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想你一定很喜歡這份工作
蘭德爾被關在家裏也不過三四天的時間,但他很快習慣了悠閑的生活。查理在他的手上安了一個感應器,一旦他走到了家門口,就會發出警報聲,門外的警衛們會立刻進來查看情況。
不過在蘭德爾看來,查理實在是多此一舉,因為他并沒有逃跑的打算,況且他真要逃的話,多的是辦法,首相官邸的警衛也未必就是他的對手。
他相信艾金會回到諾菲林,在那之前,他願意一直等在這裏。盡管把艾金暫時交給另一個alpha,以及不得不與讨厭的查理朝夕相對,都讓他感到有些不悅。
休息日的下午,查理在樓上的書房辦公,首相夫人出門上廚藝課去了,而蘭德爾則坐在樓下的客廳裏看書——那正是艾金離開諾菲林時沒有帶走的那本《我與我的光輝》。
這本書是鄧恩·霍克撰寫的生涯回憶錄,從他讀大學的時候開始寫起,一直寫到他逝世前一個月。書中所有出場的人物都使用了他們的真名,但唯有一個人,鄧恩用字母替代了他的名字,稱呼他為“A”。
“我知道A這個人,遠早于我與他相識的時間。其實他尚在市議會工作、仍是一名默默無名的普通公務員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前些天我同A說起這件事,他還不信,笑着說當時就已身為副首相的我,怎麽可能注意到他這樣一個無名小卒。我卻有些不開心了。他這麽說,等于否認了我對他的認可和我看人的眼光。可笑我一個年過四十、頭上已經開始生出幾根白發的男人,竟然因為這麽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同他鬧起脾氣來。我對A說,你不知道你那時是多麽得閃閃發光、耀眼奪目。我不會看錯人,後來A的确成為了我的北極星。”
“A見我生起氣來,便調笑着說我氣量小。我自認為從來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我的秘書、同事、下屬們,也都說我脾氣好、寬容、大度。我想,或許只有在A的面前,我才會變成一個幼稚的、斤斤計較的男人。這明明都怪他,可他卻反而嘲笑起我來,真是讓人好生氣。”
蘭德爾的視線停留在這幾段文字上久久地逡巡。過了片刻,才将書翻過來,倒扣在沙發上。
他明白,鄧恩在書中所寫的這個A,就是艾金。
鄧恩不是文學家,他的文字并不華麗,簡單而樸素,乍一看上去并不吸引人。他一個“愛”字都未提及,卻句句情深。
蘭德爾不知道艾金和鄧恩之間的愛情是從何時開始,又會在何時結束,但他确确實實地知道這兩個人曾經在一起過一段時間,否則艾金也不會在鄧恩的墓前久久伫立,也不會戴着那枚戒指。
那段過去的細節,蘭德爾已無從得知,他只能從鄧恩的書裏,去尋找一些蛛絲馬跡,以窺得他不曾知曉的艾金的模樣。
蘭德爾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才重新拿起書接着讀。
忽然,外面院子的門鈴響了。
蘭德爾沒太在意,反正只會是來找查理的。
過了一會兒,保姆從廚房裏跑出來,擦了擦濕漉漉的手,跑過去給客人開門。那人低聲朝保姆道了謝,在玄關處換了雙專門給訪客準備的拖鞋,這才進到客廳裏,腳步不知為何停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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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德爾擡起頭一看,這才發現是加菲爾德來了。
“……下午好,公子。”加菲爾德見蘭德爾看向了他,只好硬着頭皮向人打了個招呼。現在蘭德爾被解除了典獄長的職務,和加菲爾德之間也不再存在上下級關系,那麽對于加菲爾德而言,蘭德爾就只是頂頭上司的兒子了。
其實在蘭德爾還算是他的下屬的時候,加菲爾德也不太敢招惹他。唯一一次冒犯他,還是因為艾金。
對了,我上次還打了他。
加菲爾德突然想起這茬兒來。現在他的頭腦已經冷靜下來了,還是先給蘭德爾道個歉為妙,盡管他還是很不爽蘭德爾标記了艾金。
該低頭的時候要低頭,這是加菲爾德從政至今領悟出來的生存法則。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公子。”加菲爾德擺出一副謙遜的樣子,“您的傷還有大礙嗎?”
