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慶功宴皓月當空,高朋滿座,觥籌交錯中,段王府內早已沒了主仆分明的身份。
朵紅和阮螢初舉杯,抹去眼角沾濕的淚痕,是高興也罷,傷心也好,歡鬧在院內。
當璀璨絢爛的煙花在王府上空綻開,火樹銀花照亮每個人的臉龐,這時,段沐宸才看向身側雙眸盈盈的阮螢初,偷偷用刀靈的話,做了關于阮螢初的夢。
而在天亮後,昨晚多喝一杯的阮螢初,徜徉的是段沐宸好轉後的舒坦,她無比輕松地找池月瑤,兩人被暗賊綁走的那天,她們是要去濟善堂盤算園內閑置的屋舍,重整濟善堂的事不好再耽擱。
和池月瑤來到濟善堂,阮螢初把濟善堂內的園子清點一遍,濟善堂有沁園,怡園,學堂,善堂園和後山倉庫,餘下的兩個空房小院,用做接待收留人用。
沁園只做休歇用太可惜,來濟善堂歇腳的屋子留出一間便足夠,空出來等濟善堂展開商貿時,做儲貨做工的場所。學堂和怡園可以合并在一塊,不光接納無力生活的孤兒遺孀,還要把學堂的用處繼續下去,讓城內有心向學的孩子可以來讀書識字,再有貧苦婦人,可以請上各行當的師傅,教予婦人謀活生計的本事。
不光幫他人能學識,濟善堂的夫人們聚在一塊,不該再為讨好夫君的一套話術人心惶惶,夫人們皆出生名門,家底不俗,用自身才氣清賞風雅,授助于人。
需要着重修繕的是善堂園,濟善堂一切的接待籌捐都應在善堂院內進行,空閑的小院可做設廳擺宴,善堂園是洽談要事的去處,置辦要以方便行事為主。
阮螢初不滿意的只剩倉庫的位置,和池月瑤商量起來,後山倉庫搬運距離遠,儲存貨物風沙大,若移動到東邊側門旁的院內,一下就可解決兩個難處。但東邊小院空房原是給柳氏留下的居所,鋪排華貴,用做倉庫奢侈,比起倉庫的平房不夠深,儲貨大小有限。
兩人想了想,後山倉庫不易搬走,就在原有的環境內改變,後山風沙大,是糧倉周圍空無一樹,距離遠可以在後山小路通往倉庫的牆上再開一道門。
阮螢初和池月瑤坐在善堂園內僅有的一套桌椅前,聊得盡興。
屋內溫度低,寒冬時節,阮螢初手裏的湯婆子沒了熱意,她坐久了就站起來,池月瑤看她實在冷得難受,便說:“螢初妹妹,清點的夠仔細了,我們上車內,邊回去邊想。”
阮螢初應下,她們要繼續想的是,把柳氏請回來。
裏州知府落馬,邱知府早已經被送入大牢,被查封府宅時,百姓圍着扔了爛葉臭菜,柳氏一直沒出現。
原本還可憐柳氏被抛棄,在不了夫家又回不去娘家的長舌小人,風吹了吹,又把話倒向柳氏這邊,說她腦袋厲害,算準了跟着邱知府是掉腦袋的事,一身清白出來,斷得幹幹淨淨。
柳氏的娘家人,柳氏的大哥親自來客棧找了家中小妹,柳氏閉門未見,看客都能清楚,那位大哥是要給府上攬下個好名聲,一夜之間變了臉,吃到柳氏的閉門羹。
柳府送來的銀票柳氏收下,柳家的大哥頂着豬肝色的臉離開客棧。
早前阮螢初和池月瑤不想去打攪柳氏,但她們有一個不謀而合的打算,柳氏善書畫,字寫得漂亮,柳家在父輩一代靠經商起家,對兒女的涵養格外着重,柳氏聰慧,自幼寫得一手好字,來到裏州知府後,挂在知府門口的對聯常常引人駐足,上門求取筆墨的人自然多不勝數。
阮螢初想讓柳氏來當教書先生,與其去請半吊子清高的秀才和城內名望過盛千金難求的老先生,柳氏不亞于讀書之人的才學,在學堂做孩子們的先生,未動過的東邊小院繼續住下,濟善堂做到了渡人,也能渡己。
在馬車停在客棧門口後阮螢初同池月瑤一起下車,兩人商量好讓阮螢初做那個壞人,不然她們這樣去大肆關切,柳氏只覺得面子上是施舍。
柳氏也是個烈性女子,性情之中有不甘心,想要的夠不到,她要強啃下硬骨頭也要得到。
阮螢初在廂房外扣響門邊,裏面開門爽快,見到是池月瑤和阮螢初不覺奇怪,轉身怏怏往前,在桌邊擺了三個茶盞出來,留她們坐下說話。
關上門,池月瑤和阮螢初坐下,阮螢初面透冷色,池月瑤把倒茶的柳氏扶下後,笑着說:“柳夫人,我們近日來,其實是有事相求。”
“堂堂王府,怎輪得到我一介草民幫忙。”柳氏不看阮螢初,阮螢初攆轉茶盞,面上不露聲色。
