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眨眼間時光流逝,冬意漸濃,及近年關,京城被覆蓋在皚皚白雪之中。

鋪子将從臘月三十開始閉店過年,趕在二十九的時候,何卉才收了工,将一尊栩栩如生的墨翠觀音從玉石中雕琢出來。

觀音面慈目善,似真尊降臨一般立在店中,頗有幾重聖光普照之感。

蕭一雨滿意極了,親自随着馬車将這一尊觀音送到太傅府上。

曾經險些丢了的石頭能成為今日這模樣,着實不容易;先前的險象環生也終成了如今的和美平順,令人感慨。

回府路上,馬車緩慢前行。

街上大雪已被掃過,又薄薄地積了一層,車輪打上頭路過,壓出車轍痕跡。

蕭一雨坐在車內,聽身側那人同他商量事情。

“一雨明日随我回洛府可好?”

他口中‘明日’正是年三十,在這樣的時候提出此事,心思昭然若揭。

蕭一雨心裏清明得很,彎眸回道:“如此突然,都不曾知會過你父母二人。”

說是父母,其實是洛筠秋的姨丈姨娘。

他自己的娘親同這姨娘是親生姐妹,從她決意永居見卿山莊開始,便把這兒子過繼到了親妹妹膝下,好讓洛筠秋享這塵世間的繁華,不受委屈。

洛筠秋倒也沒辜負她一腔疼愛之心,山莊與享樂兩不耽誤,當真是惬意無比。

更為有幸的是,他的姨娘與姨丈将他視若親生,與自己的孩子一視同仁,甚至因他身為長子,還要更加重視一些。

因而重要之事,洛筠秋都不隐瞞,總會規規矩矩地同他二人講。

Advertisement

新年團圓之時,他與蕭一雨之間的事,自然也是跟他們說了,于是老實回道:“其實前些天已知會過他們了。”

蕭一雨有幾分驚訝,疑問道:“那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你忙成那樣,從早到晚就沒歇過,也總是早早便睡了,我這一月間都沒機會同你好好聊聊,更別提找着時間說這事。”洛筠秋嘴裏佯作埋怨,心裏卻很是心疼他,靠近一些摟住他道,“若不是今日收了鋪子,我都還不能跟你說。”

“我忙歸忙,你也能同我說的。”

“心疼你,想要你少費些心思,晚上的時候也想你早些睡。”

蕭一雨啞然,慢悠悠嘆一口氣。

“罷了,幸好我早有準備,不至于措手不及。”

“什麽準備?”這人不解。

蕭一雨解釋道:“早備了薄禮在房中,原想着正月初二送去你府上給兩位長輩,但你既然有了安排,我便明日就送去吧。”

“嗯?”洛筠秋覺得特別有趣,沖他眨眼道,“原來房裏那幾個盒子是為了這事?”

“自然。”蕭一雨點頭,說得更仔細一些,“本來人情之屬,都是大哥二哥在考慮,東西也由他們備下。我會親自打點的,自然只有送去你洛府的。”

洛筠秋喜上眉梢,心頭暖意融融,傾身吻在他鬓角旁,得意道:“也難怪你與他們接觸不多,卻能讓他二人那樣喜歡你,畢竟這樣靈巧的人真是世間少有。”

蕭一雨轉頭去迎上他雙唇,輕碰一下離開,笑道:“那我明日随你去洛府吃年夜飯,過後你還是同我回來這邊。”

“好,”這人不猶豫,知曉他心中想法,回道,“我知道你不願在這樣的日子離開幾位兄弟,我陪你回來就是了。”

