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雲南9
半小時後，車子在小路盡頭停下，他們到了目的地。
雖說是鎮子，但在江唯看來，這裏的發展程度很低，還不如他們那兒一個普通村子。
晚上八點不到，路上已經幾乎沒有了行人，連路燈也不見幾盞，大部分的光亮來自于小路兩旁的人家。
韓子陸先下車，敲響對面的大鐵門，鐵門後頭，是一戶帶着小院兒的二層小樓。
很快，鐵門側邊的小門開了，出來一個端着飯碗的女人。
韓子陸：“楊嫂，是我。”
楊嫂認出韓子陸，忙去叫人開大門。
一時間三五個人從院子裏出來，很有默契地幫着韓子陸一起把牛弄下車，牽到院中的牛棚裏拴好。
江唯幫韓子陸提行李箱，一個留着山羊胡的老者領他倆進屋。
江唯心想這個大概就是黃阿叔了，于是直接問他，“阿叔，請問有退燒藥麽？子陸他發燒了。”
江唯這幾天聽豆豆他們叫子陸聽多了，下意識也就跟着叫了“子陸”，他自己毫無意識，但韓子陸聽見了。
老者一口的雲南話，朝江唯比劃了一下，“你，再縮一下？”
韓子陸道：“這不是黃阿叔，他們說阿叔去鄰村給人看病了，可能要明天才回來。”
江唯：“那我給你拿退燒藥？”
韓子陸點頭。
兩人被領進落腳的屋子，這次終于不用再擠同一間屋了。
其實本來他們只準備了一間屋給韓子陸睡，但阿叔的兒子黃志勇見多了個客人，忙再去收拾了一間屋出來啊，把來玩兒的兩個小侄子搬到他那屋去湊合。
黃志勇朝二人客氣了幾句，就自顧自忙去了。
江唯在房間收拾行李，找出藥，想了下，覺得還是先吃飯再吃藥比較好，就叫韓子陸一起先去吃飯。
主人家準備了不少當地特色，不過韓子陸病了吃不下什麽，江唯也就跟着沒吃多少。
匆匆忙忙把一頓飯對付完，江唯就陪韓子陸回了屋，監督他吃了退燒藥之後，就坐在凳子上啥也不幹地看着他。
韓子陸坐在床邊，“你也去休息會兒吧，不過這邊條件比不上豆豆那邊，你将就點。”
江唯：“我都睡了一下午了，一點兒都不累，倒是你，快睡吧，生病就是要多休息，阿叔家兒媳婦兒說有熱水洗澡，你先去洗吧。”
“嗯，好。”韓子陸起身，江唯幫他拿睡衣。
韓子陸去洗澡，江唯送他到樓下。
韓子陸洗完回來，江唯已經幫他整理好了床鋪，還又加了一床被子。
床邊小桌上，還給他倒了杯溫水。
很細心周到。
韓子陸心裏一暖，說：“謝謝了。”
“千萬別跟我客氣，真的，你都照顧我一路了，我照顧你也應該的。”
韓子陸也不跟江唯多客氣，他這會兒已經開始覺得頭暈難受了，沒力氣站着，就掀開被子躺到了床上。
江唯蹲在床邊，笑得有點兒傻，“你快睡，快睡，數到三你就閉眼哈。”
韓子陸側過身，靜靜看着江唯。
江唯直接數，“三，快閉眼。”
“我也不是不想睡，但頭暈，大概沒那麽快睡着。”
“這樣啊……那我陪你說話？哦不行，你得休息，別說那麽多話，這樣，我給你講故事吧。”
韓子陸稍微擡眼，“說你自己的故事？”
“我的啊？之前說那麽多你還沒聽煩啊？”
“挺有意思的，接着說吧。”
“不過有意思的都說完了……這樣，我還是給你講故事吧，有個好玩兒的，話說很久很久以前……哎我說，你要是聽困了你就睡啊，別光顧着故事。”
“嗯，你繼續說。”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裏——”
“有個老和尚？”韓子陸接話。
“什麽呀。”江唯被拆穿了，卻不承認，“我要說的不是和尚，這廟裏，有一只，嗯，有一只妖精，你猜，妖精是什麽變的？”
“老鼠。”
“為什麽是老鼠？”
“因為到處都有老鼠。”
“好吧好吧，不過猜錯啦！那妖精，是一盞油燈變的，沒聽說過青燈古寺麽，這妖精就叫青燈。”
“青燈古殿人将老，王孫公子嘆無緣……”韓子陸輕飄飄接了一句。
江唯沒聽仔細，“什麽？”
“妖精怎麽了？”
