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盒子內的奇草是在走貨時,跟一位老翁買到的,據說能起死回生,贈予王爺,聊表心意。”張昭昭應是同裏州百姓一樣,聽了王爺絞殺反賊時受傷,送往段王府的補藥珍品,偏方食材多不勝數。

段沐宸接下馬幫的好意,阮螢初達成她要為濟善堂做的商貿,一行人興致而歸。

這日是裏州入冬來,難得放晴的天,冬日暖陽灑在下山的小路,如同阮螢初滿載而歸的心情,不曾知曉,有人看她,早已放晴許久。

新奇的是, 第二日夜裏,裏州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雨絲中夾雜着白色冰晶,一早推開窗外,落下的雨絲變成點點白毛。

裏州下雪了。

對于在京都生活的阮螢初,見慣了白雪皚皚的帝京一夜銀花,當西南這方漸為熟悉的土地灑上白色細雨,阮螢初除了看雪,看人反倒更有意思。

“王妃,外面下雪了。”朵紅搓着手跑進來,給阮螢初找出皮毛鬥篷,把屋內的爐子隆起火來,跟着朵紅開門,外面熱鬧的聲音溜了進來。

家仆護衛嬉鬧,這是在裏州,十來年間難得瞧見一回的雪,自然是你一句我一句的驚呼。

瑞雪兆豐年,是吉兆,和着人人臉上的喜悅,阮螢初沒了睡意,真想起來走走,去看看裏州的雪景,和京都比,有哪般不同。

她用早膳時,眼睛看着窗外漸漸變大的雪花,段沐宸和顧中哲還在院外,聲音就吵進來,顧中哲扯着嗓子喊她:“嫂嫂,去荷田岸看雪怎麽樣?”

段沐宸擡手要止住她,看阮螢初已經從這邊看過來,只能無奈搖頭,在顧中哲後一步來到屋內。

阮螢初問兩人可要一起吃早飯,段沐宸搖頭,顧中哲點頭。

早飯他們兩人早就在兩個時辰前用過,阮螢初的早飯吃得晚,她想多睡一陣子,段沐宸都不來和阮螢初用早飯,只在午間和晚膳時,兩人才會碰面一起。

顧中哲心裏嘀咕着事情,阮螢初讓兩人坐下,朵紅添來兩副碗筷,阮螢初瞧段沐宸沒動筷子,便說:“我看中哲君是有口難開,王爺陪他坐下來,他才能說個清楚。”

“嫂嫂見笑。”顧中哲被揭露,不再含糊其次,直接問了問阮螢初:“嫂嫂,不知道池掌櫃那邊可否同去?”

“原來是要叫上池姐姐一起。”阮螢初攪動碗內玫瑰藕羹,“中哲君去問問就是,我也不能幫池姐姐決定。”

段沐宸看着阮螢初和他對了對眼色,笑起來接了阮螢初的話:“中哲君看來不是沒吃早飯,是把膽子丢了,到處找。”

顧中哲看夫妻倆一唱一和取笑他,抱起頭來埋在桌前:“嫂嫂段兄,你們不幫我就算了,還笑話我。”

“中哲君是認真的?”阮螢初面色掩去笑意,打探兩句這位纨绔公子究竟動了幾分真心,池月瑤和一般人家的女子情況不一樣,她既不放心顧中哲,又知道池月瑤的難處。

她可不想跟着顧中哲胡鬧池姐姐。

誰知剛才還在委屈兩人不幫他的顧中哲,坐直身子,看了段沐宸,又看了阮螢初:“段兄,嫂嫂,我想娶她。”

這下換段沐宸和阮螢初兩個人四目相對,阮螢初當然明白,想娶一個女子,是因為心悅對方,想和對方共度一生,顧中哲此時神色端正,目光堅定,還有些慌慌不安等待他們的反應。

“算了,她肯定不願意。”他們還沒說話,顧中哲先懊惱起來自己,想他這般沒正行的樣,池月瑤肯定看不上,又找了數十條理由,從各方面否定他的胡言亂語。

阮螢初看他低落的樣子,反倒聽進去了他剛才說的話,顧中哲不比他們,可以有自由抉擇婚嫁的權利,她和段沐宸是賜婚,可惜她沒聽過一句我想娶你,自然沒有說我願意的機會。

“我幫你問問?”阮螢初答應顧中哲,段沐宸看一蹦三尺高的中哲君,拽下他來聽阮螢初講話。

顧中哲說:“嫂嫂願意幫我。”

“只是問一下池姐姐,去不去看雪。”阮螢初和他講明,嫁娶她不能插手,問一下去不去還是可以。

叫了朵紅去傳信,顧中哲跟只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上蹿下跳在阮螢初院子內,哪也不去,要等着回信。

段沐宸和阮螢初在屋內烤火煮茶,時不時瞧瞧顧中哲雪中走慢的腳印,阮螢初和段沐宸閑談幾句:“好久沒看見王爺做木刻了。”

“煩悶的時候會拿起來消磨時間,最近太忙。”段沐宸本想解釋,說了一句後打住,吐露心思對他來說還不太順利。

阮螢初在典州時收到過段沐宸送來的一只木雕小狐貍,段沐宸若是在煩悶時用木刻來消磨時間,在見到阮螢初時送的小狐貍,就是心中煩惱所作。

她起身走到朵紅放擺件的櫃子邊,在一對翡翠如意下的小臺子上,放着那只小狐貍,阮螢初拿過來,段沐宸老遠瞧見,開口一問:“是那日?”