“挺乖的。”蕭一雨贊他,摸一摸頭。

第二日傍晚,兩人便帶着年禮去了洛府。

蕭一雨曾在這府上吃過飯,只是這一回又不一樣了些,讓他實實在在地覺得,洛筠秋這個人,是真的屬于他的。

風流多情的洛少爺,世間能讓他收心的也就蕭一雨一人,如此想來,真是不得不驕傲。

這一念頭在腦裏一轉便是整晚,蕭一雨情緒極佳,唇邊笑容一刻不曾掩過。

歸去的夜裏,他捧着那人臉主動親吻到眉間,順着俊挺的鼻梁點點吻下去,直到輕輕咬住雙唇。

洛筠秋被點燃了一身火,前些日子顧忌着蕭一雨十分繁忙,加之總擔心他身子沒有恢複,早已忍耐得不行,許久不曾好好近過身。此時被他這般撩撥,終是忍無可忍,一路扯着他衣裳,一步一步地帶着他退到床邊,俯身壓他到錦被裏去。

蕭一雨一直低低作笑,配合着褪去衣裳。這人看着他手臂上的疤痕,小心地執在手裏舔吻,問道:“還疼不疼?”

“早便不疼了,”蕭一雨動一動胳膊躲開,“你別弄...癢得很。”

洛筠秋笑起來,露出一副流氓的樣子解自己衣帶,舔一舔唇低聲道:“那我就讓你更癢一些。”

說着把脫下的衣裳一扔,赤着上身壓下去,捉着他雙手扣住十指,吻上那張不斷輕笑的薄唇。

蕭一雨掙出一只手來,在他胸前亂撫,順着緊致結實的肌肉滑下去,探到亵褲裏去。這人鼻息霎時便重了些,深允口中唇舌,不一會就覺得身下漲得發疼。

“我的一雨......一雨......”

情迷之時聽他一聲聲地喊,蕭一雨哼着鼻音應他,甜到心裏深處,覺得洛筠秋在身上的每一個動作,都快迷了自己神智,禁不住緊縛住他的身軀,愈漸沉入恍惚之境......

大年初一的早上,在蕭雲兮房中“叨擾”許久的洛吉祥,被鄭重其事地請回了蕭一雨院裏。

洛吉祥翅膀恢複了挺多,雖還沒能飛起來,卻已可時常撲騰着雙翅,自己玩幾下。這鹦鹉許久不見蕭一雨,此時極為熱情地招呼道:“三少爺早!三少爺早!”

蕭一雨聽着這久違的招呼聲,心情頗好地上前逗它,認真教道:“總是這一句,真是傻得可以,洛吉祥,過年了,要說‘三少爺萬事如意’。”

“三少爺早!”

“三少爺萬事如意。”蕭一雨耐着性子重複,“萬事如意。”

“萬事如意!萬事如意!”洛吉祥總算學會了。

真是太不容易。

蕭一雨相當感嘆,同這鳥相處以來,別人都教會了他不少話,但自己教的它還是頭一次學會。

“對了,三少爺萬事如意。”

“萬事如意!”

“‘三少爺’呢?”

“三少爺早!”

“......”

蕭一雨放棄了。

算了,這鳥和洛筠秋一樣傻,能學會一句不錯了,不要太勉強。

洛筠秋在榻上笑得直不起身子來,蕭一雨瞥他一眼,教得口幹舌燥辛苦得很,自個兒去桌邊倒一杯熱茶潤口。

庭院裏積雪深深,這會兒天上又落起了雪花。

笑夠了的那人總算從榻上坐起來,轉頭看一看窗外。

蕭府庭院本就修葺得精致,加以綿雪飾之,真是賞心悅目,美不勝收。

他禁不住道:“一雨,大過年的,悶在房裏也沒意思,不如出去賞雪?”

“好。”蕭一雨認同颔首,披上裘袍同他出門去,喚人在門外廊上鋪上軟毯。

兩人對院而坐,視野從屋裏換到外頭,景色怡人,倍感滿足。

身上衣物裹得厚實嚴密,即便偶爾有過廊冬風,也不覺得寒冷難耐,早知如此真該早些出來,等坐上一會兒,還可以出院去走走,無論如何都不會覺得乏悶。

能有這樣的興致,恐怕是因為身旁有那人陪着,讓這心境也與以往年間不一樣一些吧。

蕭一雨覺得惬意,然而身邊這人還是帶了一絲兒擔憂,問道:“一雨,你冷不冷?”

