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婚快樂。”進總公司大門的柏嶼如魚得水地換上了一貫的微笑。
沈何頌隔着整個一樓大廳看見他,大步流星地上去給了個張力十足的擁抱,把柏嶼抱得差點往後仰:“我昨天那麽重要的日子你不等我自己就溜了,是不是朋友?”
他眼睛一擡,恰好看見柏嶼身後站了個大男孩,一身高貴的西裝套在身上,搭配一頭蜷曲的灰發,幹淨又淡漠地看着兩人。
“啧。怎麽把他帶來了?”沈何頌收回目光,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柏嶼,“外面養着的那位?”
柏嶼不可置否,笑了笑。
沈何頌于是又重新打量顧島。二十啷當歲,面龐介乎少年和成人之間,稚嫩和成熟的火候掌握得很好。硬件條件不錯,只不過看起來不像是能撒嬌讨人喜歡的類型。
沈何頌又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柏嶼:“床上聽話麽?”
“你這麽好奇幹什麽?”柏嶼忍不住笑,兩眼像是點綴了星光銀河,“自然是聽話的。”
他說完回頭看像顧島,顧島淡漠的臉上立即浮現出腼腆而又溫柔的微笑——只對柏嶼一個人的。
“忠犬加養成系,柏總你可真時髦。沒你這種人格魅力真玩不來這一套。”沈何頌頗有深意地打量着顧島,拍了拍柏嶼的肩膀。
“別說笑了。其他股東都到了麽?我怎麽沒見到索宜和傅昀之?”柏嶼問。
“老索早就到了,正在實驗室參觀新的産品線呢。昀之剛打電話說被堵在路上了,讓我跟你說聲等他一會兒。他拖延症都晚期了,你通知他的時候就應該把時間調早一個小時。”
“沒關系,等一等他。我們先去找索宜吧。”柏嶼說。
“成。”
顧島默不作聲跟在兩人後面,把柏嶼剛才說的兩個名字認真記在心裏。加上沈何頌在內,這三個人跟柏嶼關系很好,可以算得上柏嶼的左膀右臂。
三人進入實驗室,索宜剛好從另一邊的玻璃門出來,看見柏嶼,老遠就朝他晃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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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嶼将目光放到那人身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索宜果然和小說裏描寫的一樣,一頭酒紅色的頭發,醒目紮眼。他是這本書裏為數不多令柏嶼有好感的配角了,情感充沛又十分有正義感。柏嶼牆倒衆人推去世之後,索宜還跟顧島鬧過,當着媒體的面砸了他象征影帝的金獎杯,算是辣雞作者少有的大快人心的情節。
所以這份可貴的情誼柏嶼要記着。
“嶼哥,從沒見你帶過人,這小孩兒誰啊?”索宜走過來,第一時間把目光放在顧島身上,用探究的目光将人從頭到尾打量一遍。
顧島抿着嘴唇,藏在袖子裏的手拘謹地拉了拉柏嶼的手指。
“咳,當然是愛人。淨問些廢話。”沈何頌拆臺。
索宜這才收回目光,看向他道:“新婚快樂啊沈總,你怎麽還在公司啊?商量好跟嫂子去哪兒度蜜月了嗎?”
“我就算結婚也不忘事業,蜜月這種東西往後推,總會有機會的。”
趁兩人說話的空檔,柏嶼對顧島說:“你跟我來。”
顧島安靜地跟着柏嶼後面。
柏嶼知道他怕生,外人面前不多話,剛好自己辦公室就在這附近,所以帶他來松口氣。
跨進辦公室的門,顧島就直接從後面抱住柏嶼,臉埋進柏嶼的脖頸處,無聲地撒嬌。
“幹什麽啊。”柏嶼笑着說。他讓自己的臉頰染上幾分紅暈,成功把自己僞裝成那個好欺負的溏心餡兒金主。
一路上,他都在觀察顧島的一舉一動,揣測這個小渣狗的心理。不過小渣狗并沒有做什麽出格舉動,恪守本分只顧盯着他看,忠犬人設沒有丢。
想到這兒柏嶼內心想笑,一個在勉強營造好糊弄的金主bb形象,一個在努力維持風雨飄搖的忠犬深情人設,累不累啊。
“為什麽帶我來這兒?我感覺一來到這裏,你就高高在上,離我好遠。”顧島的唇輕輕啄着柏嶼後頸中央凸起處,問。
豈止好遠,簡直差一個維度呢!我是三次元的,你只是個二次元紙片人,能比嗎。柏嶼腹诽。
他不得不佩服顧島的演技,如果沒有上帝視角,他絕對會被這副渾然天成的深情和舉手投足間的親昵細節給欺騙。
影帝就是影帝。柏嶼都想親自給他頒獎。
“想聽實話嗎?”柏嶼轉過身來跟他對視,嘴角略微勾了勾。
他笑起來的樣子讓人心動,實在太好看了。
顧島一半本能驅使、一半職業使然地,用鼻尖輕輕蹭了蹭他的額頭,在他嘴角處輕輕落下一個金絲雀之吻:“想聽。”
“在這之前,你得先告訴我,為什麽逃跑。”柏嶼說。
他用的是平常語調,很溫柔,沒有絲毫質問的意思。卻令顧島停止了繼續吻他的動作。
柏嶼注意到顧島的雙眸中水窪一晃而過,就像扔進去一顆石子濺起清澈的水花。
擁抱他的手腕無聲之間加重了力量,顧島倔強地說:“我沒有逃跑。”
開始切換模式了麽。柏嶼好笑地心想。
柏嶼想看顧島怎麽圓這個謊。反正在他這兒顧島被錘得死死的,根本沒有翻身的機會,越解釋越适得其反。
入門級別的綠茶肯定會顧左右而言他,随便扯出個看似合理的理由裝可憐。
一般級別的綠茶可能會選擇硬杠,讓金主愕然ta還有這樣新鮮的一面,然後再回歸最初的茶藝環節。
超凡級別的綠茶會怎麽做,柏嶼期待顧島接下來的表演。
顧島開始表演了。
顧島既沒有哭,也沒有鬧,他靜靜地站着,倔強地看着柏嶼。
過了差不多半分鐘,他才開口:“我在生你的氣,所以離家出走了。這個理由滿意嗎?”
