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沒有讓別人碰
白棠生既然答應了進組,那麽劇組也差不多要開機了,傅生作為導演,自然不能長久停留在外面。
須瓷的手也差不多可以辦理出院了,傷口恢複還算良好,他不喜歡醫院的味道。
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味兒,總能勾起他對周伯死亡的回憶。
每每夜晚夢裏,都會被醫生那句“很抱歉,我麽已經盡力了”驟然驚醒。
但身邊屬于另一個人的溫暖氣息,又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将他拉回現實。
“哥……”須瓷坐在床邊,望着身前的傅生有些恍惚。
“嗯?”傅生将須瓷的衛衣撐開,然後套在須瓷脖子上,再小心地擡起他的手,穿過還算寬敞的衣袖。
“……這幾天我可不可以去片場看着?”因為手受傷的緣故,和須瓷有關的戲份要全部推後,至少等他傷口差不多要拆線了為止。
兩條手臂都套進衣服裏後,傅生将須瓷的衣擺拉到腰際,掩蓋住了少年單薄白皙的身體。
“可以,怎樣都可以。”傅生捏了捏須瓷的臉,“但你也要好好聽話,要乖乖吃飯……藥也要吃。”
“……”須瓷在原地頓了好一會兒,才跟上傅生的腳步離開了病房。
走出醫院,再見外面的新鮮陽光,須瓷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陽光的照射讓他有一陣頭暈目眩的感覺,與吃藥後每天清晨醒來的感覺很相似,腦子裏很混沌,亂七八糟的思緒交織在一起,彼此糾纏,混亂不清。
但如果傅生希望他能夠吃藥,那麽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白棠生已經等在了車裏,他坐在副駕駛座上,駕駛座上是他的助理何然。
“想着你既然開車來了,我們就幹脆開一輛吧。”
“……”
有傅生在身邊,須瓷對別人坐在這個位置上并沒什麽意見。
他只是專注地低着頭,握着傅生的手認真地看着,細致到上面的每一條紋路,像是有什麽旁人不知的神秘圖畫一般,令他有些着魔。
“你是不是很久沒碰過木雕了?”須瓷突然問。
“……兩年了。”傅生風輕雲淡道。
須瓷摩挲着傅生拇指與食指交彙的那片皮膚,曾經的老繭淡掉了些許,沒有以前摸起來那麽明顯。
“我也學會了。”
傅生微怔:“我知道……你送了一個八音盒給清竹。”
看到八音盒的那一瞬間,傅生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
須瓷曾經就是動手廢人,什麽都做不好,燒菜是,木雕也是。
他曾經興致勃勃地學習,最後卻總是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看不明白的東西,甚至有次還傷到了自己,再後來傅生就不敢讓他碰木雕了。
“我騙你的。”
“……什麽?”
“其實我已經學會了。”
須瓷擡眸,他認真地看着傅生,眼尾慢慢泛起了些許紅:“我做了個很棒的作品,想在你生日的時候送給你,我想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和你吵架……我只是害怕……”
可是後來,禮物還沒完成,生日也還沒到,但兩位主人公已經天各一方。
“……”傅生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幹澀得發疼,“它還在嗎?”
“在。”須瓷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你還想要嗎?”
傅生怎麽會不想要。
如果沒有發生後來的一切,他們或許依然如膠似漆,須瓷的小任性也會慢慢被哄好,又或是在見到禮物時,心裏所有的生氣都會被驚喜淹沒,化為無可奈何的縱容。
可他必須走。
他曾長遠計劃着自己和須瓷的未來,想要穩定的走到最後,母親姜衫是必過的一關。
因此在姜衫第一次試圖讓他與某氏千金相處時,他便坦白了自己的性向,卻沒有吐露須瓷的存在。
他一直認為自己和姜衫的冷戰是因為性向問題,也曾一直相信姜衫說過的話,她曾說讓他滾出國去三年,倘若能有一番成績回來,她就不再管他的未來,也不再幹涉他喜歡的事業。
傅生明白,對于一向驕傲的姜衫來說,說出這番話并不代表妥協,而與斷絕關系無異——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可他沒想到,向來不屑于欺騙的母親在背後計劃了這麽一通,也早已得知了須瓷的存在。
“那等你今年生日……我再送你。”須瓷小聲道。
“好。”傅生揉揉須瓷的後腦,心裏的疼難以發洩。
心疼自己的不當選擇讓須瓷遭遇了這一切,還有姜衫的做法讓他感覺到了難言的苦澀。
可指責一個死去的女人,一個把最珍貴的歲月都耗在他身上的母親……
傅生疲憊地閉了閉眼。
他突然就明白了姜衫臨到死前,也沒有告訴他自己生病的原因所在。
她就是要用自己的死亡懲罰傅生,要讓他心生愧疚,要他妥協……