他搖頭,回道:“不冷,穿得很暖和。”

洛筠秋又問:“昨夜沒有留意是何時開始落雪的,你膝蓋有沒有覺得難受?”

“不難受,”蕭一雨覺得他過分擔憂,又覺得他萬分貼心,安撫笑道,“這落的是冬雪,并不那麽濕寒陰冷,不會覺得難受......我腿上頑疾,也就秋雨之夜嚴重些,不過也是以前的事了,現在回回都有你替我暖着,一點也不覺得疼痛難忍。”

“那我就安心許多了,你若是何時感到一丁點兒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好。”

蕭一雨應了他,洛筠秋便放下心來,愉快地彎了彎眉毛,細細念着剛才那兩字,道:“你方才說‘秋雨’二字,以前沒覺得有什麽,今日突然這麽一聽,覺得這樣的字眼真是巧合。”

蕭一雨微微一愣,仔細品了品,也品出些滋味,笑道:“的确巧。”

“以前的秋雨之夜總是讓你受疼受苦,但往後有我陪着你,一定只讓你感受到無邊暖意。”

“即便不是那樣的夜裏,你在我身邊,我也能感覺到暖意。”蕭一雨輕聲笑着回道,挪一挪身子靠到他肩上去。

兩人一時安靜,不忍破壞這寧和氣氛,都未再開口說話。

然而這般氛圍并未維持多久,便被屋內那聒噪的鹦鹉打破,聽它獨自閑得無聊,扯着嗓子在裏頭唱起歌兒來。

蕭一雨驚訝張嘴,聽着那淫詞豔曲真是後悔莫及。

“這雲兮......把洛吉祥都給教壞了......”

洛筠秋忍俊不禁,放聲作笑,回道:“你別說,你四弟還挺厲害的,你這樣聰明的人,難得教會洛吉祥一句話,他卻竟連歌兒都教會了。”

洛吉祥不知這二人在說它什麽,在屋裏唱得十分愉快:“我與姐兒緣分長,幽夜漫漫思斷腸......”

蕭一雨覺得,他以後可能沒個清淨了,想要洛吉祥忘了這些詞,一定比讓蕭雲兮不唱了都還要難。

“幸好我不會武功。”

“嗯?”他突兀道一句,讓正自歡快的洛筠秋不知其意。

他便又道:“否則我一定先打雲兮。”

洛筠秋便笑得更加暢快,幾乎要仰到毯子上去。

屋內鹦鹉終于停了歌聲,學着他的聲音哈哈大笑。

蕭一雨嘆一口氣,無奈下一句結語:“跟你一樣煩。”

“它比我煩。”

蕭一雨好笑極了:“你還真跟它比。”

正說得高興,青鳶從廊上走來,柔和腳步聲打斷二人對話,靠近後施禮道:“少爺,大少爺他們請你二人去花園賞雪。”

“他們都在?”

“是,都在那兒了。”

蕭一雨挑眉,撐手站起身來,回道:“好,我這就去說教說教雲兮。”

洛筠秋正要站起來,一聽這話又笑回了地上。

青鳶雲裏霧裏,不知發生了什麽,只瞧着他二人開懷的模樣,也淺淺揚唇。

大年初一的花園賞雪,全家人共聚一處,蕭一雨果然拎着洛吉祥一同前去,讓它當場表演了唱曲兒。

蕭雲兮一臉委屈,扯着蕭一雨袖子訴不平:“三哥啊...你看我把它養得多好啊......你不看功勞看苦勞怎麽能責怪我啊......”

