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太妙,正在想辦法救人
“怎、怎麽會這樣!”艾金的母親同樣注意到了山腰處的滾滾濃煙,失聲叫了出來,“艾金、艾金……”她站在列車的車門前,緊張地盯着起火的方向。距離列車抵達維克辛大獄站還有兩分鐘,但此時此刻,不過短短一百二十秒的時間,竟也變得漫長起來。
蘭德爾收到埃文發來的消息,立時明白過來這正是自己那個陰險的政治家父親的手筆。他慣來以冷面示人,這時神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是平靜無波的模樣,但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他後悔。自己明明已經知道了查理會有所動作,卻為了艾金的一個請求輕易地離開了維克辛島。那天晚上他看見了艾金脆弱不堪的模樣,便有些難以拒絕這個人的乞求了。
事到如今,悔恨也沒有丁點用處了。列車到站後會保持車門關閉的狀态捕殺海鬼,車上不止他一個乘客,還有一些普通人,列車長和警務有義務保證全體乘客的安全,恐怕不會同意打開車門。捕殺的過程至少也需要五分鐘,這段時間足夠讓艾金命喪火海了。
而事實上,他就算能夠立即趕回監獄,也無濟于事。因為離艾金最近的并不是他,而是守衛着監獄的獄警們。蘭德爾在維克辛大獄工作了數年,對監獄的每一個角落了解得比管理辦公室的計算機還清楚。他的下屬們也不僅僅是他的下屬,更是他的好搭檔,蘭德爾對他們的能力絕對相信。
“列蒂西雅。”蘭德爾很快就挑選出了最适合完成這個任務的人選,立刻聯系了她,“火速前往D區203號。”女性alpha心思細密做事周全,身體靈活輕巧,力量也足夠,最适合這一類的救援任務。
“巧了先生,我正在趕往203號。”列蒂西雅的聲音傳來,略有些喘,不過她沒空顧及自己累不累,馬上向蘭德爾彙報了目前的狀況,“監控拍攝到李希斯特處于睡眠狀态,連警報聲都吵不醒,極有可能是被下藥了。203號牢房附近的消防栓被火海包圍,滅火系統也被損壞,無法使用。火勢已經蔓延到牢房門口,雖然有鐵門擋着,但是可能會造成犯人窒息死亡。”
蘭德爾飛速思考着,将腦內已知的線索串聯在一起:“埃文說上午181號越獄,他是從哪裏逃的?”
“天花板,他把天花板開了個洞。”列蒂西雅答道。
牢房的天花板上有大約高為三十厘米的狹小空間,專門用來鋪設滅火系統的輸水管道,因此順着管道爬行,是可以去到每一個牢房的頂端的。
“203號上方的輸水管道,可能被他做了手腳。”蘭德爾皺起眉,“你從附近沒有被火勢波及到的房間進去,砸開天花板,順着正南方向的輸水管道爬,看看能不能修複,如果可以,修複之後立刻通知管理辦公室打開203號的房門。”
“是!”列蒂西雅簡短地回答了一聲,馬上行動起來。
這邊的通訊挂斷後,那頭埃文的通訊又連了進來:“先生,消防隊那邊回複說不久前維克辛島西面的原始森林起了大火,所有消防員都被派過去了,剛剛他們已經調了一部分人過來,大概需要五分鐘時間。”
五分鐘。蘭德爾深吸了一口氣。現在唯有争分奪秒了。
“先生。”通訊挂斷時,艾金的母親朝他湊了過來,眼眶通紅,“請問,監獄裏現在是什麽情況啊?”