“是在典州時。”阮螢初把小狐貍放在兩人之間的茶桌上:“王爺在典州定是非常需要消磨時間。”

“可是煩悶我來?”阮螢初側頭看朝段沐宸,他搭在膝上的兩只手動了動,看見阮螢初的眼睛,不想撒謊。

段沐宸答:“是。”

“但如今并不覺得,王妃不要計較。”段沐宸看着她說完,移開目光。

阮螢初今個兒是看對裏州的人,院子內顧中哲籌措着腳步,屋內段沐宸被他問住,難為情到不好意思看她。

“我對王爺,也是如此。”阮螢初坐在桌邊,她對段沐宸,起初不止煩悶,還有責怪,把一切她周順的人生中最隆重的變故歸罪在段沐宸身上,這三個月中,才抹去那點不甘心,公正的看待和她命運與共的人。

段沐宸的眼眸動了動,被阮螢初的話驚到,王妃與他,何曾一樣。

他早已經挨過見她就會心跳不安的悸動,才有了如今面對面時,孤注一擲的勇敢。

寬慰的話也非一樣,只是阮螢初對他,好了些許,沒有以往劍拔弩張的互不相容,可以坐下來說說話,段沐宸知足此刻。

他說道:“如此便好。”

門外朵紅回來,顧中哲第一個上去迎,還沒等朵紅進屋,阮螢初聽見一聲大叫:“她願意!”

阮螢初和段沐宸走到院外,朵紅說:“王妃王爺,奴婢問了池掌櫃,說打點完客棧,随後就到。”

“那就太好了,朵紅,我們一起去準備。”阮螢初看顧中哲在高興勁裏,段沐宸站在她身側,離開時她突然交代了句:“王爺不要忘記今日的藥。”

“好。”他答應她,看她走到屋後,才把目光收回來,一拍顧中哲的頭。

段沐宸喊他:“中哲君,還不去準備準備。”

顧中哲反應過來,段沐宸說的準備,是讓他記得拿準備好久的心意,阮螢初對顧中哲不放心,起初段沐宸也是這樣覺得,他見過顧中哲纨绔性情的一面,但看這次,是認真了。

“好好好。”顧中哲趕快提起腳跑了,段沐宸邁步走去書房,想起那只小狐貍木雕,拿出櫃子裏的刻刀出來。

馬車備好後,池月瑤正好趕到。

荷田岸在裏州煙海附近,是分流出來的一道水田河岸,因為氣溫比煙海低,遇到下雪的時候,結成的冰層湖面挂成條條冰峰,水流卻在冰層下面流動,周圍的植物襯着冰河覆蓋卻昂揚生機的模樣,是難得看到的雪景。

雪下的越來越大,來荷田岸看雪的人走了一波後,沒有再見人來。

他們出發的晚,來到時只剩他們幾人,美景盡收眼底,雪花落在每個人身上,頭上。

段沐宸伸出手,把阮螢初鬥篷的帽子戴好,朵紅站在旁邊,因為沒插上手感覺多餘,去給阮螢初拿湯婆子暖手。

盡管凍手一些,阮螢初仍看得收不回眼,沒有注意到幫他拉帽子是誰的手,他跑到河邊看冰層下湧動的水流,段沐宸跟過來,身後剩下顧中哲和池月瑤。

“池掌櫃。”顧中哲生硬喊了池月瑤,倒把氣氛喊得和天氣一樣。

池月瑤看不下去,問他:“顧公子是有話要和我說?”

她接這句話,因着決定來荷田岸,就是要解決在怒州時的錯覺,當日顧中哲在上馬車前關切她,私心池月瑤假冒王妃救人不妥,池月瑤說她沒有王妃重要,沒什麽不妥。

但顧中哲卻生氣起來,置氣說了句,在他這裏池月瑤很重要。

池月瑤後面回來很少見顧中哲,不想再把事情縱容的更遭,可顧中哲日日找各種理由見她,池月瑤再次次回避,顯得心中有鬼。

她今日來,就是問了,要聽聽顧中哲怎麽說。

“池掌櫃莫怪,我那日碰巧看見一把小扇,覺得适合池掌櫃。”顧中哲拿出一個方盒,裏面打開,是一把紫色鎏金縷扇,極為罕見。

池月瑤知道不叫碰巧,她喜愛收藏扇子,連身邊親近的人都不知道,阮螢初那裏她沒有提過,顧中哲從哪裏打聽來的,為何打聽,她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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