蕭一雨終究忍不住笑,懶得再說他一句。

新年時分的熱鬧光景,就這麽伴着洛吉祥的歌聲愉快度過。

☆、尾聲

仲春之初,新帝壽辰。

太傅終于将那一尊墨翠觀音獻禮上去,賀其萬歲無疆。

觀音像雕工精細,技藝不遜于宮中禦匠;而這樣高大的墨翠更為罕見,可稱為稀世珍寶。

新帝龍心大悅,加之終于得了太傅上表的忠心,心中痛快,當即便賜了一塊扁,随着黃金滿镒,一道賞至岚華軒。

岚華軒裏從此多了一排大字:“天下第一玉”。

一時間來客如潮,除了前來買玉之人,還有不少來看禦賜牌匾的閑人,教這鋪子比以往更加熱鬧。

本就生意興隆,如此一來真讓幾兄弟應接不暇,接連忙了好些天。

雖是辛苦一些,蕭一雨卻覺得十分快活,偷閑也看一看匾額上的字,對身旁大哥笑道:“不說這名號,單是那一镒黃金,便把當初讓給太傅的人情補回得幹幹淨淨,還綽綽有餘。”

蕭沨晏颔首認同,覺得萬分合心意。

“大哥,這事一來該感謝太傅大人青睐;二來當謝黃老爺願與我蕭家合作;其三更為重要,應當好好多謝何師傅,實在是辛苦他了。我在想......”

“我知道你的意思,”蕭沨晏猜着他想說什麽,接話道,“你覺得如何好,便如何安排吧。”

蕭一雨輕松一笑,得他此話便放手去做了。

于是便将黃金分出一些,作謝禮送給太傅與何卉,同時也封了一筆賞錢給鋪中其他人。

至于黃老爺那邊,蕭一雨同樣覺得當再封些銀兩送他,當初的五萬兩雖是一筆大數目,但比之今日所得,便是微不足道了,從商之人不能不懷德在心,贈一份謝禮給黃老爺作為補償,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

而這一事,蕭一雨打算在下一次去墨慶時,親自去做。

方落了這樣的決定,過了沒個半月,便收到了墨慶那邊的消息,說是來了大生意,又需人跑一趟。

那裏的生意事,蕭一雨向來都親自過手,這一回也不例外,打算與洛筠秋同行去處理。

而蕭家的珠寶鋪子共有三處,分別是京城的岚華軒,墨慶的岚玉軒,與寥城的岚颍軒。頗為巧合的是,這第三處的岚颍軒也來了生意事,蕭沨晏一邊說着好巧,一邊決定接手這事,将京中鋪子留給蕭清文與蕭雲兮打理。

二月底時,蕭府門前停了兩輛馬車,蕭一雨二人與蕭沨晏各自準備出發前往目的地。

兄弟幾人在府門外道別,聽蕭清文交代道:“大哥與三弟各自去一個地方,便要萬事多留意,只求一路平安。”

“我還有筠秋陪着,”蕭一雨回道,“倒是大哥,你此去寥城,自己保重。”

“你們都不必擔心,去過那麽多次的地方,早已熟悉得跟京城一樣了,況且我還帶着巧遙這丫頭,還怕沒人照顧?”蕭沨晏戲笑着回他二人話,又問道,“一雨你去墨慶,何時回來?”

蕭一雨搖頭答道:“暫且還不知曉。昨夜和筠秋商量,想趁着春時去外頭走走看,只是還不清楚去哪兒......等墨慶的生意處理罷了,我折來寥城玩幾天,随後再考慮考慮,是否去別處逛一逛。”

“如此很好,我也希望你多出去走走,有他陪你我也放心。”

蕭清文也贊同道:“你總是辛苦,這一回好好休息,我帶着雲兮在鋪中,讓他多上手一些事情。”

蕭雲兮聽着這話同他打起商量:“二哥,我要留在府上照顧洛吉祥,但我願意每天下午都跟你去鋪子裏。”

拿鹦鹉做了借口,言外之意其實是,上午的時間都要拿來睡懶覺。

“我也要去鋪子裏玩。”蕭漓湊着熱鬧,比他四哥要積極得多。

蕭清文卻不答應。

“你來了等同于偷懶,還是留在府上念書吧。雲兮也不要總是睡到太晚。”