池月瑤不會為着區區一句氣話露怯,她娓娓道來:“濟善堂想讓夫人來幫忙,夫人的書畫響動裏州,學識若能讓裏州的孩子們學得一二,是多好的一件事。”
柳氏喝了口茶:“王妃和池掌櫃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怎麽不記得我愛做好事。”
“那就不打擾柳夫人了,池姐姐我們回去吧。”阮螢初放下茶盞起身,池月瑤相繼跟上,到門口阮螢初同池月瑤說:“人們會記得一時清醒,但過了就過了。”
柳氏今日氣色紅潤不少,精神比剛來客棧時高揚,和邱知府落馬後,來柳氏這裏說後話的人脫不了幹系,大多數人都是憑着別人嘴裏的一口話,掙個底氣活,柳氏在邱知府入獄後活得不錯,絕處逢生的感受誰都舍不得。
因為經歷過下墜的失魂落魄,才知道此刻這份光明來之不易。
“等等。”柳氏叫住她們,追上前來後抱手看了看阮螢初:“幫忙可以,我有兩個條件。”
池月瑤擡眼和阮螢初示意,她拉着阮螢初回來桌邊:“柳夫人不妨說說看。”
“當先生可以不要酬勞,但吃住我都在濟善堂的東邊小院。”
本來濟善堂就有住院的師傅和打點的婆婆,柳氏在裏面住也方便,東邊小院是阮螢初想好留給柳氏的,池月瑤點頭:“可以,還有一個條件是?”
柳氏看向阮螢初:“要讓裏州的女孩子,也能到學堂讀書。”
她說完,阮螢初和柳氏都笑起來,池月瑤不用回好不好,她們三人相互看過對方,就默許了這個共同的心願。
從客棧出來,阮螢初和池月瑤約好這幾日修繕濟善堂的事宜,重整先外後內,柳氏那邊提供了她們沒注意的細節,柳氏的有心比她們想得更周到。
修繕濟善堂期間,阮螢初數十天早出晚歸,王府能用的人都被她叫來幫忙,劉叔對修繕經驗足,留在濟善堂給施工的工匠說明用意,調整不夠滿意的地方。
阮螢初和池月瑤走訪裏州,把急切需要幫忙的群體親自看望一遍,接着召集來西南各州的濟善堂堂主,在裏州住上三日,把各州布善的規矩修訂一遍,行事中總要有把尺子量好分寸,定期都見一見面,各州擁有的人際和籌捐的賬目,可以融通救急的地方不要浪費。
送走各州堂主後,阮螢初心裏漸漸有了底,各州在做的都是布善,籌捐是唯一募集錢款的方法,她要在裏州的濟善堂把籌捐變得不唯一,成功後濟善堂能惠及的人群會越來越多。
濟善堂不同往日,夫人群內一半被吓走,一半主動找上阮螢初,家中的綢緞生意可以把加工的活分到濟善堂來,給老弱婦孺領到酬勞,再有不識字,不會繡工的人,還能派師傅來教學。
有酒樓,有藥材研磨,有書商裝訂,夫人們拉來的活計不再止步于一類,當她們再聚在一起,聊起手裏談好的價錢和能分到的活計份量,說起來頭頭是道。
偶有空閑喝茶的功夫,阮螢初叫上池姐姐和柳氏一起,她們在一塊對賬目籌謀劃策盤算,臨時起意吟詩作對,當說起自家夫君,調笑起來誰還顧得上讨好,周轉在濟善堂被裏州百姓贊不絕口的女子們,有了一方天地供她們施展。
今日聚在一起聊完酬勞,有人提議:“濟善堂看起來已有商會雛形,我們何不自己商貿,不用再給他人做工。”
池月瑤對商貿還算清楚,其中的難題是:“西南商貿的商道固定了馬幫,男子馬幫斷然不接女子的貨,而其中一支女子馬幫,因為人少,只走馬幫內自己人的貨。”
“那我們有人加入,是不是就能接洽起商貿來。”阮螢初聽明白話,還不知道女子馬幫是何許人來的隊伍,她想得簡單,沒有人就加入人。
池月瑤搖頭笑了笑:“要加入女子馬幫,先要她們同意你加入,再有騎馬射箭的考驗,通過了考驗才能進去。”
騎馬射箭阮螢初一竅不通,濟善堂能抓到的機會都是大家一點點擠出來的生機,有一絲希望,她不想放棄。
濟善堂維持給裏州商戶做工的日子不會一直高枕無憂,要走一條更遠的路,需要濟善堂更勇敢決斷,酬勞能賺到的更多,有了擴展的希望,籌捐布善做起來更加水到渠成。
“我去見一見她們。”阮螢初堅定語氣,夫人們都覺得無稽之談,她們沒人習武到能接受騎射考驗,随着阮螢初一說,也只當她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