身:“王爺看不上就看不上,是我多事。”

她讓朵紅往前照路要走,段沐宸站在後面,真該和顧中哲學學說話。

他讓清風跟在阮螢初後面照明,他留在秋千處,借着月色微光,抓住秋千的繩子坐上去,腦袋裏确實不想其他了,只剩阮螢初的樣子。

第二天,阮螢初中午用膳時段要去邱知府府上登門拜訪,她選的是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邱知府靠每日每餐歸家晚飯,從不在外酒樓食宿彰顯廉潔,阮螢初飯點去,正好見了夫婦二人。

她備了些薄禮,馬車在轉角的地方停好,讓朵紅劉叔陪她一起過去,劉叔先去遞話,管家出來還要跑去通報,阮螢初讓管家止步:“帶路到偏廳,你再去通報也不晚。”

但去偏廳是要經過主宅回廊,邱知府肯定會看見她們,正如阮螢初所想,邱知府看見她,和柳氏吵罵的聲音截然而止,柳氏在氣頭上沒看見,仍就把難聽的話丢出來,講邱知府忘恩負義,三妻四妾還想三妻四妾,想得美,她不答應。

邱知府被阮螢初瞧見窩囊樣,文官出生,動起手來狠狠一腳把柳氏踹到門口。

若要計較,阮螢初是來着了,正好給柳氏落井下石。

但她見邱知府狠心踢打自己的妻子,心中越發看不起他,甚至惡心至極,阮螢初只想攔住邱知府休要動手,她快步上前,邱知府占了上方,又對着柳氏砸來碗碟,破碎的瓷片濺起,掉到柳氏額頭落下,一道血痕就順着額角流下來。

柳氏用手指一抹,看見是血,跌跌撞撞站起來要和邱知府拼命,她拿下簪子沖過去,力量懸殊,邱知府再要踹人時,阮螢初讓劉叔拉住邱知府,朵紅和她扶着柳氏坐下,柳氏看見是她,甩手要走,掀翻了一桌菜。

可沒走幾步,柳氏捂着腰腹站住,阮螢初再次來扶她,她就沒有拒絕。

領路的管家被差去拿藥箱,邱知府被劉叔抱住平靜下來,據阮螢初觀察,下人竟沒有一個人來攔着,像是習以為常。

“你滿意了嗎?王妃。”柳氏王妃二字快咬碎了牙。

阮螢初這下并不惱,和恢複理智的知府打了招呼,指明是來找柳氏,讓邱知府回避。

阮螢初說:“我本來是想和夫人說對半字據的事,據我所知邱知府并不知情,我當着你們倆的面取東西,他定會問你,那時你還要瞞他到什麽時候。”

“昨天捐贈人去了王府?”柳氏聲音虛弱。

“是。”阮螢初不避諱她接走捐贈人。

柳氏忽然大笑起來,叫來丫鬟去拿東西。

不久,丫鬟送來盒子放在阮螢初面前,柳氏搖晃腳步站穩:“字據都在這裏,裏面還有捐贈人的登記冊,剩餘的銀票,王妃全都拿走吧。”

丫鬟在幫柳氏擦額角的傷口,柳氏要離開,按下丫鬟的手,她一邊走一邊說,如同自言自語:“不用幫他了,這次再也不用幫他了,他不要我了。”

阮螢初就站在一地狼藉的碎片旁,打掃的家仆在遠處觀望不敢過來,阮螢初步子沉重邁出門外,她離開時,柳氏身邊的丫鬟一直喊:“王妃求你救救夫人,救救夫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