小孩委屈嘟嘴,蕭雲兮跟他露出同一個表情。

蕭一雨看得開心至極,不吝稱贊道:“我這兩個弟弟懶得各有千秋,不分伯仲。”一句話說得那兩張嘴嘟得更高。

一番玩笑之後,幾人總算舍得告別。

蕭清文帶着蕭雲兮與小弟回府中去,而蕭一雨便也同蕭沨晏暫別,和洛筠秋上了馬車,同行還有青鳶,一道離開京城。

簾外視野逐漸變得開闊,春景秀雅,洛筠秋望着外頭,探頭在窗前吸一吸氣,無比輕松惬意。

“可算是偷得幾分閑,一雨,我想了想,覺得這時節還是去南城比較好,春花競綻,美不勝收。不如等事情完了,我們去南城?”

“好。”蕭一雨點頭應他,覺得自己也沒特別想去哪裏,既如此,那麽他喜歡哪兒,便去哪兒就好。

反正只要是同他一起,總是高興的。

正聊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蕭一雨往裏頭挪一挪,探手去拿包裹,青鳶瞧着了,伸手拿了遞給他。他道一聲“多謝”,解開行李從裏頭取出一條細長細長的東西,用黑錦布仔細纏裹着。

洛筠秋瞧得好奇,問道:“什麽東西?”

蕭一雨眯着眸子遞給他。

“瞧瞧看,送給你的。”

這人愉快一笑,大大方方地接過來,毫不客氣地揭開外層黑布。

裏頭竟是一塊通透潔淨的白玉簫,和之前斷掉的那支無比相似,但還要更精美幾分,簫尾還極其用心地拴了一條漂亮的紅穗。

“好看。”

“你喜歡?”

“特別喜歡,多謝我家一雨。”洛筠秋面上神情萬分愉悅,欣喜之下含着幾分得意,滿目都是遮掩不住的柔情。

“那就好。”蕭一雨言語簡單,并沒有多加贅述送他此物的緣由,心下覺得這人應當明白。

洛筠秋也的确是明白,然而讓蕭一雨未猜想到的是,這人卻明知故問,笑嘻嘻道:“怎麽想到送這個給我?”

蕭一雨望着他故意的眼神,不作回答。

這人也不追問,将玉簫把玩一陣,開心地擱到唇邊将之吹響。

所吹之曲是蕭一雨從未聽過的,待一曲終了才問道:“這是什麽曲子?”

洛筠秋笑答:“新作的曲子,之前的簫斷了,一直沒機會吹給你聽。”

“叫什麽名字?”

“你猜?”洛筠秋神秘地眨一眨眼,由着他自己猜想去了。

直到第二天夜裏,馬車到了墨慶,兩人住進當地蕭宅,進房安頓下。

方洗浴幹淨鑽進溫軟被窩,這人便輕輕攬他在懷,極其溫柔地問道:“猜着了嗎?”

“什麽?”蕭一雨一時沒反應過來。

洛筠秋道:“曲名。”

他恍悟,搖頭道:“這麽神秘?我可沒猜着。”

洛筠秋不再讓他猜了,湊在他耳邊輕笑道:“《落秋雨》。”

那三字捏軟了淌進耳中,耳廊邊被熱息呼得溫暖,蕭一雨眸光溫和,許久後低低地笑出聲。

他伸手回攬住身邊這人,埋首在他肩窩裏,心中愛意壓得胸膛發疼。

“筠秋。”

“嗯?”

“沒什麽。”蕭一雨閉眼,這一瞬間只覺得,任多少珠寶銀錢,都抵不上身邊這人的真心相待。

洛筠秋的真心珍貴過世間所有奇寶,像是有着無盡神力,能讓他幸福得不知言語。

能得此珍貴之物,也不枉他傾心于此人,不枉曾經的磨難。

之前那些好與不好的經歷竟都不可或缺,點點滴滴地凝結成而今的柔情蜜意,成為他與洛筠秋生命交織的一部分。

那樣重那樣深,引着他二人一路披荊斬棘。

——直至今日,終成正果。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通篇修一下bug 随後有一則番外

☆、番外·洛爺的心事(來一碗全家福)

這一天,洛筠秋似乎有點心事重重的模樣。

本來生活愉快平順,一切都遂心遂意,按理說沒有什麽不滿足的才對,可這人卻突然意識到,和蕭一雨相處的好幾年裏,好像都沒有聽他開口說過愛不愛的話。

自己倒是說了無數遍,獨處時,親昵時,似乎總也訴不清那滿滿一腔的情意,也不知蕭一雨的耳朵有沒有聽起繭子。

說了那麽多次,蕭一雨怎麽一次都沒回答過呢?