蘭德爾現下心急如焚,也沒有心情再去修飾自己的言辭,安慰眼前的女人,只是口氣僵硬地說道:“不太妙,正在想辦法救人。”
Advertisement
她一時也顧不得端莊體面,從喉嚨裏擠出一聲悲怆的嗚咽來。
列蒂西雅的動作很快,一會兒的功夫便爬到了203號牢房的上方,她仔細檢查了一遍輸水管道,發現裏面已經被凝固的水泥死死地封住了。天花板上被人打了一處小拇指指甲殼大小的孔,可以清晰地觀察到整個牢房的情況。她保持着趴伏的姿勢,将右眼對準那個孔,想看看艾金的情況。
omega仍在睡夢中。他蜷縮在床上,雙唇緊緊地抿着,看上去十分痛苦。他的右手不太正常地**着,彷佛正極力想從夢中醒來,可怎麽也睜不開雙眼。
時間不多了。
列蒂西雅望着那根被堵塞的管道,一邊通過語音命令用通訊器向蘭德爾發送了對話請求,一邊探手去摸自己挂在腰間的東西。
“管道無法修複?”蘭德爾的聲音傳來,他的語速很明顯變快了,低沉的嗓音裏透着不太容易察覺的焦急。
“修複不行,但是暴力破壞可以。”列蒂西雅一邊說着,一邊取下腰間的下激光刀,用微微顫抖的手握着它,在天花板上劃開一個形狀歪七扭八的出口,“先生,我是想跟您說,請不要讓我出修理管道線路的費用。”
還沒等蘭德爾回複,她便手起刀落,把那截被水泥牢牢封死的管道硬生生切斷了。
沒了障礙物的阻擋,洶湧的水流瞬間朝外噴湧而出,從那個不太好看的出口傾瀉而下。與此同時,從監控裏看到水流出的辦公室職員,立刻通過遠程遙控,打開了203號牢房的房門。熊熊火焰一瞬便燒了進來,又被當頭澆下的水流沖滅了。
艾金不是第一次有這種近乎絕望的體驗。上一次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
大學時,他讀的是法學專業。諾菲林的律政行業很發達,從中政法畢業的法學生們是很吃香的,只要成功面試上一家好的律所,未來幾乎是光明無限的。盡管因為omega這個性別,艾金在面試的時候吃了不少癟,但他還是在畢業之前進入了一家不錯的律所實習。
然而在律所中,實習生是最底層的。他們需要去做律師們交代下來的一切事情:資料整理、文書撰寫……數不勝數。艾金自從開始實習之後,就開始了晝夜颠倒黑白連軸的生活。他體質很特殊,除了不易孕以外,自身的信息素也很容易紊亂。長時間的熬夜加班使他整個人都很憔悴,身體狀況也不穩定,最後在實習第二個月的某個加班的夜晚,就在律所裏發了情。
萬幸的是那晚辦公室裏只剩下艾金一個人,不至于發生什麽荒唐的意外。他一邊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一邊給加菲爾德打了電話,同樣因為實習忙碌不已的alpha瘋了一般地飛奔過來,把他抱進了衛生間裏。
加菲爾德趕在下一波發情熱之前把艾金帶回了他們住的那間不太大的出租屋裏,整整三天閉門不出。
就是這一次,艾金懷孕了。然而當時,這對整日裏忙得東奔西走的年輕人誰都沒有覺察到這件事情。直到後來,艾金從出租屋門口那條長長的階梯上摔了下去。
他躺在血泊裏,睜不開眼,只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飛快地逝去,令他的魂魄都變得冰涼。他感到呼吸困難,彷佛經歷了一場小死。
“203號、203號!”
艾金在一陣呼喚聲中費勁地撐起了眼皮。他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還以為自己只是從年輕時那個讓他恐懼的噩夢裏醒來了。
面前的男人是個可愛的娃娃臉,不具攻擊性的面容上挂着溫和的笑:“你終于醒啦。蘭德爾先生讓我把這個給你。”他說着,把手中的書放在了艾金的床邊。
艾金揉着眼睛點了點頭,鼻子嗅到了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分明身處在監獄的醫務室裏。
看來在他睡着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不少事。他想。
“發生了什麽嗎?”艾金問道。
“嗯……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你。”埃文撓了撓臉,猶猶豫豫的,“還是等先生審完了人,你再問他吧。”
艾金點了點頭。
“你試試看,現在能下床嗎?”埃文繼續道,“你的母親來探望你了,這會兒她正在探監室裏等你。”
埃文以為艾金會立刻答應,甚至已經伸出了手準備扶他下床,然而他卻只聽到艾金忽然變得冰冷的聲音:“我不見她。麻煩你轉告她,請她回去吧,以後也不要來了。”
接不接受探監,當然還是以艾金的意志為準。埃文想了想,還是把滿肚子勸告的話咽了回去。艾金的母親剛剛一直在探監室裏默默垂淚,想必很擔心艾金的安慰。也不知道這對母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使看上去十分好脾氣的艾金表現得如此冷淡。
埃文長嘆一聲,便起身回探監室去回絕艾金的母親了。
艾金有些心煩意亂,一個人靜坐了一會兒,這才拿起埃文放在床邊的那本書。他沒有翻閱,而是閉上眼,把它抱進了懷裏。
他在一片可怖的沉默和孤獨裏陷入了無盡的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