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錦官城芙蓉大廈一樓。

管弦樂隊伴着鋼琴演奏婚禮進行曲,樂聲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裏緩緩流淌。空氣中充斥着曼妙的香水味,伴随着紛紛揚揚的金粉玫瑰花瓣,主持人隆重登場。

今天是K&L集團最年輕的大股東沈何頌和女友秋嘉瑛的婚禮。鑒于K&L集團的影響力,幾乎半個錦官城的權貴都來參加。

“讓我們隆重有請今天的主角——帥氣的新郎和美麗的新娘登場!”主持人振奮高呼。

婚禮進行到這裏本該是個高潮,在場嘉賓鼓掌的同時,目光卻不由自主同時向一個方向望去。

放着三架攝影機、名媛男模衆星捧月圍在一起的那個焦點位置,不知何時安靜坐下來一位年輕的男人。

男人的左手高定的尾戒閃閃發光,一身剪裁精致的薄款白色西裝一絲不茍地穿在身上,如同奢侈品店櫥窗裏展示的模特。他的頭發精心打理過,沒有一絲雜亂,哪怕在聚光燈底下也挑不出個錯來。最讓人移不開眼的是他的五官,一雙眼眸如同冬日雪松上的初雪,幹淨又溫柔。這雙眼睛如果略帶笑意看人的話,哪怕是這世上心腸最歹毒的人,一瞬間都會良心發現。

這個男人叫柏嶼。25歲。他是K&L集團的創始人兼董事長,手裏除K&L還有十幾家分公司,總價值一千億。

不僅如此,他還是個教育兼慈善家,幫助過将近一萬個孩子回到校園、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

當然,這樣一個財富與品德并存的天之驕子并不是沒有瑕疵。

這已經是整個錦官城人盡皆知的秘密了:柏總喜歡男人,他睡過手裏資助過的一個貧窮大學生,還将人養在外面。那段時間K&L因為這個輿論風波造成股價波動,差點面臨重新整頓的風險。

新娘伴随着隆重莊嚴的音樂聲從紅地毯的盡頭款款走來,而新郎在舞臺中央深情相望。

柏嶼專注地看着臺上幸福地一對兒,都沒有注意到桌前手機在震動。

還是一旁的男模提醒他:“柏總,您手機響了。”

柏嶼回過神,下意識拿過手機朝他一笑:“叫我柏嶼就好。”

他趁着觀衆歡呼,整理好褶皺的衣角走出大廳。身後的名媛驚慌失措地扶着捂着心髒昏過去的男模問:“喂,南摩,你沒事吧?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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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茗元。”男模艱難地說。

偌大的走廊,只聽見鞋底摩擦大理石發出的清脆聲響。

柏嶼走到走廊中間的一個露天陽臺,才将自己幾乎完美的笑容放下來,面無表情地接電話。

電話是他手底下一個老管家打過來的。老管家照顧他的情緒,盡量将話講得委婉:

“你好,柏總。”

“人呢。”

“嗯……顧少爺他臨走前給你留了東西。”

“我問你他人呢!”

柏嶼很少發脾氣,甚至很少有超出正常水平之外的情緒波動。因為醫師曾經提醒過他,情緒起伏過大會加劇胃部惡化。這也是為什麽對待外人,柏嶼一向禮貌而又淡然。

老管家還在斟酌着措辭,柏嶼卻率先一步将電話挂了。

他以臨時有事為由,将婚禮全權交給助理,自己開着車來到三環外的豪宅——那是他半年前送給顧島的家。

門前還長着他和顧島那年夏天合中的車厘子樹。顧島溫暖的手握住他的,兩人小心翼翼将小樹苗放進泥土裏的情景,柏嶼閉着眼睛都能清晰地回想起來。

門是開着的。橘白相間的可卡犬芬迪正撒開小腿跑出來朝他親昵地晃動着尾巴。

柏嶼瞥見芬迪的狗窩放着碗,碗裏倒滿了狗糧。可見那人走得游刃有餘,臨走前還有心思照顧兩人一起養了半年的狗。

柏嶼伸手抱了抱芬迪,後者似乎感覺到他手指的冰涼和顫抖,輕輕朝他“嘤”了一聲。

走進屋子。

偌大的空間裏似乎還飄忽着那人的氣味。

顧島總喜歡用香薰。所以他的衣服,以至于後來柏嶼的衣服和芬迪的衣服上,都是這種味道。但是這種味道聞久了,柏嶼也能分辨出一絲細微的不同。

——中調散去之後,那份獨有的清冽,只屬于顧島一人。

柏嶼慢慢地,将這間屋子裏所有的房間都走過一遍。只剩下兩人的卧室沒有急着進去。他很平靜,就好像在參觀別人的家。

如果不是胃不好,他甚至還想抽根煙壓抑住他此刻的心情。

柏嶼終于打開房門,一絲熹微的光線透進來,幹淨整潔的房間展現在他眼前,連昨晚弄髒了的床單都換成了新的。床邊的櫃子上,玻璃瓶裏的白色玫瑰安靜地綻放。櫃子下面,兩人的布拖鞋,一大一小并排放着。