洛筠秋以前是沒考慮過這問題的,直到今晨。

這兩天蕭家老四好似遇到了點麻煩,行為舉止反常,惹得家中兄弟紛紛擔憂不已。

“我覺得我對雲兮...體貼得還不夠多。”

就在這一日清晨,蕭雲兮極度異常得起了個大早,把頭發束得整整齊齊,勤勞地跑去岚華軒忙活了。

蕭一雨認真地反思了一下自我,在吃完早飯趕往鋪子的路上,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洛筠秋無言以對,覺得這算是哪門子莫名其妙的事,蕭雲兮明顯是被那個瑜王煩成神經兮兮的樣子的,怎麽就成了蕭一雨不夠關心體貼他了?

“一雨,我覺得其實......”

“我覺得應該讓他知道我們都是很在乎他的。”蕭一雨下了結論。

洛筠秋把心中想法吞回去,乖乖地點頭附和:“對...我家一雨說得真對......”

“我想起來了,”蕭一雨彎眸笑得歡喜,停下腳步扯一扯他袖擺,“我記得大半月前雲兮跟我說,他把一本譜書混在了一疊賬錄裏,我那時沒注意全部擱文房架子上了,當時想着給他找找,後來一忙便給忘了......你陪我去給他找出來吧。”

“是,好的,沒問題。”洛筠秋答應得特別積極。

兩人到了鋪子,櫃臺後的蕭雲兮正在認認真真地理賬,擡起頭笑着招呼一聲:“三哥和洛大哥來了。”

蕭一雨點點頭,從旁路過時摸摸他的腦袋,随後穿過簾子進後院,頭一次先放着正事不管,徑自去文房翻找譜書。

這一櫃子的冊子還真是多,碼得整整齊齊,一眼望去一個模樣,真教洛筠秋不知從何找起。

“那時候的事情了...譜子應當混在這一叢賬錄中才對。”無比熟悉文房的蕭一雨不似他那樣無從下手,很快便記起了大概的位置。

“好。”洛筠秋随他走近,把那一叢簿子全拿下來,蹲下身放在地上,一本一本地找。

蕭一雨也蹲下去,仔細提醒道:“那譜書薄很多,也可能是夾在裏頭了。”

這人便更仔細了些,留意着每本簿子裏頭是否混有不一樣的冊子。

找了好一會兒,依舊沒找到,蕭一雨十分不解地蹙眉,如何也想不起究竟該在哪裏。

“不應該...那段時日的...就這些了,怎麽會找不着的?”

喃喃着想來想去,蕭一雨做了個決定,幹脆繼續往前找,都給翻一遍好了。

洛筠秋任勞任怨,主子說的話那就是聖旨,勤勤懇懇地把地上的賬錄放回去,又取了新的一叢來翻找,如此往複,尋了好久,終于找着了那本甚是不起眼的譜書。

“這哪像是混進去的,跟藏進去的似的。”洛筠秋一聲喟嘆,抖一抖袖子上的灰塵。

蕭一雨開心得很,親一親他唇角,拿着譜書去前堂。

這人樂呵呵的跟在後頭,忙了一陣覺得真是值得。

前堂裏,蕭沨晏已在那處,親自送了一盅藥膳雞湯過來,守着正喝得無比快樂的蕭雲兮。

“雲兮,你上回不是說,不小心把一本譜書混在後院閣裏的賬錄中了嗎?我和你洛大哥找了許久,給你找出來了。”蕭一雨笑融融地把譜書遞過去。

“啊?”蕭雲兮将曲譜接到手中翻了翻,感動得熱淚盈眶,“三哥你對我太好了!”