“哦，這妖精啊，是一盞燈變的，一開始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成精了，就附在燈上，聽着和尚們念經，這就類似于某種，嗯，類似于某種修行吧，所以他慢慢的修為越來越高了，後來有一天，他自己也不知怎麽的，就變成人樣兒了，于是就被個小和尚看見了……”
韓子陸似乎挺有興趣，問道：“小和尚多大？”
“大概，不到十歲吧。”
“那妖精變成的人多大？”
江唯邊想邊說：“也差不多大吧。”
“油燈變了個女孩兒麽？”
“不啊，是男孩兒，所以叫青燈，女孩兒的話應該叫紅燭什麽的比較合适吧？”
韓子陸笑，“你繼續說。”
“然後妖精被小和尚看見了，小和尚很糾結，要不要告訴師父呢？他老聽大和尚們說妖精可怕，但眼前的小孩兒看着一點兒也不吓人，所以……”
“他就沒去告密。”
“嗯對，他還給小妖精立了規矩，取了名字，就是青燈這名字，然後吧，小和尚繼續每天去念經，念完經之後，等大和尚們都走了，他就去燈前打坐……”
韓子陸不再接話，江唯胡編亂造了十分鐘，最後實在編不下去了。
“反正，最後，和尚老了，青燈自己走了……”江唯聲音越來越小，不過見韓子陸已經閉上眼睛了，他也松口氣。
誰知剛起身要走，韓子陸就拉住他的衣角。
江唯略一驚，“你還沒睡着啊？”
“聽故事呢，怎麽會睡着，你故事說完了？”
“差不多吧，其實沒這麽個故事……我瞎編的。”
“知道是瞎編的。”
“嘿嘿。”
“你為什麽編了個*的？”
“什麽美？是什麽？”
“*，耽誤的耽，我就是問你，為什麽編了兩個男人的愛情故事？”
“啊……”江唯撓頭，“因為覺得你會喜歡啊，你不是那啥嘛。”
韓子陸笑了，“我是gay所以就愛聽男男故事麽？”
“難道不是嗎？”
韓子陸不說話，就看着江唯。
江唯莫名有些不好意思，“那什麽，反正我也沒編下去，沒這天賦。”
韓子陸改成平躺，看着頭頂白牆，“編不下去就算了，說說你自己的故事吧。”
“可我沒什麽可說的啊。”
“感情故事呢？關于你的，我也不是非要聽男男故事的。”
江唯撓撓頭，“嗯……高中談過一個女朋友，不過也沒多少能說的，你要聽麽？要聽我就說。”
韓子陸閉上眼，“嗯”了一聲。
江唯幫韓子陸把翹起的被角掖好，開始回憶。
“她叫姜可，啊不是我這個江，是生姜的姜，不過聽起來是一個音。我們是一個畫室的，我比她早學了一年多。
那天她剛來畫室，我們老師就點了我帶她熟悉環境，她問我叫什麽，我說我叫江唯，她說好巧我也姓姜，然後多聊了兩句，才知道不是同一個江，她這人也挺逗，當時就給我取外號，說我是大江，她是小姜，我覺得挺好玩兒嘛，就跟着她叫，然後慢慢兒就混熟了。”
韓子陸的眼睜開一條縫兒，“後來你就喜歡她了？”
“你聽我慢慢兒說，我那時候吧，其實還是比較二的，有挺長一段兒時間，大概半年吧，我跟她都玩兒挺好的，她新來的的，基礎不行，但她爸跟我們老師以前是同學，我們老師就叫我多帶帶她，我當時就是沒事兒幫她改畫，其實也挺喜歡她的畫，就是那種，比較有個性的，雖然不适合考試，但我挺喜歡的，不過也就是這樣，對她這人沒想過別的。
然後過了半年多吧，她有一陣兒突然就不理我了，我當時就覺得莫名其妙的，還問她哪兒得罪她了，她就躲着我，後來有幾次畫室的課都不來上了。然後我們老師就問我怎麽回事兒，我就約她單獨出來吃飯，嗯，我記得當時約的是麥當勞，我那會兒還不覺得快餐難吃。
吃飯時候我就一直想辦法問她，她就一直不怎麽說話，後來吃完了，我看也問不出來了，就說要走，結果她坐那兒不動，我一看，她居然就哭了……”
江唯抓抓頭，看着韓子陸，“其實你不喜歡女孩兒也是好事兒，真的，她們太難懂了，她這一哭，我就慌了，心想到底哪兒惹着她了？然後哄了半天，她突然問我，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麽對她那麽好，為什麽跟她暧昧。