嗯?柏嶼的眉頭微挑,這的确是自己沒有料到的清新脫俗而又引人注意的理由。柏嶼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小叔和傅昀之什麽關系?”顧島問。
“朋友。”柏嶼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晚他在吻你,我都看見了。你讓我別聲張,可是我的心裏很難過。”仿佛要證明自己的難過,顧島的眼眶濕漉漉的,裏面夾雜了太多複雜的情緒。
“小叔,你可以不愛我,可是我不希望你随意踐踏我對你的愛。”
經典綠茶語錄出現了!簡直茶香四溢茶氣逼人,柏嶼覺得自己差億點就被觸動到了。
“所以,這其實是你對我的懲罰?”柏嶼順着他的路子問,“如果我不喊你回來的話,你準備過多久才願意回來見我呢?”
柏嶼很希望他會硬氣地吐出一句“死生不複相見”出來。但這只渣狗明顯別有所圖,不會把事兒做絕。
果然,顧島的眼神閃爍些許,眼角垂下來,又恢複往常溫順沉默的模樣:
“我能怎麽辦呢小叔。我愛你,也想你。”
忍辱負重、卧薪嘗膽,面壁十年圖破壁。這是要感動中國啊。
柏嶼說:“咬人的狗不叫。”
“你罵我。”顧島咬着他的唇,跟他耳鬓厮磨,“你不喜歡我聰明一點嗎?”
“喜歡。很喜歡。”柏嶼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兩人有身高差,每次接吻柏嶼的頭都會不由自主地側過來,有點費力。他幹脆讓顧島将他抱着放在辦公桌上。
柏嶼辦公室四面都是玻璃,裏面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形,但是顧島不确定外面能不能看到裏面,畢竟人來人往,他不希望柏嶼現在這個樣子被其他人看到。因此他的動作有些遲疑。
“啪啦”一聲,柏嶼按了個按鈕,一瞬間四面的窗戶都被遮住。
“這下可以随意發揮了。”柏嶼撩起眼皮看着他,眼神中都帶着鈎子。
“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帶我來這兒。以前你跟我說過,希望我先讀書,不要過多關心職場的事。”顧島一只手臂撐在柏嶼大腿腿側,另一只手扣住柏嶼松軟的頭發,跟他唇齒交纏。
這是在逼供麽。柏嶼喜歡這樣無聲的博弈。很刺激。很有情/趣。
他笑了笑,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因為我改變主意了。”
顧島的眼睛擡了擡,安靜等他後文。
“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清楚,撐不了多久。在這之前,我想先安頓你。”柏嶼用一種極度溫柔的口吻說,“畢竟這世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這個小孩兒了。”
顧島的眼神黯了黯。
“我希望你後半生能過得舒心安穩,但是一想到你的後半生我沒辦法參與,就很難過。所以,怎麽辦呢,我很矛盾啊。”柏嶼笑容裏帶了一絲蒼白。就像一朵綻放的白玫瑰,花瓣邊緣已經逐漸枯萎。
“我該怎麽做。”顧島紅着眼睛問。他的聲音哽咽,帶着幾分沙啞。
“等我死後給我立個碑,上面刻四個字——顧島摯愛,以後每年都來看我一次,這條件不奢侈吧?”柏嶼問。
“別說這種話。”顧島說,“你知道我不會這麽做的。”
“嗯?”
“你如果敢留我一個人,我就去把這輩子沒幹過的壞事全部都幹一遍。”顧島用淡漠的眼神看着他,平淡的語氣帶着些恨意,“我讓你不得安寧,從墳墓裏爬出來見我。”
兄弟,真不至于。原主就是被你氣死的,你還想把人氣活過來?你這麽厲害咋不申請上天呢。柏嶼心想。
他用吻堵住顧島的嘴,算是一點無用的安慰:“所以說,趁我沒死,你可以向我索要一切你想要的,包括自由。”
作者有話要說:
最高端的綠茶,只需采用最樸素的烹饪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