蕭一雨沖他微笑:“沒事,你要知道,三哥愛你。”

身後有人瞪直了眼。

洛筠秋心疼得胸膛一抽,真是委屈得不行了。

——蕭家幾兄弟感情好是沒錯,蕭一雨愛護蕭雲兮也沒錯,問題是他聽着這句話怎麽就那麽羨慕嫉妒恨呢?

“一雨你都沒說過愛我......”洛筠秋泫然欲泣,哀怨地從身後伏到他肩上。

蕭一雨反手拍拍他腦袋:“別鬧。”

洛怨婦就這麽期期艾艾了一整天。

等到了夜裏依舊越想越不是滋味,始終覺得自己的心思沒被滿足,直到躺進被子裏還抱着蕭一雨耍賴般哼哼:“一雨啊...一雨......一雨喲......”

蕭一雨忍俊不禁,推開八爪魚一樣的這人,萬分無奈問道:“你到底怎麽了?一整日都這麽奇奇怪怪的,跟黏皮糖似的。”

洛筠秋癟嘴看着他,幽幽月色下委屈得像個孩子,小聲問道:“你愛不愛我?”

蕭一雨靜了靜,眸裏笑意沉斂下來,變作無限深情,輕聲回道:“你說呢?”一邊往前靠近一些,輕輕吻上他。

雙唇膠着纏綿一處,洛筠秋心裏那些事兒便都忘了,緊緊抱住他,熱情滿滿地讓這人融化在懷裏......

就這樣,心中那點沉悶一覺之後就抛到了腦後去。

也不是完全忘記,只是洛筠秋總算覺得沒必要執着于那麽一句話,畢竟他二人已相處好幾年,往後還會在一起長長的一生。

就算不說出口,蕭一雨當然也是愛他的。

有道理。

這人重又變得喜笑顏開。

日子一天天過去,諸多事情讓人應接不暇地發生着。

直到失蹤了十年的蕭母都被找了回來。

直到蕭家的漂亮大寶貝蕭雲兮居然跟瑜王結了場驚世駭俗的親事。

啊,生活總是這麽精彩。洛筠秋無聲感慨着。

“大哥啊!我要和那個混蛋和離啊!咿咿咿咿嗚——”

這一天清晨,方才開了鋪子,蕭雲兮便一身華服披頭散發地奔進岚華軒。

洛筠秋被他這氣勢驚得目瞪口呆,身邊蕭一雨指指街對面藥鋪道:“雲兮,蕭家家長陪他心肝兒斷顏去了。”

“哦,謝謝三哥。”蕭雲兮點點頭,重新哭喊一遍,折身奔向憐君閣。

蕭一雨停了手中事,興致高昂地跟過去看熱鬧。

身後洛筠秋跟上。

洛筠秋身後的蕭清文跟上。

蕭清文面色平靜地帶着容夕跟上。

——一大家子人懷着九重興味,一重關切,毫不客氣地湧進憐君閣裏。

所幸時辰還早,鋪中還無人來診。

斷顏望着這一衆人等,眼皮抽跳,默默上前阖了鋪門。

蕭沨晏正在安慰着蕭雲兮:“別激動,有話好好說,這樣子太難看。”

蕭雲兮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全部蹭他身上去。

“咿嗚嗚嗚我親大哥啊......那個混蛋又不準我唱歌了啊......我院子裏的人都愛聽我唱歌的啊......我就是想唱他們聽得懂的啊......我哪裏不對啊......”

哪裏都不對。

身為瑜王妃天天在院子裏對着丫鬟仆從唱些亂糟糟的曲子,成何體統。

蕭一雨笑得開心極了,特別同情地置以評論:“瑜王也是挺不容易的。”

“嗚嗚嗚嗚嗚三哥你你你——”

“我我我——”蕭一雨學舌,“我家洛吉祥到現在都在唱那些莫名奇怪的曲子,你要我說什麽才好?”