哎你知道麽？我當時的心情真是——我都快變馬景濤了。”
韓子陸稍微轉頭，“你還看瓊瑤？”
“呃……小時候我媽非拉着我看，說我要變成電視裏演的那樣，以後才讨女孩子喜歡……簡直是，哎我接着說，反正我當時整個人都蒙了，然後她就說，不喜歡她就別對她好，她會誤會，會難過。
那我能怎麽辦呢？我肯定說不啊，我沒不喜歡你啊……然後，就莫名其妙變成類似于互相表白的情節了。
不過雖然當時有點兒莫名其妙，但後來慢慢相處，我也是真挺喜歡她的，姜可是個挺特別的女孩兒，你跟她在一塊兒總有很多好玩兒的事能做。
再之後呢，我們就一塊兒畫畫，偶爾約會，然後就到了高三，快藝考了，我倆天天一起加班兒練習，還說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學，但是她基本功不行，我挺着急的，就叫她跟我一起到北京集訓。
我們一起在北京呆了一個月，那時候都住畫室，基本除了睡覺剩下時間都能見着，當時我真覺得她很喜歡我很在乎我，也是挺感動的，因為她文化課也不錯，其實不用非得考藝術，到北京也算一半兒是因為我，當然，如果不是到北京集訓，我自己也考不上。
不過後來她沒考上。
其實考不上很正常，我以為她會複讀，繼續考我們學校或者幹脆直接文化課考北京的其它學校，可結果吧……她直接出國了，而且沒跟我商量，直接跟我說了結果。
我當時雖然心裏不爽，但也替她高興，不過沒過多久，她臨出國的時候，突然就跟我分手了，嗯，于是我們就沒再聯系過了。”
韓子陸轉過頭，“為什麽分手？”
“其實我真的不明白，她說我不在乎她，可我挺在乎的啊，我是真想跟她好好在一塊兒的。”
韓子陸沉默了一會兒，問：“這是你初戀？”
江唯點頭。
韓子陸：“那之後還有麽？”
江唯搖頭。
韓子陸又換成側身姿勢，“你們分手前進展到什麽程度了？”
“親過。”江唯說着，指了指自己的嘴。
韓子陸看着江唯的嘴唇，忽然覺得臉上發燙，忙拉着被子遮住半張臉，還好他這會兒發燒，臉上本來就紅，不然即使遮住了，還是能看到從臉頰到耳根紅成一片。
他問江唯這些，本來是故意想讓自己死心，卻沒想到聽完之後，心裏反而有了更多雜念。
江唯只交過一個女朋友，他跟她只進展到接吻的程度……
江唯還是個處。
韓子陸想到這點的時候，江唯自己也想到了，于是撓着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移話題說：“那你呢？我能不能也八卦一下？”
韓子陸從被子裏露出臉，似乎在想什麽。
江唯看他好像燒得更厲害了，忙表示不用說了，這些話以後有空再聊。
他給韓子陸換了新的溫水，讓他喝完之後，自己就回屋了。
這一晚江唯夢到了姜可，睡得很不踏實。
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了，腦子裏有很多清晰的記憶畫面——互相表白那晚她的眼淚，還有分手那天她的決絕。
然而江唯到現在也弄不清楚，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裏。
不過好在他現在已經放下了那段兒過去，等到徹底睡醒了，這些過往也就淡了。
伸個懶腰起床，又是新的一天。
不知道韓子陸怎麽樣了。
江唯快速洗漱完畢，就去輕輕敲了韓子陸房門，等了一會兒見沒反應，他就推門進去了。
窗簾拉得嚴實，屋子裏很暗。
他走到韓子陸床邊，見韓子陸還在睡，就蹲下身，擡手去試他的額頭。
沒想到手背才貼上去，韓子陸就睜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