要他即便在自己死後也不敢輕易接納須瓷,或者說,不敢輕易接納任何一個同性。
可傅生不會因為孝義違背內心,更不會抛下這樣的須瓷不管,就算他不知道姜衫所做的事情也是一樣。
他會歉疚,但煎熬自己受着就好。
未來會有一天,他能心平氣和地把須瓷帶來姜衫墓前,告訴她,這是我将要共度一生的男孩,我們會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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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風波格外複雜,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一環深扣着一環。
黃樂死亡帶來的悲傷還未退散,緊接着那位發她照片的朋友就再次公布了她死亡前的最後一條信息。
這條信息和發給須瓷的那條很像,特別是那句“我們在深淵裏獨自沉凝掙紮,而那些惡魔依然逍遙法外、紙醉金迷”……
這條信息一公布,全網都品出了一絲不同的味道。
黃樂就像是處刑前的祭品,想以血磨刀。
而信息最後兩段內容,也扯出了一個曾經火了半邊圈子、最後卻慢慢被衆人淡忘的男星。
他姓裴,單名一個若字。
新一代的年輕人大概鮮少有聽過這個名字的,但上一輩的追星族幾乎無人不知。
他的出現幾乎引領了近十年來娛樂圈對男星的新審美潮流,他的模樣不同于往常的俊秀或是陽光,而是近乎嚣張的豔麗感。
就像是一位驚才豔豔的貴家公子,驕矜傲骨。
可公子出生于孤兒院,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在出道第五年,就于商業中心的一棟大廈樓底一躍而下。
據後來簽約公司和經紀人給出的解釋是,裴若抑郁已久,最後還是沒能堅持住,選擇前往了另一個世界。
這通解釋剛放出來的時候,沒人相信,可很快生活助理就找到了裴若的遺書。
依然有一部分死忠粉認為哥哥陽光傲氣,絕不屑于這種醜陋的死法……但并沒有任何收獲。
他們鬧了兩個月,公司閉口不談,三個月,已經有了新的娛樂八卦頂替了裴若死亡的熱度,六個月,一部分粉絲已經快要遺忘了這個昔日愛豆的存在……
一年,死忠粉也開始慢慢脫離,兩年、三年……
曾經說要陪裴若走一生的骨灰級粉絲們,也都找到了新的牆頭。
而這個驚豔了一代人青春的男人,就這麽慢慢被埋葬歲月長河裏,再難有人提起。
——“裴若曾是我的人間理想,我雖從未見證過他的驚才豔豔,但卻被他彌留的痕跡吸引了目光,而我也從未想過有生之年,我會步入他的後塵,落入同樣的下場。”
誰能告訴我?黃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淚崩了……我真的聽不得裴若的名字,十年了啊,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但單是想想他的名字,我還是覺得心在隐隐作痛。
——他真的太優秀了,如果當初他沒有選擇娛樂圈,而是去美術圈發展事業,他今天或許還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成為別人眼中的人間絕色……
——可那不現實,美術是哥哥的夢想,可夢想太燒錢了……哥哥也說過,他被星探拉進娛樂圈,就是為了賺錢學習美術。
——補充一下,我依然有當年的那個采訪視頻,至今換了三部手機都沒舍得删,哥哥說的是,想要賺錢為自己的夢想鋪墊,也要幫孤兒院院長減輕壓力,還要養弟弟妹妹。
——我也有這個視頻!裴若那時候笑得真的好溫柔!他平時都很冷淡的!
——真的一晃十年了,我都有兩個孩子了,可我曾經真心喜歡的偶像,卻永遠地停在了他的二十二歲。
——天啊……我不知道裴若是個什麽樣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麽,光看着你們的評論就好想哭……
須瓷怔怔地望着手機,一時有些不明白黃樂到底是想做什麽,她們到底是在籌謀什麽。
手機的屏幕已經破碎了些許,一只手突然拿過了手機:“先去洗澡,等會兒再看。”
“……好。”
洗澡對于現在的須瓷來說不太是一件能夠單人完成的事情,他乖乖地站在花灑下,被傅生一件一件剝得幹幹淨淨。
溫熱的水流沖刷在白皙的軀體上,傅生手打着泡沫,在觸及到大腿紋身那處時,頓了半晌。
須瓷抿唇:“我……”
傅生突然吻了吻須瓷的額頭,低嘆一聲:“你讓別人碰你這裏,我會吃味的啊……”
“……”須瓷被冷空氣觸碰着,直接瑟縮到傅生懷裏。
他擡頭小心地親了親傅生的下巴:“我沒有讓別人碰,是自己紋的……”
FUSHENG,總共七個字母,一筆一劃都是他自己親手刻下。
他沒有一次性完成,而是在每一個快要堅持不住的夜晚,便拿起紋身筆,刺入自己的皮膚,刻一道屬于傅生的烙印。
“我有乖乖的……沒有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