只是,另一邊的床頭櫃,兩人的相框被拆開,照片被無情地扔進了垃圾桶。

這張合照是柏嶼洗出來放在床邊的,那晚做的時候,顧島還在他耳邊說好看。

現在這張照片已經被揉捏成一團,再怎麽展開來,兩人的笑容也恢複不到最初的樣子。

柏嶼坐在床畔,給老管家打了個電話。

“你說顧島給我留了東西,在哪兒。”

“保險櫃。”老管家說,“顧少爺把東西放在二樓保險櫃了。”

柏嶼上樓。每走一步,他都感覺胃被什麽東西牽扯着,生疼。

芬迪乖乖地跟着他上樓,他走一步,芬迪就爬一格。

保險櫃密碼是顧島的生日,柏嶼不費什麽力氣就打開了。

裏面空無一物。一份股份轉讓書以及兩張六位數的支票都被顧島帶走了。

這些東西都是柏嶼原本就打算給顧島的。那時候顧島還在上學,沒什麽東西傍身。聽到他的決定時,顧島的眼神澄澈而安靜:“哥,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沒什麽用,你讓我待在你身邊就可以了,我想待在你身邊。”

柏嶼任他像只大狗似的抱住自己撒嬌。柏嶼當時說:“只要我能給的,我都給。”

他的确是都給了。

忽然,一個亮晶晶的東西落入柏嶼眼中。就在保險櫃上面。

柏嶼目光沉下來。

這枚戒指,是柏嶼曾經丢過的那枚。媽媽臨終之前留給他的唯一念想。

那日,顧島無意間碰掉了這枚戒指,這個幹淨而溫暖的大男孩就深深刻進柏嶼心裏了。

一瞬間柏嶼甚至想,他或許是媽媽留給自己的一份人間禮物吧。

他根本不知道,在遇到他之前,顧島做了充足的功課,知道這枚戒指對他來說有多麽重要。一個戒指的丢失,足以讓柏嶼注意到他,并愛上他。

一切的的偶然,都是必然。所謂的邂逅,不過是顧島精心設計的一個局。

柏嶼摘下自己的鎖骨鏈,将戒指拴在上面,重新藏在衣服裏、離心髒最近的位置。

就在他和顧島的房間,他脫掉西裝打開衣櫃,尋找自己能穿的衣服。渣攻留下來的衣服不多,其中有幾件還是柏嶼送給他的大牌走秀款,一件抵一輛車。

柏嶼套着試了試,嫌大,随手仍在一邊。最後選擇了舒适低調的家居服。

他泡完澡後,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打開財經新聞,撸狗。

新聞很無聊,他聽着沒勁,但恰巧令他計上心頭。

他一邊撸芬迪一邊盤算:顧島不是卷着他的錢跑了嗎?如果按照原來劇情,人肯定是找不回來的。但是他現在偏要不走尋常路,想盡辦法也要把人抓回來,讓顧島一點便宜都占不到。

原主太愛顧島,最終才會選擇手下留情,釀成悲劇。

可他不是原主。在他眼裏顧島只是個心機頗深的綠茶渣攻而已。

對付綠茶渣攻的方式原則是什麽?快、準、狠。

對付綠茶渣攻的手段是什麽?以暴制暴、以茶制茶。

對付綠茶渣攻的核心要義是什麽?虐心又虐身。

他一個電話叫來管家。

頭發花白的老管家就算再老眼昏花,也能看出來柏總心情不錯。

柏嶼單手撐在躺椅扶手上,舉着紅酒杯,胳膊潔白流暢的曲線像是蒙了一層皎潔的月光。他脖頸纖細,柔軟的頭發披散下來,溫柔又傾城——一副很好對付的樣子。

柏嶼撩起眼皮淡淡地瞄了老管家一眼,說:“坐。”

柏嶼的眼睛裏如雲霧般缭繞,老管家猜不準柏總的心思,只能暫且坐下,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

柏嶼晃着紅色液體,說:“小顧他臨時走得急,帶走了我多少東西我心裏也沒個準數,您老管這個家的時間也不短了,趁這個時間跟我捋一捋。”

看樣子柏總是想秋後算賬了。

老管家額頭的汗珠滲出來。

不應該啊。柏總這人一向心慈手軟,更何況顧島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怎麽可能會下手呢?

但是他無論怎樣打量柏嶼,都看不出柏總與平時有什麽不同之處。于是老管家只好硬着頭皮把顧島這些年從他手裏卷走的東西一五一十說出來。

柏嶼邊喝酒邊聽,眼角慢慢滲出冰涼的笑意。

老管家話畢問:“柏總,接下來要怎麽做?”

柏嶼涼涼的眼神瞥向他,語氣絲毫沒有溫暖:

“跟他說,我病情急劇惡化撐不過三個月,不能再勝任總裁一職。公司需要緊急召開股東大會投票表決下一屆高層,他作為股東之一必須親自來,否則視為棄權。他這麽聰明,權衡利弊,肯定會來見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柏嶼(邪魅一笑):小孩兒,你換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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