加菲爾德早已在這場競争中失敗了,蘭德爾懶得同他計較,便淡淡道:“多謝關心,已經痊愈了。”
加菲爾德從他的态度裏看出了不屑,想必蘭德爾在心裏根本瞧不上他。他暗暗地一咬牙,按着怒氣,禮貌地提醒蘭德爾道:“艾金不會因為一個标記就愛上一個alpha的,标記束縛不了他,這一點您應該也清楚吧。”
言下之意是,別以為你标記了艾金,就自以為是勝利者了。
加菲爾德撂下這句話,就匆匆地上樓去了。
蘭德爾手上一緊,捏皺了薄薄的書頁。
加菲爾德推開書房的門時,查理剛剛與人通完電話。
“你來得正好,加菲爾德。”查理放下通訊器,笑道,“剛才維曼的宰相諾頓打了通電話給我,告訴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麽?”加菲爾德問。
“李希斯特在納爾森家的幫助下逃去了維曼帝星,現在獲得了克萊爾大帝的庇護,準備回諾菲林參加下一次大選。”查理道。
知道了艾金的所在、知道了他還平安,加菲爾德在心裏暗暗地松了口氣。
但同時,他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前幾天去找拉格倫,他親口告訴我這兩天他都會在帝星談生意,讓我別再去找他了。”加菲爾德忍不住皺起了眉,“這二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麽關聯?”
艾金和拉格倫之間的龃龉,加菲爾德是清楚的,他當然也知道艾金有多麽的害怕他那個人面獸心的哥哥。如果拉格倫真的是為了艾金的事才前往帝星,那一定會對艾金很不利。
加菲爾德心裏才放下沒多久的那塊石頭又重新懸了起來。
“諾頓是專門把拉格倫叫過去對付李希斯特的吧。”查理道,“但這對我們卻未必就有利。諾頓可是頭老狐貍,要是李希斯特真落到他手裏,他恐怕會把李希斯特作為籌碼來要挾我們。”
“那就糟了!”加菲爾德忽然激動起來,他實在過于擔心艾金的安危了,但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實在是有些過激,顯得十分奇怪,便立刻補救道,“我的意思是……艾金還是要掌控在我們的手裏最為保險。”
查理卻是查知了他的心情,悠悠地笑道:“加菲爾德,我知道你擔心艾金。這是人之常情嘛,我當然理解。”
加菲爾德額角處的青筋一跳,心裏有些忐忑。
“但是我希望你再好好想一下,對你而言當下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查理面上雖笑着,眼底卻只有冰涼的寒意,“這麽多年來,我如此得愛惜你,你可千萬別走錯路了啊。”
加菲爾德暗暗地捏緊了拳頭,恭順地朝查理鞠了一躬:“是……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
“李希斯特那邊的事,我會聯系使館的人去辦。帝星的渾水深着呢,我可不願意去趟。能在帝星事發之前把李希斯特帶回諾菲林,就再好不過了。”查理道,“至于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民間不是對鄧恩和李希斯特之間的風流事很感興趣嗎?你去把它們挖出來,人證物證都要有,坐實鄧恩和李希斯特之間的權色交易。我要讓他們兩個徹底身敗名裂。”查理命令完後,又笑起來,“我想你一定很喜歡這份工作。鄧恩搶走了你的omega,而你的omega也背叛了你,不是嗎?”
從書房離開的時候,加菲爾德只覺得自己窩囊。
他明明反對上司的做法,卻沒有反駁的勇氣,只能唯唯諾諾地應下來,繼續當查理的走狗。
說實話,他不知道查理跟鄧恩和艾金有什麽深仇大恨,才非要做到這個地步。鄧恩已經去世五年,身死魂消,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個清白的好名聲,查理卻要把這個也毀掉。而艾金也被他撤了職務,落魄無依,如今只能在其他行政星流亡,查理卻非要置他于死地。
加菲爾德越想越覺得可疑。他想起鄧恩的死,心中隐隐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星期一事件的背後推手,難道其實是查理嗎?
不過正好,既然查理把調查艾金和鄧恩的事情交給他去做,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查明星期一事件背後的真相了。如果查理真的喪心病狂到那種地步,那麽他還是早日從他的控制中脫身為妙。
加菲爾德下樓的時候,蘭德爾依然坐在原位上看書。他站在樓梯上高高地往下看,這才發現蘭德爾手中拿的那本書正是鄧恩的自傳。
這本書,加菲爾德也讀過,而且發售日第一天就去買回來讀了。
他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人,那就是鄧恩唯一的兒子,鄧恩在書裏對他也有所着墨。自從鄧恩去世後,所有與他相關的人都搬出了那座官邸,他的兒子就沒有了蹤跡。光輝黨和複興黨都把艾金視作鄧恩的後繼者,鄧恩的親生兒子,反而無人關注了。
如果能與他見上一面,說不定會有所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