“嗚嗚嗚......”蕭雲兮心酸又委屈,閃着盈盈目光望着還未置言的蕭清文。

蕭清文看着那雙眼不忍心說他不對,咳了一聲輕飄飄委婉道:“其實唱點正經的也好。”

“我要找娘親......”蕭雲兮癟嘴,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我要跟你們分家......”

“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蕭一雨無情揭露。

蕭雲兮怨聲震天響。

藥鋪外頭适時傳來拍門聲。

哭聲戛然而止,一屋人轉頭看着鋪門處,離得最近的斷顏靠近了将門開一條縫隙,偏頭看一看,随即打開鋪門讓人進來。

“早。”衆人紛紛招呼。

“早。”進門的瑜王回一聲,走上前去把蕭雲兮拉到身前,蹙眉道,“成什麽樣子了。”

“你走開!”蕭雲兮一抹鼻涕怒道。

“雲兮,同我回王府。”

“不回!”

瑜王沒招,無奈嘆氣哄道:“唱歌的事情我們好好商量。”

“那我想唱什麽唱什麽?”

“嗯,我們回去好好說。”瑜王耐心地用着緩兵之計。

蕭雲兮滿意了些,同哥哥們招呼一聲,跟着瑜王回王府去。

一場鬧戲收得太快,蕭一雨意猶未盡地抿唇作笑,洛筠秋在一旁滿足地喟嘆:“真好,每天都不無聊。”

屋內人終于再憋不住,笑得熱鬧至極。

唯獨蕭沨晏笑不出來,早晨新換的衣裳,已經被哭成髒兮兮的一片。斷顏拿着棉帕替他拭一拭,他捉住手嘆氣道:“算了,回去換一件好了。”

斷顏颔首:“我陪你回去。”

這人愉快地順口道:“那幹脆今日阖了鋪門算了,外頭天色那樣好,去哪兒逛逛吧?”

斷顏不及回話,這邊洛筠秋倒是搓着下巴認同道:“我也覺得。”

“有個地方想去,還沒想好什麽時候,擇日不如撞日,”蕭一雨十分難得地抛開岚華軒的生意事,附和道,“城外白塔寺這一月布場誦經,正是去敬香的好時候,一起去?二哥覺得如何?”

蕭清文偏頭詢問容夕,看他點頭,笑着回道:“那便一起去吧,回府備上馬車,帶上娘,還有那兩個小家夥......如此說來,雲兮怎麽辦?”

“去叫他呀。”蕭一雨笑得眼眸彎彎,興致勃勃,“馬車過王府去接上他二人,我可還沒看夠熱鬧。”

衆人一拍即合,關了藥鋪,把岚華軒丢給鋪中夥計,熱熱鬧鬧地出發。

白塔寺香火鼎盛,寺中已有不少香客來往。

院裏和尚正在唱經,伴着幽靜鐘聲,洗淨俗世塵。

蕭一雨置身此處心緒寧靜了些,不再與蕭雲兮拌嘴,而是同洛筠秋去上香拜佛,祈福祈願。

寺廟修得大而寬敞,一行人慢慢逛着,不知不覺就紛紛走散。

突然便聽不見蕭雲兮的聒噪之聲,回過神去望,發現只留下洛筠秋在身邊,其他人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了。

這人在袖擺下牽住他的手,低低笑道:“也好。”

蕭一雨便不再找了,回他微笑,在甚為熟悉的這處随意逛一逛。

的确是十分熟悉的地方,從幾年前開始,他每年都會與洛筠秋來這寺廟中許多次。那時經歷的事情似乎還在眼前,又似乎早已行遠,在現在這樣安逸寧和的日子回想一番,總會忘了其中艱險,只記得快樂的時候。

蕭一雨想着笑了起來,道:“我從幾年前就老是帶你來這裏敬香,你不厭倦吧?”

“嗯?怎麽會厭倦。你既然喜歡這裏,時常來也挺好。”洛筠秋回

同類推薦